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用房家二少的名义,与戴小将赛马便可。”
房家二少因小时候堕水,身子一直不好,养在府里。除了京都的官商,外头的人对二少了解甚少。
用他的名义,也未尝不可。
房亦卿看向仲卜渊,眼里满是审视的怀疑。
仲卜渊并不忌讳,迎上她眼里的质问,眼波平静如水。
这潜台词,是要让房亦卿女扮男装?
房亦卿敛眉,这要是走漏风声,平王妃为何他国将军赛马,竟不惜女扮男装。
再有好事者夸大其词,再给自己挂一个通敌卖国之嫌的帽子。这房家岂不是,要因自己而受累。
好你个仲卜渊,不声不响,一句话就将自己推入众矢之的。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房亦卿抿唇,莞尔一笑:“莫说房亦卿的兵权已移交副将,就算不移交,也轮不到来这儿陪着玩。陛下说是不是呢?”
房亦卿说话的速度不算快,却字字掷地有声。像是碰在罄钟上般,令在场的两个男子震惊。
她竟毫不顾忌的,直接强硬的说出自己的抵抗,指出自己的不愿。
这话里有话,暗指仲卜渊轻视房亦卿这武将。
房亦卿自己也在赌,她这般强硬,仲卜渊大可治她一个藐视君上之罪。
可若仲卜渊真治罪于她,那就真是在寒天下将士的心。
她这般不情愿,仲卜渊如若还强求。那就等于默认,一个将军还不如一个陪人赛马的。
他要是敢这么做,那,房亦卿也认。
仲卜渊想釜底抽薪,那自己就来一招引火烧身。
房亦卿这话,虽打乱仲卜渊的方寸,却令戴寇昭刮目相看。
原以为即便骁勇善战,勇冠三军,也都已成过去。如今自己眼前的,不过是个已嫁作人妇的王妃罢了。
可看她刚才进退有度,软硬兼施,还敢直接摆脸色给这年轻的帝君看。
看样子,是自己小瞧了她。
看样子陌言说得在理,这女子确实不是一般人。
戴寇昭看着房亦卿的目光中,多添少许欣赏与敬佩。莫说在大周,就是在北原,也甚少有女子有房亦卿这般的勇气。
仲卜渊沉浸片刻,并未直接接话。戴寇昭看这架势,只怕是赛马得缓缓。
房亦卿脸上依旧是那般倔强,可比起那日要仲卜渊赐婚那日,却还稍逊许多。
仲卜渊此刻才明白,原来,她那日离开自己,甚至比她最在乎的事还要重要!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昔日,只会围着自己,学着温淑有礼的小丫头。到如今,此刻站在这御书房内,巧言避开自己设下的陷阱,还刚毅有词的小妇人。
想起那日她也是猎场围猎,摔于马下,而后性情大变。
念及至此,仲卜渊的心忽生愧疚。
“罢了罢了,既是如此,赛马之事就依你。不过,房亦卿,你言语冲撞朕,你认是不认。”
他称自己全名,而非皇婶,证明此刻自己在他心中,只是那个为武将鸣不平的女将。
房亦卿平手伏身:“方才心急,言辞中多有失分寸,亦卿认错。请陛下责罚。”
当着他国来客的面,罚自家将军,那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蠢事,仲卜渊干不出来。
“既是如此,那,便罚你与戴小将较技吧,许胜不许败。若败......”故意话说一半,仲卜渊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房亦卿未接话,戴寇昭倒是饶有兴致的替她问:“哦,若败了会如何,大周陛下不妨说清楚。如若后果太严重,那本将可不做帮凶哦。”
房亦卿很平静的转身向内室走去:“没有若,我房亦卿不会给自己败的机会!”
这身衣服,可不好舞刀弄枪。
由着浅春伺候自己更衣,房亦卿闭眼养神。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叫浅春看着十分焦心。
浅春这个完全不用上场的人,在得知房亦卿要和男人较技,都心里害怕地不行。
何况是即将就要前往围场,要与那北原的将军比试的当事人呢。
“小春瞧着主子像是胸有成竹,那,主子是否有必胜的把握?”浅春试探性的问,如若房亦卿说不行,她就立刻出宫去搬救兵。
房亦卿抬眼,浅薄的唇一张一合,用着极平淡的语气说:“如若不和马沾边,六成把握。如果上马,便是四成。”
四成,想多点不就等于自杀么!
浅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们家王妃这是在送死啊。
四成把握,虽说只是切磋,点到即止。可刀尖上,哪长眼睛,万一再不小心伤着哪儿。可如何是好!
浅春原就有些紧张和担心,经过房亦卿这般一说,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般忐忑。
正当浅春心里头生出搬救兵的念头之时,房亦卿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她甚至,直截了当的戳穿她的想法:“听好,除非本宫今日死在围场。否则,不准你将此事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包括搬救兵。
浅春看着她平静的双眼,心口不禁一窒,一阵难受随之席卷整颗心。
她这是为保全王爷的面子么,故此,才不肯让自己出去找王爷。
一想到王爷刚娶回,这个文韬武略都是俱佳的王妃,没几天她就可能身上受伤。浅春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和心疼,暗暗叹,自家主子的命怎么如此不好。
房亦卿用湿帕子擦去脸上的厚妆,再换上一套碧纹浅黄马装。
腰上的佩玉,也换成了两只手指般粗的马鞭。
去围场要策马而行,说是较技,实则还是赛马。
甚至比起原先的只赛马,如今加上较技,更难。
戴寇昭负手昂头,看着今日不是狠毒的日头,心情甚佳。
待他看到帘子被掀起,一个身着浅黄马装,将长发用发冠高高束起,不施粉黛的房亦卿之时。戴寇昭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的愣在哪儿。
她肖瘦的脸庞,还有这微翘的薄唇,都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那般别致。
没有那雍容华贵的服饰,去除那精致厚美的妆容,眼前的房亦卿看起来轻快不少。
不知为何,此刻的房亦卿,身上竟有着一种清冷高雅的气质。
还有那不可忽略的英飒,这在北原,不甚至整个列国,都甚少有女子如此飒然!
确认戴寇昭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房亦卿蹙眉抬拳至唇前,轻咳提醒。
戴寇昭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神,一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他不禁脸红。
少年般的羞涩,自己从未在仲卜渊,甚至仲易脸上见过。房亦卿看着戴寇昭,忍不住打趣调侃:“怎么,是亦卿太丑还是太美,竟让戴将军看得这般久。这,待会要是输了,可别说你让我给看迷了心。”
房亦卿怎么也想不到,她玩笑的一句话,竟一语成暨!
戴寇昭抬手挠了挠头:“房将军怎么会丑,是美,美到......美到我心里去了。”最后一句,戴寇昭并未说出口。
他从前不信世间有这样的女子,私以为,女子大多数是像阿满那般。
早有听闻大周出了一个女将,心下原是对她怀有期待。可初见,她的着装和妆容令他失望。
这一帘起,只片刻,戴寇昭以为他在做梦。曾在梦中,他遇到过一个和他志同道合,也一样喜武善武的女子。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女子,还就在眼前。
可一想到房亦卿已嫁作他人,戴寇昭心里就不禁为自己鸣不平。明明与她最般配的,是自己。
她要是在北原,怎会沦落到要为将士出头。
“对了,方将军可唤我寇昭,叫戴将军有些生硬。”他笑的灿烂,言语间也没什么陷阱。
看着戴寇昭,房亦卿有片刻的愣神。那快要溢出来的清爽,和充满阳光的少年感,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年岁,仲卜渊身上只有被权欲浸染的老成和阴狠。至于仲易,他早已过了少年之时。
即便是少年时的仲易,有的也是被这宫墙打磨后的沉静。
而眼前的戴寇昭,行事说话,干脆阳光。
他和从前的自己,真的好像。房亦卿心底,竟滋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不再仍由自己沉浸,房亦卿信步上前,跨于马上:“你唤我亦卿有些不太可,显得太过亲近。不如,唤我一声阿姐吧。按年岁,你也该叫我一声姐。”
手下稍一带缰绳,马鞭轻扬,戴寇昭再看去,就只看到一道背影。
阿姐,戴寇昭才不愿叫她姐。不过是大了他三个月,怎么就是自己的姐了。
要想自己做弟弟,先赢了他再说吧。
紧跟其后,戴寇昭手下挥鞭的力道稍稍加大。
仲卜渊是过来人,当然知道,方才戴寇昭直勾勾的盯着房亦卿,乃所为何。
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到心仪的面庞,能不动心?
仲卜渊只是没想到,曾被自己弃之如履的房亦卿,竟这般受其他男人爱慕。
一个仲易还不够,如今连北原的小将也对她倾心有加。
悔恨、懊恼、不甘还有嫉恨,交织在仲卜渊眼中,他心里这般想着,也策马跟了上去。
说是赛马,但戴寇昭还是让了房亦卿一截。
毕竟比起男人,房亦卿能选择与他较技,就已经很不容易。
“吁......”
小剧场:
戴寇昭:唉,这么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咋就没和我好?
仲卜渊幽怨的看着戴寇昭:就算卿儿要选备胎,也轮不到你。哥们,排队,摇号的好么。
搂着房亦卿的仲易:没想到,本王还捡了个大便宜啊。
某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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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围场赛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