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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阴湿师兄殉情前 第14章 杀人

作者:现南山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1-30 23:02:39 来源:文学城

半柱香前。

裴不沉盯着那块闪烁着“今日十五”的玉简看了许久,才重新捡起。

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抠住玉简边缘,手背青筋暴起。

少年面上却无甚表情,掀袍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到时,已经是深夜,掌门夫人居外有两个侍女执着惨白的纸灯笼在等待。

一切都如熟悉的一样,大屋古旧华美,檐角宫灯暗淡,橘亮如鬼火,粗木柱刻画精美,松香淡淡,周遭静谧无声,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万物都在这里死去。

白玉京多种白樱,唯独掌门夫人尉迟今禾居住的殿宇外栽种古松,青松苍苍,虽然意境深远,但与白玉京的风格格格不入。

据说青松是太华山尉迟家的家徽,尉迟今禾嫁进白玉京后便令人在自己的居所处种下了她母族的象征。

没人敢问为何掌门夫人要与掌门分居,以及掌门夫人的母族如今境况如何。尉迟今禾身体不好,嫁给裴清野后大多闭门不出,门中人对这位神秘的掌门夫人知之甚少。

“少掌门请进吧,夫人在里面等了。”

裴不沉没应声,跟着侍女迈入殿门。

其中一个侍女大着胆子瞄了他一眼,愕然发觉这位金尊玉贵的少掌门……似乎在发抖。

殿里只在角落点了几盏灯,光线昏暗,照得四周墙上绘制的精美壁画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益发浓墨重彩、鬼影憧憧。

屋子里点着的熏香味很重,大概是为了遮住屋子主人身上常年挥之不去的药味。

裴不沉知道,他这个母亲是最讲究不过的,从头到脚、即使是一根头发丝,也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精致、不高贵。

殿里设一扇绣着蜂鸟啄牡丹图的宽大屏风,尉迟今禾就躺在屏风后头,只露出一点影影绰绰的人体轮廓。女人淡淡地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来了?那就开始吧。”

裴不沉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僵直片刻,白玉似的手指开始一搭一搭解开盘颈的丝扣。

很快,月白色的外袍坠地,如流银一般在烛火下泛光,与此同时,两个侍女吃力地抬上来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缸,接着目不斜视地又提来许多木桶,一桶桶往瓷缸中倒冰水。

随着瓷缸被一点一点灌满,裴不沉的脸色也一分一分变得惨白。

最后,侍女退了下去,裴不沉只着单衣,走到瓷缸边。

透过单薄的里衣,少年的一整根脊骨几乎清晰可见,在微微发颤。

侍女施法,以灵膜包裹冰水,凝成一个半人高的水泡,明亮的水光在裴不沉的脸上缓慢流淌。

哗啦——

他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屋内熏香愈发浓重了,除了屏风后尉迟今禾偶尔的低声咳嗽之外,鸦雀无声。

……

香炉内香灰堆积,负责拨香的小侍女放下香挑子,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还沉在水泡内的少年。

透明的气泡涌出来,上升后又破碎,他半跪在地上,脊背弯成强弩之末,却不肯直接躺下,只能借助瓷缸保持跪立,然而抠住瓷缸边缘的两手骨节发白,瓷缸边缘也已经都被他捏碎了,碎瓷片扎进他的掌心,鲜血将冰水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他始终安静,没有求饶。

小侍女看得心惊肉跳,心道少掌门不会活活淹死在这里吧。

夫人怎么也不叫他起来?

夫人与少掌门平日关系便有些古怪,不似寻常人家母子之间的亲昵,若要说是修道之人亲缘寡淡,可……再寡淡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受折磨的道理。

自从小侍女跟着侍奉尉迟夫人以来,每月十五,裴不沉都回到掌门夫人居处请安。

一开始她还很高兴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能经常见到大师兄,可随着日子久了,便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每月十五,裴不沉来后,与夫人也没什么言语,就像是习惯了一般,一来就将自己浸在冰水里,动辄几个时辰,有几次真的呛到了水,差点活生生溺死。

今日这架势……不会又要出事吧?

小侍女心神不宁,突然眼见那缸中水面猛地窜上一连串气泡,紧接着裴不沉双膝一弯,始终绷直的最后一条腿也不自控地跪倒在地。

小侍女慌了,冲着屏风后唤了一句:“夫人!”

尉迟今禾咳嗽两声,声音无波:“他出来了?”

小侍女摇头,怯怯道:“我是怕少掌门……撑不住。”

尉迟今禾道:“他不会的。我儿很能忍的——对不对?”

“是。”

小侍女猝然扭头,这才发现裴不沉不知何时从水泡里抬起了脸,乌发淋湿,贴在脸上,雪白的脸毫无血色,眼尾、薄唇却被冰水淹得惨红,暗淡灯光下表情模糊,活像只从冥府里爬出来的厉鬼。

她被吓了个哆嗦。

尉迟今禾忽然道:“你今日去跪赫连亭川了?”

裴不沉哑声说了句“是”。

“贱骨头!”尉迟今禾突然暴怒,抬手抄起玉枕砸向屏风,“咣当”一声巨响,屏风轰然而坠,“见人就跪,跟路边的烂狗、那些泥地里打滚的凡人有什么区别!”

裴不沉**地站在原地,冰水地顺着他的发稍流下,一滴滴地掉在地上,地面很快积了一小滩水。

任凭尉迟今禾暴跳如雷,他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截没有生机的木头,或者一座烧制的栩栩如生的美人塑像。

“去死,你去死!”

等尉迟今禾爆出一连串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后,裴不沉才缓缓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声音冷静地可怕:“我真的死了,母亲就满意了吗?”

“去死!”

又是一只玉枕砸出,这回堪堪掉在裴不沉脚边,碎成了齑粉。

眼见情况不妙,小侍女提裙跑到裴不沉身边,用唇语暗示他快走。

“夫人好像气晕过去了。少掌门您先回去吧。”

裴不沉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迟滞片刻,才跟着她出去。

小侍女给他递上包扎的纱布,裴不沉谢绝了她的好心,只是攥紧拳头。

小侍女看得都红了眼,小声道:“真是吓死我了……”

她以为裴不沉没有听见,没想到他却开口道:“对啊。”

裴不沉轻声道:“要是……死了就好了。”

没来由的,小侍女头皮一炸,正想说点什么,“叮铃”声响,是裴不沉的玉简传音。

他顿了一下,才从怀里掏出玉简,接通,开口时声音温和得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宁师妹?”

于是小侍女听见了一个软糯的、带点拖长音的少女声音:“大师兄,我被打了,快来救命啊。”

就是这一瞬间,小侍女亲眼见证裴不沉仿佛被谁掐住了脖颈,骤然屏住呼吸。

他一声不响地关掉玉简,直接御剑而起。

*

逐日剑的剑光来得比大师兄本人更快,炽热烈焰风暴似的席卷而来,直接洞穿了残存的门板。

宁汐目瞪口呆地看着剑身带火,一剑削掉了卫书的发顶。

猝不及防成了个秃子、还是脑袋上冒火的秃子,卫书发出惨叫,抱着脑袋在地上打起滚来,生怕自己被逐日剑火活活烧死。

是大师兄来了。

宁汐眼睛发亮,朝着剑飞回的地方望去,果不其然,裴不沉大步朝她走来。

她正要迎上去,却突地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师兄是刚沐浴完回来么?怎么发稍、衣领都有水渍?

……脸色也这样差?

是因为她的事在生气吗?

宁汐突然有些内疚,明明大师兄这么忙,她还为了这么一点口角就劳烦大师兄亲自过来帮她出头,真是太不懂事了。

“那个,大师兄——”

裴不沉却看也没看她,直接走到卫书面前,蹲下身,盯着他:“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卫书眼泪糊了一脸:“什么?我没有——啊啊啊啊啊!”

裴不沉直接一剑捅进了他的左腿,声音平静:“我问你,哪一只手?”

“右手、右手!”

裴不沉道:“好。”

他将逐日剑利落拔出,“当啷”丢在一边,拽过卫书的右手,“噼啪”,掰断了大拇指。

卫书两眼暴突,血丝密布:“啊啊啊啊好疼啊啊啊啊啊!不,不,大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紧接着是食指,中指……

等到裴不沉在卫书的鬼哭狼嚎里掰完所有手指,又准备开始卸掉他的胳膊时,被惊呆了的宁汐才终于反应过来,跑上前一把抱住裴不沉的胳膊:“大师兄你干什么!”

裴不沉整个人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抱着冻手得很。

他缓缓转头,温声道:“我在帮师妹呀。”

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裴不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那双柳叶眼里黑沉沉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的状态显然不对劲。

宁汐内心警铃大作,更用了几分力气,抱着他死死不松手:“弟子犯事该交由惩戒司,大师兄不该滥用私刑!”

裴不沉轻笑:“可是师妹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出气么?”

宁汐:……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话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白?

“那,那掰断他两根手指也就够了。”宁汐不忍去看倒在地上的卫书,“他都痛昏过去了。”

裴不沉沉默片刻,突地用两指掐住她的下颌,力度很大,迫使她高高地仰起脸:“师妹替这男人求情,在心疼他?”

宁汐心想这都哪跟哪,努力劝说:“不是,我是怕闹大了,对大师兄你的名声不好!”

生怕他不信,宁汐又“啪啪”给了昏迷的卫书两耳光:“你看,我自己都报复回来了——还是双倍!”

裴不沉的眼睛弯起来,但那笑意显然没有达到眼底:“师妹关心我,我很开心。”

没等宁汐松一口气,他又轻飘飘道:“可是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我知道你恨他,那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温和良夜,月出西山,少年眼尾猩红如泣,本该有光的眸中幽深如漩涡。

门外,那被剑砍、又被火烧的门板命悬一线般地随风摇摆,咿咿呀呀作响,令人牙酸。

门内,宁汐同他对视良久,忽地小声道:“大师兄杀过很多人吗?”

裴不沉扬唇:“嗯。很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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