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的事情几乎不用宋灯插手, 便由燕虞和宋炀解决干净。maixi9
那窝山匪原先在毗邻青州的丰州附近结寨,向来只劫来往的过路人,因此盘踞多年,却无人清剿。前不久, 丰州知州突然带人围剿这伙山匪, 却不慎提前走漏消息, 山匪连夜奔逃, 在丰州追兵驱赶下, 被迫来到青州附近。小青山太过平矮, 原本并不适宜结寨, 可只有在青州附近的地界, 丰州追兵才不再追捕, 山匪无奈,只能先行藏匿,等风声过去再行逃逸。可这么一群人, 便是原先稍有积蓄,这一日日下来,也有些坐吃山空,那日见宋灯上山,山匪见她车行前后侍卫众多,猜是大户人家, 有心想赚一笔赎金再跑, 这才设下埋伏。
这群流匪所吐露的东西, 就这么多。
而在他们被清剿之后, 来自丰州知州的提醒才姗姗来迟地送到宋炀跟前,说是丰州前些日子追剿一群山匪,未能斩草除根, 近日可能有山匪流窜,还请多加小心。
宋炀知道,这分明是有意给他们找不痛快,那一日,被劫匪盯上的若不是宋灯,而是城中其他人,也许早就没了性命。在宋炀考评时,亦要留下一笔青州匪患之事。
百姓无辜,宋炀不会用同样的方式以牙还牙,却多的是法子从旁寻丰州知州的不痛快,偏偏还在信中表现得好似一个什么都没发现的傻子,乐呵呵地谢过对方的提醒。
宋灯揣测,这兴许是她当年请元孟误导三皇子他们是成王一派的后果之一。如今成王倒台,他们在彻查中却未被牵连,难免有人想试探他们身后是否另有其主。宋炀这番做派倒是正好,全凭自己力量找丰州知州麻烦,也不深查,做出孤臣模样,免去三皇子猜忌之心。
能做藏在幕后之人,又何必上台唱念做打。
宋灯心满意足地将此事放下,一心一意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花灯节。
青州城的花灯节开在七夕之日。
宋灯最开始办的时候,只是想为大家添一份热闹,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灯节突然便成了一场人人都从六月起就开始翘首以待的盛事。
这一次,连宋灯都不例外。
她还特地给水岫批了七夕那日的假,猜她也有想见的人,见水岫难得犹豫,没有立刻婉拒她的好意,便笑着问她:“现在还是不能让我见吗?”
水岫低声道:“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宋灯道:“实在不成,我们就强抢民男一回。”
她自然是开玩笑。
倒也让水岫面上露出点笑来。
燕虞来接宋灯时,她正抱着燕虞送的那只小狗阿福,纠结要不要带它同去,最后还是决定狠狠心,将它留在家中。它太活泼,又爱玩闹,若是一时没有抱住跑进人群里,到时她可就找不到它了。
燕虞显然也赞成。
宋灯不想带那么多的侍女侍卫,到底是上下同乐的花灯节,又是有守军的青州城内,若这样都能遇险,大抵普天之下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更何况,燕虞会陪在她身边呢。
兴许也是看在燕虞的份上,宋炀同意了她只带一个侍女和一个侍卫,好歹帮忙提些东西。宋灯见宋炀让步,便不再力争。
没想到……
宋灯叹口气。
燕虞问她:“怎么不高兴?”
宋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陈蓉和林涣,问道:“你不觉得,哥哥请他们俩来实在有些过分吗?”
若真是婢女和侍卫,她和燕虞相处倒也自然,如今在这两双眼睛下,她哪还好意思亲近燕虞。
燕虞自然知道宋炀那点小心思,但是能同宋灯一道度过花灯节,已经是他梦里才有的事了,又何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他对宋灯道:“有你在就可以了,其他人是谁都没有关系。”
宋灯被说服了,她也开始觉得,身后的人是林涣亦或者谁都没有关系。因为此时此刻,除了燕虞以外,其余人对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人。
宋灯拉着燕虞的袖角,低头微笑。
他今日难得穿了长袍广袖,倒方便她牵着他的袖子。
燕虞扫了一眼,也翘起嘴角。
花灯节上的灯与面具,最初是宋灯想着京城里见过的那些,通过描述让工匠仿的。等第二年办的时候,便有许多小贩自己做了新鲜样式。再到如今,整条街上已有大半是她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
宋灯仰着头,目光流连在那些灯火中,突然想起了成王府里漫天的烟花,不知道同这满街的灯火相比,谁更灿烂。
而顺着烟花,又想到当年的叶寻珠。
宋灯叹口气,道:“突然有些想念寻珠。”
燕虞镇守青州之后,淮北侯世子便带着守军从青州退回侯府,同燕虞交换了镇守之职,兴许等燕虞带大军回朝之后,他会带着妻儿再回青州。只是等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回京城去了,又错过了同叶寻珠见面的机会。虽说她们平素都有书信往来,可到底不能代替见面。
燕虞道:“总有见面机会的,以后……都是亲戚。”
宋灯红着脸看了他一眼,他现下说这些事都不脸红的么!
事实上,燕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卖面具的小贩。
倒是宋灯,见他这样,反倒放下自己心中的羞意。她想了想,燕虞叫寻珠一声表妹,也不知那个喜讯他知晓了没有,看他不像擅长给亲人写信的模样。
宋灯拉拉他的袖子,同他分享喜讯:“你知道吗,寻珠怀孕了,澜涓姐姐也怀孕了。定海侯府如今是双喜临门。”
燕虞看她,双目含笑:“我知道。”
小姨将他当作亲子对待,若是他今日能得到宋灯的应允,兴许该说三喜临门。
宋灯打趣道:“你这消息倒是比我想的灵通,我还以为你会不擅写信呢。”
她有些为他高兴,她知道他珍惜那些仅剩的亲人,却不善言辞。
燕虞摇摇头,道:“是有事相求,方才给表妹写了信。”
还被好生敲了竹杠,不过,能得到那个答案,听到那些好消息,也算是值得。
不待宋灯回话,燕虞指向面具摊,道:“你看,那两个像不像我们当年买的面具?”
虽说模样有些变化,燕虞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宋灯看了眼,笑着走上前,道:“确实是山鬼和神女的面具,我当时特地让工匠做了这两个花样,现下这个应该是他们改过的模样。”
燕虞买下了这两个面具,宋灯戴上了神女的那个,还催着他将山鬼的那个戴起来。
燕虞方才戴上,宋灯便道:“现在,没有人认识我们了。”
她将手藏在袖子里,握住了燕虞的,心里有着隐秘的欢喜。她看见许多年轻的夫妻牵着手行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不知道如果有人看到他们,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燕虞的手心很烫,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对她道:“莹莹,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欠你一个故事没讲?”
宋灯带着点笑,故意道:“你欠我的东西可多着呢。”
燕虞失笑,道:“便是那个山鬼与神女的传说。”
宋灯道:“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嫌我烦了吗?”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
燕虞摇头,道:“这个传说其实乏善可陈,我当时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山鬼和神女是一对夫妻。如果说出来,兴许我们两人都会有些不自在,倒不如只有我自己心中存着点念想。”
他当时原本没想太多,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却生出一点朦胧情愫,反而说不出口。
宋灯停下脚步,看着燕虞脸上的山鬼面具,仿佛看见了三年前的他。
夫妻。
她轻声道:“但你现在告诉了我。”
燕虞也跟着放轻了声音:“因为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他说:“我想帮你实现最大的那个愿望。”
宋灯问他:“是什么?”
连她自己,一时都想不出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燕虞含笑,慢吞吞道:“边关无战事,路野少饿殍。骑一小白马,南北自此游。”
这是她曾经同寻珠说过的话。
宋灯听到这里,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燕虞的话还未完:“想来这四句,我已经完成了第一句。若你能嫁给我,我们好好为国效力,慢慢也能完成第二句。待我们能抛下俗物时,再选两匹好马和几个忠仆,便能完成这最后两句。你说好不好?”
宋灯笑着对他道:“那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呀。我若是如今去游山玩水,那还是鲜衣怒马少年人,若是等到我七老八十,便只能装作是寻仙访道,才能有几分飘然仙气,不至于太过憔悴。”
燕虞先是道:“不会让你等这么久的。”
尔后才反应过来:“你这么说,是答应了?”
宋灯笑嘻嘻道:“答应啦!”
她扑进他的怀中,被他一把抱起,高兴地旋了一圈。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个秘密。”
燕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宋灯道:“遇见山匪的那一次,我便告诉哥哥,我想嫁给你。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你啦!”
燕虞面上笑容愈发灿烂。
他也认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