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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重黎睡了个懒觉,起来精神大好,还主动问岐伯讨吃的,岐伯大悦,说有胃口才真是好了,可惜重黎只喝了两口粥就没胃口再喝,怕岐伯失望,又强逼自己喝下第三口才说饱。
青珥来时,重黎正蹲在院中给岐伯的药草浇水,见到青珥,她加快速度把水浇完,擦擦手,进屋去拿了东西又出来,对青珥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说完,又转头对着屋内大喊:“师父!我今日想出去走走!”
岐伯应了声,重黎随即就蹦蹦跳跳拉着青珥出了门。
重黎前段时日在虞渊重伤的消息被挚祁和勋尧封锁,所以天域中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内情,只猜测重黎这段时日都没出现是因为被玄冥拒婚伤了心躲起来了。他们见她今日突然拉着青珥有说有笑出现,又直朝玄冥宫中去了,还敲也不敲门直接就把宫门踹开,只道她是情伤忘却痴心不改要重整旗鼓再次向爱发起冲锋夺取玄冥。
他们想,平静无聊了许久的天域终于又有好戏看了。
重黎踹完门,正要拉着青珥进去,青珥却笑着婉拒,让重黎进去,自己在门外等她。
重黎进去寝宫,没找到玄冥,拉着他宫中侍者问玄冥人呢,侍者说公子在后院疗伤,重黎抬腿就往后院走,侍者赶紧拦住她,支支吾吾道自己先去通报一声,重黎挥挥手说不必,侍者才不好意思地直说:“公子沐浴在神泉中疗伤,所以小殿下您不便…”
重黎挑眉微笑:“那我更得去看看了。”说完就不顾阻拦往后院走。
虽是第一次来这里,重黎一点拘谨都没有,大摇大摆像巡逻似的,远远地,她看到侍者所说的神泉,那其中隐约有一个人影。
事物相反的两极总是呈现出宿命般的相似,滚烫的热水会氤氲出水汽,当温度走向另一个极点,极冰的寒泉也会弥漫出雾白水汽。隔着这些雾白水汽,重黎看不清玄冥的脸,她于是走近了些。
玄冥的肩膀和胸口还露在水外,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冰蓝的神泉像流动的闪光宝石,裹着他身躯,为他肌肤镀上一层星蓝神辉。
他在朦胧水汽中看见重黎,少女一身夺目衣裙,让他怎么也无法忽略。一直以来她都那么霸道蛮横,蛮不讲理地占据他所有视线,他说不出一点道理来。
玄冥在水里慢慢后退,退到泉水远离重黎的另一岸边。
再过了一小会儿,重黎看到他苍白身体里透出一点粉色来。
重黎对他说:“躲什么,我有事找你。”
玄冥问:“你认识我吗?”
重黎笑意盈盈:“昨日不是认识过了吗,公子长得如此好看,那叫一个令人过目难忘。”
玄冥说:“刚认识你就闯我寝宫,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重黎道:“我连你老家九泉的禁地都闯了,闯你寝宫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至于拿你当什么人嘛…这个嘛…你算我半个未婚夫,所以别那么小气。”
玄冥停了好一会儿没说话,重黎笑嘻嘻地看见他身体上粉晕更浓了。
再好一会儿后,他闷声道:“未婚夫就未婚夫,半个算什么…”
重黎微笑:“这不是我一厢情愿,逼婚没成嘛?”
玄冥的心情像被人拿糖甜甜哄着,哄得心温温热热,然后突然被当头浇一桶冷水。
重黎见玄冥不说话也不动,再次催他:“我真有事找你,你到底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可过去了哦。”
话说完,一片水雾忽而凌空出现在重黎面前挡住她双眼视线,待她不耐拂开,再看过去,玄冥已从泉水中起身出来,腰间围了一条月白沐巾。
他整片上身还裸露在外,没有水汽阻挡,重黎看得一清二楚。
应当是为女娲所深情眷顾,他笔挺身廓仿佛女娲亲手捏造,蓬勃跳动的血与肉契合在每一寸流畅肌骨,再被弹韧肌肤紧实包裹,肩膀挺阔,锁骨分明,胸膛结实,小腹线条清晰,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处都如同重黎以前听侍女们私下津津乐道的那般:堪称完美。
他走近重黎,低下耳朵。
“说。”
重黎直勾勾盯着水淋淋的玄冥,看他身上数颗水珠因走动而滚下,划过胸膛和小腹的曲折起伏,带着一路涟漪,啪嗒滴落在沐巾。近距离看,湿漉的小腹仿佛瀑布冲刷过的岩壁,坚实、力量却不嶙峋,饱含生命力地脉动、呼吸着。
她咧嘴大笑:“可惜我没带纸笔,把你现在样子画下来,能用画和姑娘们换到泑玉!”
玄冥抬指,抹去自己胸膛上几颗水珠,“休想用你那蹩脚画技抹黑本公子。”
重黎伸手,比出两根手指,惊呼道:“这姿势画下来能换两块!”
玄冥眉心抽跳,不敢置信地瞪她,她又挑眉加了一根手指:“三块?”
玄冥这下真觉得脸有些烫了,伸手捂住重黎的眼睛:“说正事。”
被蒙住眼睛,重黎越发有恃无恐:“你害羞什么,她们都说你身材好得不得了,人人都看过,还少我一个?”
玄冥蒙受大冤:“人人都看过?”
“大家都说你有一副好身材。”
“这需要脱了衣裳才能看出来吗!”
玄冥又重复一遍,“说正事!”
“谁让你不穿衣裳,我怎么说正事。”
“我沐浴穿什么衣裳!是你擅自闯进来!”
“哦。”玄冥说的有道理,重黎找不到反驳之处,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玄冥等了一会儿,重黎还是不开口。
他不清楚她是不是生气了,想了想,咬着牙没头没尾解释道:“我没乱脱过衣裳!没随便让别人看过!军营练兵时偶有不穿上衣,但身边都是我的将士,都是男人,大家都没穿,军营里这很正常!那些流言可能是从他们之口传出去…”
重黎这下终于想起正事是什么来了:“师父说,是你救了我,还伤了自己身体,我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恰好我小懂一些医术,我是来替你疗伤的。”
她说完,往前方伸出双手:“你手给我,我诊诊脉。”
重黎手在空中晃了晃,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眼睛上盖着的手却捂得更紧,传递来发烫的温度。她扁扁嘴,自己用双手去摸索玄冥手腕。
指尖触到粗糙松软的沐巾,她撤回手指,不是这里,再往上一点,往右一点。
还没找到玄冥手腕呢,突然间,重黎自己两只手腕倒反被他一手攥住。她试图挣开,却只换来他箍得更紧。
玄冥声音像冬眠中被强行唤醒的兽,喑哑而低沉,警告着:“别乱动。”
“那我怎么诊脉?”
玄冥向前靠近一步,问她:“你身体都好了吗?”
重黎回答得利落:“好了。”
玄冥再靠近一点,俯身低下头。
重黎笑容温顺,温顺得不像平常,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她被他捂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她双手被他束缚着,也无法推开他,她的额心近在他唇畔,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尽管过后可能会被她打。
可玄冥还是没有落下那个吻。
他松开重黎双腕,移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缓缓轻抚过她头发,最后用温热手掌包裹住她后颈。
重黎适应了黑暗,突然被松开,光线对她有些刺眼,她眯住眼睛,很快落入一个更温暖热烈的包围。
玄冥搂着她脖子,将她的头贴在自己心口。
重黎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解掉了沐巾,换上了一条薄薄的沐袍。
隔着那层薄纱,重黎清楚听见玄冥胸膛里每一次心跳,越来越快速,越来越炽烈。
他们都安静,他坦诚一切,她认真倾听。
过了一会儿,玄冥低声问重黎:“听出来了吗?”
不是你一厢情愿。
重黎答:“听出来了,你心脉虚沉,应是脏腑虚弱、气血不足;心跳快速为数脉,说明虚热内生。”
玄冥追问:“还有呢?”
重黎答:“还有些心郁气结。”
玄冥依然问:“还有呢?”
重黎说:“还有?那我诊不出来了。”
“要不咱们去找我师父,他老人家定能听出来。”
玄冥眼前一黑,心跳骤停,捏重黎脖子把她提开几寸,气得发笑:“你个庸医。”
重黎昂着脑袋:“我可是岐伯亲传弟子,你说我庸医?”
玄冥不理她了,转身走远,扯掉沐袍,又将自己浸入神泉里。
重黎好脾气地跟过去,蹲在池边看他。
玄冥却闷声道:“离远点。”虽说重黎现在已不怕神水,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希望她离水远点。
重黎反倒更凑上前去,从腰间取下锦袋放在池边,说:“我给师父打工那些日子,赚来不少名贵稀世药材,都在这里,我都检查过,没有药性相克的,你先吃着。”
玄冥还是不理她,重黎又说:“总之我会把你医好为止!”
玄冥紧闭双眼,喉结滚动,听见重黎起身离开,心中翻涌,却不知再怎么开口。
重黎的脚步声离远,在门口处又忽而停下,毫无预兆地转身对玄冥大声嚷道:“她们同我说,你腹上肌肉有六块。”
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这就去告诉她们,不对,是八块!”
说完她就大笑着飞跑出去,笑声飘荡在整座宫殿上空,如信风过境惹人燥热。
玄冥厘不清自己是被重黎气得还是什么,总之身上到处都在发烫,尤其是脸,他把自己连头带脑浸入冰泉,让冰泉缓解住脸颊的灼热。
水中,他闭上眼,她的笑容在眼前深深印记,她的笑声在耳边久久萦绕,他还是由衷笑了,不是被气得,而是因为——
她回来了。
【黎:冥,你男菩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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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半个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