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蒙蒙的小路蜿蜒而去,尽头的枯树悬着一盏旧灯,昏黄的烛光微微散着,传出阵阵私语: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银发男子缓缓走到灯前,身后飘落的梨花一点一点化为黑色的血水,突然那盏灯剧烈晃动,阴笑着张开血盆大口,男子眼眸一亮,掌心转出蓝色利刃,利刃飞出直插灯芯,一声惨叫响彻树林,妖怪现了原形。
陆何尽盯着这个浑身木头、心室镂空悬着一盏灯芯的妖怪,说了句:“九梨灯妖。”
灯妖感受到一股来自异域的气息,紧张地问:“你......你是封国人?”
陆何尽嘴角一沉,利刃不断深入:“问什么答什么。”
灯妖痛得大气不敢喘,立刻服了软,陆何尽收回利刃,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找一个人间元灵。”
灯妖转着幽森的眼睛,支支吾吾:“这......这不好找,每天落入此地的元灵不在少数......”
“看来还有力气废话。”陆何尽眼眸一勾,利刃再次对准灯芯,吓得灯妖连忙喊道:“如果有连接物的话可以追踪。”
“连接物?”
灯妖续道:“简单来说,元灵身上之物,或者接触过的事物。”
陆何尽随即伸出手,灯妖吓得缩成一团,陆何尽蔑笑:“这么胆小何必出来做妖?我的手碰过他的额头,算不算?”
灯妖尴尬地笑笑,然后闭上眼开始念咒,灯芯缓缓转出黑金圆盘,陆何尽的手中生出一束薄雾,袅袅落入盘中,接下来圆盘越转越快,周围开始阴风大作摇曳如靡,一息灯灭一切骤停。
陆何尽定睛看去,一朵曼珠沙华悬在盘上,随即化为尘粒消散。
“这是何意?”
灯妖神色收紧,说:“他落入了绝杀阵,此刻怕是已被吸食殆尽。”
“带路”
陆何尽面色一沉,灯妖脚下瞬间结成了蓝色冰霜,巍巍颤颤地说:“我刚想起来,花妖喜欢在元灵达到极乐时食之,现在赶过去还......”陆何尽斜睨一眼,灯妖立即闭嘴,乖乖飘在前面带路。
两人离开,迷阵散去现出漆黑的沼泽,再往前不过短短数步,已见无数景象,夏日的海滩、潮湿的出租屋、绿幽的森林、吵闹的街区、闲适的庭院在薄雾间无缝切换,元灵癫狂其中,陆何尽与之擦肩而过,却不为之动容,在华胥,元灵是食物,这是规则。
“有没有遮掩气息的方法?”察觉到妖元暗涌,陆何尽决定还是小心为妙。
灯妖飘过来,啧啧嘴,说:“有倒是有,不过您得受点委屈。”
“如何?”陆何尽眼眸幽幽,一脸淡定。
灯妖晃晃身体,丹田一沉,噗的一声,陆何尽来不及掩鼻,被熏得脸色发黑。
“这就是受点委屈?”
“这样比较快嘛。”灯妖一脸无辜,却暗中得意自己的臭屁熏了高高在上的封国人。
妖怪嗅到同类的气息,果然迅速恢复平静,陆何尽也不再计较继续赶路,在穿过一片诡异的红树林之后,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少年抱着猫咪坐在屋前的花园,他微微抬头,阳光洒下来,融进干净的笑容,四周群山环绕,一道天河悬在崖间,不远处,别致的小房子星星散散落在平坦的草地,微风拂过,到处是青草的香味。
年长的女人端着水果从屋里出来,她放下盘子,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随手扶正歪倒的篱笆,又回到屋里忙碌。
陆何尽准备动手,却被灯妖拦下:“他已被花妖控制,如果硬来,花妖会撕碎他的元灵。”
“说重点。”
“你可以试着唤醒他。”
“在这儿等着。”俯仰间,陆何尽已取下灯芯,留下一身木头潜在树后。
陆何尽随手幻化出一个水桶,拎着走了过去。
“我家停水了,能借点水吗?”
“你是......”少年眼眸一震,眼前之人浓眉如画,眸含星河,若瀑的银发落在白金的袍子上,一动一静无不透着高贵。
陆何尽嘴角一勾,说:“你叫江叙对吧,我家住在前面。”
江叙顺着陆何尽手指的方向看去:“你这身......”
陆何尽低头一眼,迅速反应过来,“只是装扮。”
江叙顿悟:“你是演员?”
陆何尽心虚地笑笑:“算是吧。”
“你坐着等会儿,我去接水。”江叙笑着接过水桶,转身回屋。
“小叙,来人了吗?”女人从屋里出来,眼睛对上陆何尽时,嘴角一沉,随即又扯出慈祥的笑容:“这位是?”
江叙连忙介绍:“他住在前面,过来借点水。”
女人微笑着回应:“小叙,给客人倒杯水,再切点水果。”
“好的我这就去。”
女人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陆何尽,等江叙一进屋,她的瞳孔骤然变色,看到陆何尽心前的灯芯时,突然放松警惕,篾笑道:“区区一个灯妖,也敢和老娘抢食。”
陆何尽轻笑,故意挑衅:“那就各凭本事了。”
“你们在聊什么?”江叙端着托盘走过来,将热茶递给陆何尽。
陆何尽笑着接过来,说:“伯母说天气不错,但我觉得会下雨。”
江叙抬头望望,纳闷道:“不会吧?阳光很好呀。”说着,又回屋将接满的水桶提出来,还贴心地在加了个盖子。
“那你们聊着,厨房火还没关。”女人微笑着走开,转头恢复狠戾。
陆何尽眼眸一勾,说:“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
“珠兰花茶。”江叙顺着藤椅坐下,“你这头套太逼真了,是拍什么戏?”
陆何尽愣了一下,随意说了一个书名:“重泉之鳞。”
江叙想了想,说:“这名字好特别,鳞是鱼的意思吧?重泉又指什么?”
陆何尽眼眸沉了沉,“深渊。”
“深渊之鱼,有点沉闷。”江叙随即笑了笑,说:“播的时候告诉我,我一定去看。”
“恩,你家里......”猫咪突然从桌底钻出来跳到陆何尽的腿上,他被那双圆溜溜的猫眼盯得不知所措。
江叙噗嗤笑了,一把抱走猫咪,戳着猫头说:“见了帅哥就挪不了步了?”
陆何尽斜睨一眼身后,发现女人正探着脑袋张望过来,他指了指桌上的拍立得,说:“不如我们合张影吧。”
正捧着猫咪蹭脸的江叙一下没了动作:“好......好啊.”
陆何尽挪挪椅子,自然地贴过去,抓起拍立得,笑着喊“一、二、三”,拍立得缓缓出着照片。
江叙调整姿势微微拉开距离,而陆何尽并没有挪走的意思,他单手搭在江叙的椅背上,看了几眼照片,突然说:“这只猫在翻白眼。”
“是吗?”江叙凑过去看:“冲着我翻白眼,尾巴却在勾你的手,果然重色轻友。”
“它眼光不错。”
“你也太自恋了。”
两人有说有笑,陆何尽感到一股杀气直穿后背,他眼眸一勾,放在江叙后背的手突然扬起似要吸取元灵,女人瞳孔一震,瞬间移位到了他们身后。
“聊什么这么开心?”
一音划破,两人双双回头。
女人盈盈一笑,陆何尽迅速收回手,站起来说:“伯母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
“是你们聊得太投入,有人走过来都不知道。”女人揉揉江叙的头,然后语锋一转:“天色不早,就不留先生了。”
四目交接,针锋相对,“那便改天再聊,我先回去了。”陆何尽刚走几步,眉头一皱,天空顿时暗沉,一声雷响下起雨来。
“怎么突然下雨了?”江叙随手将照片收进衣服口袋,一边收东西,一边喊住陆何尽:“雨下得这么大,你先进屋避避雨吧。”
女人面色一沉,逐渐失去耐心,“小叙,家里有伞,拿给他。”
江叙愣了一下,“他头发淋湿了,要不让他进屋吹干了再......”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女人目露凶光,语气不容置喙。
“不是,我只是觉得......”
“那就照做。”
突如其来的凶恶让江叙感到既陌生又害怕,他想不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呆呆去拿伞,陆何尽突然喊住他:“江叙,你的母亲会这么不近人情吗?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江叙心室一滞,仿佛沉在梦里被人强行抽离,恍惚不知所措,他缓缓看向母亲,却看到满目狰狞。
“老娘耗费精力陪玩了这么久,你倒想捡现成的,简直自不量力!”女人一声低吼,瞬间化为一只巨型花妖,她迅速分出一只长长的触手朝江叙袭来。
陆何尽迅速甩出一泓水柱,稳稳托住江叙,花妖没有得逞怒气更盛,眸子彻底变成黑红的空洞,地面一阵晃动之后,万千触手破土而出,陆何尽目若寒冰,周身的蓝光化为万箭射向触手,触手挨个倒地很快又卷土重来,陆何尽随即召唤出沧溟弓,对准花妖的心脏,一箭击中,花妖倒地。
陆何尽刚要带人离开,花妖突然反扑,直直刺中江叙的胸口,元气顺着伤口开始消散。
“老娘吃不着,谁也别想......”话未说完,被陆何尽一剑击杀。
陆何尽抱起江叙,将自己的元力渡给对方,“江叙,不要睡,江叙......”,江叙眼眸紧闭,元气仍在流逝,陆何尽眉心亮起金色灵纹,一声急唤:“符衷,开玄杼!”
突然风云巨变,天空降下流光,陆何尽掌心转出蓝色的星云,一掌推出,花妖连同迷阵瞬间化为尘粒,他抱着江叙消失在流光里。
地面恢复平静,一抹灰影从树后转出,他斜睨一眼灯妖的躯体,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