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亦卿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紫黑色的鲜血自口中喷出。
仲易从袖中掏出帕子,温柔地抬手,慢慢替她逝去嘴角残留的血渍。
房亦卿微微抬手,正好迎上他续着心疼和不忍的目光。
这看着自己的眼里,仿若甘泉一般甘甜。房亦卿身子本想再往他怀中靠靠,可脑子里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一想起梦中的自己说,再亲近的人也不能相信时,房亦卿的身子僵了一下。
眸子微张,房亦卿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语的戴寇昭,心里竟扬起舒缓的曲调。
此刻的戴寇昭,脸上都写着愧疚和不舍,就差没嘴上直接说。
“这位坐轮椅的公子,是否就是陌家当家人—陌言?”房亦卿先是打量一番陌言,而后轻问。
陌言微微颔首:“王妃好眼力,正是在下。”
对上自己的目光毫不怯场,自己出言询问,他也不躲不卑。
好一个“毒医”—陌二少。
轻舒一口气,房亦卿抿唇:“这钱珠后遗症,陌家少爷最好全数告知。否则......”故意拉长最后一句话,房亦卿,笑:“否则本宫敢保证,能让你陌家从北原消失。”
她眼眸中发出幽寒的光,这眼神,看得陌言后脊梁一阵冷。
陌言眯眼,他从未怀疑过房亦卿的话。
陌言手段卑劣,还是先冲着自家主子去的。较技场上使暗器,这足以令大周扣下他。
他今日的行为,是以令所有习武之人不耻。
“房家有女可抵万金,今日小人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药浴过后,还需服阴寒之食,平衡体内的阴阳。”此言一出,仲卜渊才发现,他还真是小瞧了眼前这个瘸子。
房亦卿脸上并无半点波澜,抬手轻轻扣住仲易的手。
和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不同,仲易的手很光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小姑娘的手。
但也很大,很温暖。
寒毒还未去除,仲易握着房亦卿的手,顿觉像是握着一块寒冰。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未将她的手推开。
“冰寒钱珠,中毒之时,人痛苦。去毒的法子,人也痛苦。依着本宫看,今日若不让陌二少带走些什么,恐怕你这嘴里不会有好法子。”
陌言抬眸,看向房亦卿那张仍旧很是苍白的脸。
二人对视,她的眼中和从前中过毒的人都不一样。没有祈求、渴望、悲鸣和绝望,甚至平静地像是正常人
少见,好可怕的人。
“啧啧啧,王妃这样玲珑之人,当真是活宝贝。”陌言每次开口,必先出言赞美。
他昂首,下人将他的轮椅调整至面向门口的方向。
双手安然放于腹前,陌言眼中露出胜利的得意,从锦盒下层拿出小瓶道:“这是最轻松的法子,此丹药一日三次,明日便好。小人的要求很简单,对王妃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便是—请您与平王仲易和离!”
他的条件刚提出,房亦卿的眼皮一跳。
抬抬头看向仲易,他只是微蹙眉,脸上略显不悦。
他竟未立刻出言阻止!房亦卿的心头涌起寸寸失望,而后便被寂然取代。
也许,他并没有像他口中说的那般,爱自己。
仲卜渊听到这话,倒是很意外。原以为,先插手他们二人婚事的,会是自己。
结果,没想到啊,这种事还有人上赶着抢。
沉默片刻,仲易开口:“你要是能说服本王,那为亦卿的身子,本王自当与她和离。若你说服不了,今日不交出这药,别想走出大周皇宫。”
陌言斜眼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戴寇昭,笑的愉悦:“理由很简单,房将军这样的女子,只配和我家主子在一块。”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直白到,就连当事人戴寇昭,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等戴寇昭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时,脸立刻从脖子一直红到额头,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猪肝。
“小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本将何时说,要拆散人家夫妇?”戴寇昭这下再也憋不住,他黑着一张脸上前:“还有,这事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快将解药给亦......小房子。”
亦卿二字刚走到嘴边,想起仲易的警告,戴寇昭又硬生生的将它咽回。
戴寇昭不懂,房亦卿却很明白。
这陌言根本就不是为戴寇昭,而是不想让自己帮仲易。
如今仲卜渊身边唯一的对手,就只剩下敛去锋芒的仲易。
一旦房家和仲易联手,仲易中宫夺位成功,坐上皇位。那必定兴武轻文,届时,大周必然会对北原动手。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眠。
可仲卜渊在位,则又是另一番局势。仲卜渊忙着绞杀潜藏在大周的势力,还要压制仲易,防止仲易的人马壮大起来。
换而言之,仲卜渊短期内,根本没空对付北原。
北原就可趁此机会,缓一缓国库空虚的乱子。等北原缓过来,大周也安定下来,到时谁也不怕谁。
至于自己要不要嫁戴寇昭,想也知道,不可能。
房家世代忠烈,如何能允许子孙嫁予别国为妻。更何况,房亦卿还能上战场。这要是日后两国一旦开战,房亦卿是打不打呢。
仲易不语,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房亦卿,柔柔地开口:“亦卿,本王说过,全凭你所愿。若你要离开本王,本王定不会强留。”
房亦卿眼里柔情似水,心里却忍不住冷笑。
把问题丢给她,这种事还要她一个女人来应对。怎么,想看她对自己的忠诚么。
倘若商铺未开,那和离也便和离,如今商铺已开,箭在弦上叫自己怎么停下。
“陌二少,这个条件不用谈,我们不会答应。不如这样,黄金千两,买你一瓶药如何。”北原此时正国库空虚,此刻自己的黄金千两,虽是九牛一毛,可有总比没有的好。
陌二少什么也没说,手指轻轻一抬,手中的药瓶便飞向房亦卿。
仲易起手,替房亦卿接下药瓶。
陌言的背影消散在戴寇昭的视线中,再回首,是房亦卿虚弱的脸。
戴寇昭承认,陌言提出那条件之时,他哪怕知道房亦卿不会答应,心里还是抱有侥幸的。
方才他真的很害怕,很怕房亦卿就此命丧黄泉。
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心中那个人,即便她不属于自己,戴寇昭也不希望她死。
“小房子,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抬袖抱拳,戴寇昭凝眉:“对不起,他日我定当登门道歉。”
房亦卿浅笑:“用不着这般客气。寇昭,你有没有想过,那钱珠虽是陌家独门暗器,可分明是冲着你去的。若本宫并未替你挡下,此刻躺在这床上的是谁?还有,陌二少双腿残疾,又如何去得了那皇家围场。也许,围场之上的人,并不是陌二少......”
说着,房亦卿抬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一直不说话的仲易。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仲易最有动机。若戴寇昭死在大周,即便北原此刻并无能力一战,大周也是理亏的一方。
更何况答应要赛马的,还是当朝帝君仲卜渊。
到时候,北原的人不恨,戴陌两家也会记恨仲卜渊。
能用一颗小小的钱珠,给仲卜渊拉两个大家族的仇视。仲易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他忽然消失三天。谁知道,是真的去找陌二少,还是去部署围场偷袭的计划?
想到这里,房亦卿的脑海中再次响起那句警告。
仲易察觉她眼里的怀疑,也不急着解释,起身打横将她抱起。吩咐浅春替她盖好羊毯,再命周铮将马车直接驶到寝宫门前。
见他不说话不解释,房亦卿沉眸:“不打算说些什么?”
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到。
仲易脚下的步子并未停下:“你身内的寒毒未散,又刚醒,还是多休息少说话。”
未等仲易迈至门槛,戴寇昭便抬手拦于他胸前:“平王,话说清楚再走。别的事,本将可以不管,但此事有关本将的性命。您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皇宫之内,没有陛下允许,任何人不得身带兵器。
周铮一个大步向前,抬手打走戴寇昭的手:“将军这是作甚,这可是大周的寝宫,还请将军自重。”
仲卜渊负手立于仲易身后,即便他不想帮仲易说话,可也不得不棒。
毕竟,仲易是他的皇叔。在大周的寝宫里,拦大周的皇叔,这传出去要他大周皇帝颜面何在。
“朕也知道,戴将军今日受惊了。但,有些事还是点到即止,莫要矫枉过正才是。”这话已经不能再明说了。
双手握拳,不知为何,戴寇昭就是看着仲易不爽。
仲易低下头看了眼怀中的房亦卿,敛目:“本王没必要也不需要和你解释,你不配。你要真想知道,大可回去问问陌二少。本王就算再想使手段,怎么着也要等将军落单再说。犯不着拿王妃犯险,将军说是么。”
说完,仲易抱着房亦卿踏上马车。
随着马儿的嘶喊声,马车缓缓离开皇宫。
戴寇昭蹙眉,仲易说得对,可又不对。他这话是建立在他爱房亦卿的前提下,可他若不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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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陌家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