直到谢清瑶走到她面前,她才渐渐恢复知觉般能调动身体肌肉了。
她不由得大口喘气,抚上心口,心悸不已。
谢清瑶见此情形,看了两眼顾离,说道:“她身体还未恢复,带她出来做什么。”
顾离紧张得额角流汗,支支吾吾道:“我就是觉得师妹一个人闷在屋里,怕她无聊。”
“不要有下次。”
“是。”
“没关系的吧。”贺月看不下去顾离这样颤颤巍巍的模样,“我就是刚刚忽然有点难受,前面出来逛逛挺开心的。”
落云宗鲜少有这般和谢清瑶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顾离吓得连忙去捂贺月的嘴。
谢清瑶看顾离一眼,把贺月带回溯雪轩。
贺月入宗门后执事还未给她安排住处,她一直是住在谢清瑶的溯雪轩。
谢清瑶不喜与他人同住,入宗门起便单独住在溯雪轩。她天资过人备受掌门青睐,是落云宗无可非议的首席大弟子,就算是这般骄矜行径,也自然无人敢挑刺议论。
不过这次她倒是将贺月安顿在溯雪轩,大有要好好代掌门教导这新来的小师妹的意思。
贺月被带走前担心顾离被谢清瑶吓得没了兴致,忍不住回头去看顾离,就见到顾离本来乖顺的神情因为看到她回头,开始挤眉弄眼地传达下次再约的信号,贺月被逗得扑哧一笑。
回到住处,最让贺月心虚的事情来了。
谢清瑶开始过问她看书看得如何。
如何?
自然是一窍不通。
贺月扭扭捏捏地前言不搭后语地胡说一通,编到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抬起充满求饶的眼神望着眼前沉默的谢清瑶。
谢清瑶不说话。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贺月被吓个半死了。
谢清瑶叹息一声。
“怪我。”
怪她?怪她什么?
还是怪我是个文盲吧,贺月内心大声哭泣。
谢清瑶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把剑,看材质和她自己那把很相似,都是通体纯黑,萦绕白光的,只是要比她自己那把小一些,看着给十一二岁的孩童拿着正好,并且上面还紧紧缠绕印刻着暗色的符文,不仔细看看不清。
“我去取这剑,回来晚了。试试趁不趁手。”
贺月双手抬起恭敬地上前去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剑品质不凡。
她刚触碰到剑身,就觉得自己的手好似碰到寒冬腊月里被冻住的铁栏杆,冷得她差点打一激灵。
谢清瑶松开手。
贺月接过。
“啪嗒。”
剑掉在了地上。
贺月傻眼了,她没想到这把剑,看着轻巧合适,居然这么重!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没拿稳,剑就掉下去了。
一时之间,贺月低头看着剑罚站。
这么废。
她完了。
谢清瑶指定不要她了。
贺月已经开始盘算被赶下山门后流落街头在这异世界该何去何从是否要顺个瓷碗沿街乞讨。
“运气。”谢清瑶的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无奈。
对啊,她好像能用灵力,就像之前那样运用灵力把剑捡起来吧,贺月蹲下,去抬那把剑。
她憋红了脸,愣是抬不起来,剑身纹丝不动。
她想起运气,她心念一动,灵力快到手上去!心念再动,快让我变成大力士!
心念似乎动不了。
这灵力运用还有时灵时不灵的毛病么。
贺月与剑僵持许久。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来,包住她的手,帮着她把剑从地上抬起。
贺月的眼睛因为过度用力变得泪眼汪汪,她无辜委屈地看向谢清瑶。
谢清瑶微微蹙眉,一只手帮着她保持剑不掉落,另一只手点上她的脖颈。
“功法也看不懂吗?”
“认真呼吸,感受天地间的灵力,感受吐纳间被吸入体内游走在经脉里的灵力。”
她的手一一点过贺月的脖颈、锁骨、胸骨,最后到小腹,“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灵气波动吗?”
贺月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开始有些尴尬,甚至好笑,她觉得她就是在正常呼吸罢了。可渐渐的,她的眼前虽然一片黑暗,但是却好像能看见飘渺的灵气在天地间晃荡,顺着她的呼吸,丝丝缕缕地进入她的体内,经由炼化游走,最终安家在丹田处,那儿有团混沌的、散发着微光的聚集着灵力的不知名物。
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识海。”谢清瑶说道。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她继续感觉,试图让灵气应用在手上,用灵气把剑拿稳。
谢清瑶见她稍稍开窍,松开了手。
贺月感觉那把剑好像也没有那么重了,她睁开眼睛,尝试着挥了挥剑,动作间尚有生涩,但已经比之前轻松很多。
贺月一脸求表扬。
谢清瑶还是蹙着眉,她抽出自己的剑,对贺月说道:“我先练一遍给你看,你好好记着剑招,这几日便要开始练剑了。”
说罢,她后退几步,抬手起势,一板一眼地演示起给贺月的那本剑谱上的剑招,都是最基础入门的样式。
贺月努力往脑子里塞,睁大眼睛去看谢清瑶的每一个动作。
灵气流转,院里有颗百年古树,藤根虬结,郁葱茂盛,枝头的树叶由着谢清瑶动作间的剑风飘落纷飞。
美人,剑意,随风飘转的落叶,几乎把贺月看痴。
于是,她没能记住几个招式。
谢清瑶让她模仿着练一遍的时候,她手舞足蹈如同刚学广播体操。
展望未来的修炼旅途,贺月的心里直打退堂鼓,紧急呼叫系统而对方百呼不应。
她看着谢清瑶沉默隐忍的面容,再美的人,此时也变成了追杀她的面目可憎的恶鬼。
她能感觉到谢清瑶在隐忍,此时她敏锐到甚至能看出谢清瑶平静外表下的震惊和无奈。
“起式。”谢清瑶命令道。
这个她还是记得的,她依言照做。
谢清瑶反手执剑,用剑柄震出的灵力波动敲击她没有做到位的地方,贺月吃痛,颤抖着把架子摆正摆大,尽全力把招式做到标准。
一套剑招下来,贺月毫不怀疑她身上的几处关节应当是红肿淤青了。
还说什么身体未好,不能出去玩。现在打她打得这么狠的不还是她。
贺月心中愤懑。
谢清瑶看出来她已经体力不支,让她稍做休息。
“都记住了吗?”谢清瑶问道。
贺月颓丧地点点头,其实没有全部都记住,不过没事,她还有本剑谱,见过一次谢清瑶亲自示范,再看剑谱,就算不认识字,照着图画比划也该记得住了。
谢清瑶终于愿意放她一马,让她回屋,正巧杂役弟子送来餐食,能吃晚饭了,贺月觉得这能称得上今日唯一大喜事。
只不过谢清瑶没有同她一道进食,贺月打开食盒瞧,发现也只有一人份的食物。
难不成谢清瑶是喝露水长大的?所以才长得如此琼姿花貌出尘脱俗。
“等你筑基,也要学着辟谷了。”谢清瑶看出她心中所想,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去回自己房里了。
溯雪轩原来只有谢清瑶住,现在贺月也住这,两人算是成了邻居,只有一墙之隔。
贺月听闻要辟谷,如霜打茄子般,甚是难过。
熬过处在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又被谢清瑶敲敲打打一番,发觉自己算是个修炼废柴,现在得知不久的将来连眼前可口的饭菜都要离自己远去。
贺月十分伤心,她感觉属于自己的熟悉的东西正在被替代,一时之间她的生活正往着天翻地覆的模样变化。
她边流泪边吃饭,一粒米都没浪费。
吃过饭,她昏昏欲睡。
……
“落云宗竟然如此好运,竟出了第二个同谢清瑶般惊才绝艳的惊世天才!”
“是啊!而且掌门真人要破格收她为关门弟子,这可是我等庸才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什么?掌门真人不是早已宣称不再收弟子了吗?现居然为了这人改了主意?”
“没错,最重要的是,那小师妹今年才十岁,就已经展露出如此天赋,在此奇才前只怕谢清瑶都要暂避锋芒。”
“她不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了吗?再有天赋,也比不过她吧,那可是百年来难能出现的天才。”
“再年轻,能年轻得过十岁?这小师妹才入门,就连连跳级到练气九级,前不久刚突破到筑基,到时再练就金丹,怕不是要比谢清瑶还要年轻!”
“只怕过不了几年,谢清瑶那落云宗第一剑修的名头,要被这小师妹抢了去。”
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讨论着同一个人,声音嘈杂。
好模糊,视线,眼前看不清,影影绰绰,人来人往。
那人是谁?
稚嫩的脸庞,白衣胜雪,怀抱一柄剑,盛气凌人地与人交谈,周边围着一圈同样白衣的师姐妹,她们带着艳羡与那人聊天,似乎想与她早早攀个好交情。
倒底是谁?
贺月努力去看,心头一震,那脸庞分明是自己的模样。
她何时有过这幅面容,如此傲气,如此受人欢迎。
远处有一人独自站着,也是白衣,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清冷自持,高傲矜贵,无人敢上前攀谈,如高岭之花,无人敢上前冒犯。
这人是谢清瑶,她面无表情,好像在等什么。
此时似乎是刚刚举行过什么大会,亦或是什么仪式,所以聚集起十分多人。
贺月看着盛气凌人版的自己抛下旁边前来结交的人,十足得意地走到谢清瑶面前,她不如谢清瑶高,于是扬起脸,自信地笑着,抱剑行了礼。
“师姐,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谢清瑶看着她,眼中闪过肯定,微微点头示意。
这样一副画面出现在贺月眼里,和今日的挫败对比,给人带来强烈的落差感。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可以肯定的是,贺月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神情说过这样的话。
这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