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的出租车上。
苏以樱脑中除了不停闪过方才病房里众人精彩的表情以外,还有一个震撼的念头——岑掠他也回来了!
这个念头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把她思绪炸得成了一锅粥。
如果岑掠现在只是那个不喜欢她,对她的喜欢也感到厌烦的少年,那她也不“脱粉回踩”了,只要以后保持“敬谢不敏”的态度就好了。
可如果岑掠也和她一样,是重新回来的,那她就真得把他头发蓐秃,心里才舒坦了。
但再一想,苏以樱又觉得不可能,如果岑掠回来了,不应该第一时间和苏蔓弥补遗憾,谈上一段感天动地的校园恋爱吗。
怎么会对苏蔓是那个鬼态度?
可那声“老婆”又为什么会叫得那么自然?!就好像两人新婚甜蜜时那样。
来来回回的想法在苏以樱的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路,车到了家门口,她都没察觉。
“小姑娘。”司机师傅转过头,“是不是没带够钱啊?”
苏以樱回了神,从兜里掏着钱:“带够了,我刚是在想事,不好意思啊。”
师傅笑着:“想什么呢?”
苏以樱把钱递出去,一本正经叹气:“前夫。”
师傅的笑容没了,回想着后座上的小姑娘一路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师傅默默接过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姑娘,医生同意你今天从医院出来吗?”
苏以樱:“……”
她下了车,麻木地往家走。家里除了谢嫂,谁都不在。
“蓉蓉明天上学直接去学校,你父母带着蔓蔓去你姥姥家了。”谢嫂看见她愁眉不展,柔声试探道,“樱子,是不是今天又想吃什么了?”
难道她现在像个脑子有坑的吃货么。
“……”苏以樱没胃口了,晚上就喝了两碗小米海参粥,翻来覆去,睡都没睡好。
翌日上午还被叫到了派出所。
盖哥死猪不怕开水烫,拒不承认和小弟们去打岑掠的事实,所以需要苏以樱当面指认一下。
苏以樱指着盖哥的鼻子:“是他。”
盖哥心道邪门了:“你刚就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是我?”
苏以樱平静道:“猴子脸、火鸡头。”
盖哥城墙一样厚得脸皮唰地红了:“警、警察同志,她人身攻击我!”
警察理都不理他,让苏以樱去对照当天晚上的视频再看一下。
苏以樱更确定了:“就是他!”
“我说了,我那是跟小弟们尿急,去巷子里解决一下!”盖哥道。
警察抬眼:“那附近不足二十米就有公共厕所。”
盖哥:“我……”
“警察叔叔,可能是他觉得自己是狗狗吧。”苏以樱截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学校门口的旺财就喜欢去巷子里大小便呢!”
那天真的表情,气死人不偿命。
盖哥头顶都冒烟了,在警察的威严下,又不敢发作,一挥手:“反正我就是跟那男孩偶遇,我还不想说呢,他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上来就打我们!”
“他可能没看清,以为是野狗吧。”苏以樱笑眯眯地说道。
盖哥蹭地站了起来。
警察道:“坐下。”
盖哥灰溜溜坐下了。
“李盖,你再听一遍,这上面是不是你说的。”警察打开了视频语音。
——“回去告诉你那个喜欢管闲事的妈,别人爱在班里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没干她是不是。”
——“你要答应回去劝劝她,让她把嘴闭上,我今天就少在你脸上划几刀,怎么样……”
岑掠录视频的重点就在这里,他对盖哥不感兴趣,也料想到他肯定不会轻易交代是关家凯指示他的。
不过有了这视频,里面的信息很明显,肯定是关于白薇的事。
那就跟关家凯脱不了关系。
“我不知道!我当时可能脑子抽了,随便说的!”盖哥脚一架,抖着,“我都没见过他妈妈,也不认识。”
李盖前言不搭后语,也完全没有逻辑,但他就认准了一点,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认。
觉得这样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苏以樱的小狐狸眼转了转,忽地亮了:“对了警察叔叔,我之前还遇见过火鸡头一次呢!”
盖哥:“……”
苏以樱把她刚回来那天,被盖哥撞到的情景讲了。
“那天他身上掉了把折叠刀,是我帮他捡的。哦,对了,他手上还有红色,当时他说是油漆。”
“油漆?”警察目光锐利,道,“你能记清楚时间、地点吗?”
“能!”苏以樱道。
盖哥心惊道,怪不得总觉得苏以樱眼熟,还以为是好看的小姑娘都长得差不多,原来竟是见过。
他把那天的事捋了一下,卒然软在椅子上,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栽在这。
他那天在关家凯的指使下,去给白薇的办公室门泼了油漆。当天他乔装打扮,还带着口罩帽子,确保学校的监控肯定拍不到他的脸。
但出了学校,他就把伪装去了。
如果从苏以樱遇见他的地点,倒着一站站查监控……
盖哥脊背冒出了虚汗。
他被揭穿,心里恶意陡升,倏然想到什么,趁着没人注意,小声对苏以樱道:“那男孩眼镜不是我要踩碎的。”
“……”
“他说要试试谁还喜不喜欢他了什么的,然后强迫老子踩碎的。”
“……”
“不信你去问俞陵。”
苏以樱怔住了。
***
当天夜里,苏以樱越想越睡不着,那个岑掠也回来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逐渐放大。
肯定是这样!肯定是!
她掀开夏凉被,大喊了一声:“狗东西——!”
主卧里,何爱隽打个机灵,睁开了眼,推推旁边的丈夫:“建山,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嗯?”
“好像是樱子在喊。”
“不会吧。”
刚说完,又是一声“狗东西——”
何爱隽:“……”
苏建山:“……”
***
到学校,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苏以樱本想先跟俞睿慈打听的,但对方一直蔫头蔫闹的。
她就直接找到了俞陵。
俞陵其实那天都吓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最后岑掠跟盖哥说了什么,但岑掠自己把眼镜扔到地上,又拽着盖哥踩上去的骚操作,是真的令他记忆清晰。
“你问这个干什么?”俞陵以为苏以樱只是喜欢打听关于岑掠的一切。
苏以樱面不改色道:“我就是觉得那天好像是我跑过来时,把他眼镜撞掉的,想着要不要赔他一副。”
“不用,他自己扔地上的。”俞陵脱口道。
苏以樱攥紧了手指。
回到班里,她就把岑掠的电话、微信、□□……这些她曾经挖空心思得到了,全部都弃之如履地拉黑了。
***
岑掠一直没来学校,据纪小年擅自给她打探来的消息,是头伤还没有好。
李蓉也想不开加进了打探的队伍,两人简直就跟磕cp一样。
李蓉发现H大出官方声明那天,在中午,白薇也给苏以樱打来了电话。
白薇告诉她,伍柔报警后,警方非常认真负责地对此事做了调查,起初关家凯不承认,但很快就在诸多证据面前怂了,承认他确实□□了伍柔。
但他怕罪名太多,又觉得指使李盖做得那些事是口头上的,没有证据,于是拒不承认,说是李盖跟白薇的私仇,跟他无关。
李盖帮关家凯并不为钱,是为了报答早年被他父母关照过的恩情,事情发生后,他本想自己扛下来的,但是关家凯竟然一点情面都不念,恨不得什么都推给自己,也让李盖心里不舒服。
但他之所以会不舒服,还因为那天在巷子里,岑掠扯着他头发时,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
——关家人曾经照顾你,是因为你父母是他们撞死的。
李盖的父母死于一次意外车祸,肇事者逃逸,至今没有找到。
那年李盖十一岁,原本有个普通却也算幸福的家,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成了孤儿。
也就在那不久后,他收到了一笔资助到他十八岁成年的钱,虽然并不多,但够他每月基本的温饱。
李盖从那时开始不好好学习,跟着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日子,但他也算重义气,一直记着资助他那家人的好。
资助他的那家,就是关家。
谁能想到自己的恩人就是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并且还在指示自己的事被发现后,像垃圾一样踢开。
在巷子里,李盖起初是不信的,但有些蛛丝马迹一旦被亮在阳光下,他心里便起了疑。
狗咬狗,一个案子牵出了另一个。
关家凯,包括他的父母这次终于彻底栽了,面对他们的只会是法律的严惩。
而为了保护伍柔的**,不管是警方还是学校都没有对外提及过她的个人信息。
学校方面发出的声明,只澄清了白薇从未阻止任何同学正常恋爱,那条打人视频系恶意剪辑曲解。
白薇讲完这些,说:“以樱,我今天打电话去谢谢办案的警察,他们说让我也谢谢你,你提供的线索,对案情也很重要。”
苏以樱忙道:“白阿姨,这没什么的,我出得力很小。”
“不,你在医院的那些话,还点醒了阿姨。”白薇的声音和她人一样温柔,“我觉得也许我们父母有时候总是只看到自己的付出,却忽略了对孩子的伤害。”
苏以樱默然了。
觉得气氛压抑,白薇笑起来,说:“我今天去看伍柔了,她终于又会笑了,我真高兴。”
那时发自内心的高兴。
苏以樱心头一紧。
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白薇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被冤枉才抑郁自杀的。
上辈子伍柔根本没有报警,那事最后是不了了之的。
以伍柔的性格她并不会因为事情被掩盖住而真的释然,苏以樱记得有一则“H大毕业多年女学生,回到美院跳楼自杀”的社会新闻。
那个女学生没有曝光姓名,只说是伍某!
伍柔后来跳楼了。
白薇是因为自责当年一时不忍听了伍柔的话没有报警,没有真正保护她,反而让她后来的人生变得悲惨才抑郁自杀的!!!
“以樱,在听吗?”
“在了。”苏以樱心口发着颤,“阿姨您说什么?”
白薇:“我说岑掠让我问你,为什么他打不通你的电话。”
“因为——”
总不能当这么个温柔女人的面骂人家儿子吧,苏以樱甜甜地道:“因为我妈妈不让我接男生的电话!”
正和重要客户吃饭的何爱隽,对着刚上来的烤鸭失礼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岑掠来上学是周五,他头上刚拆了线,恢复很好,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伤过。
这几天他在医院也没闲着,他找人恢复了贴吧里之前被删帖子的数据,加上李盖交代了泼油漆、弄坏自行车这些事实,一笔一笔都取了证,让屈律师以法律的途径全都讨回来。
起诉需要时间,不过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学校发了声明,有之前在贴吧骂过白薇的同学,还专门上去发了道歉帖。
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岑掠和李翔进校门,就看见前面的苏以樱。
李翔抠了抠脸:“掠哥……你该不会真喜欢樱子吧?”
岑掠语气似真似假:“不行吗?”
“我日!”李翔直接爆了粗口,“那可是小!樱!子!啊!”
“小”字咬得重到差点咬了舌头。
岑掠眼底微露茫然。
李翔伸出一个巴掌:“哥哥!她十五岁!”
岑掠:“……”
“你不喜欢啊。”李翔看见他的冷脸,还以为是他在表达嫌弃,松口气道,“我就说你肯定不会这么禽兽!”
“不过,你也太骚了吧!怎么喊人家老婆啊?”李翔当时都惊呆了,人多他也不敢问。
李翔这话提醒了岑掠,苏以樱现在确实是小!樱!子!
李翔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岑掠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天他过得太混乱,先是被砸伤,后来又听到了苏以樱为自己说得那些话。
脑子里就乱乱的。
他醒来视力还没有适应,迷迷糊糊便以为还是在他们新婚的时候,苏以樱总喜欢窝在他怀里,戳戳他脸、扯扯他头发地撒娇。
岑掠摘掉眼镜,掐了掐眉心:“我那时以为她是——”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翔惊道:“以为她是别人?!”
岑掠看了他一眼,无力道:“你就这么理解吧。”
李翔呆若木鸡站了半天,才追上已经大步往前的岑掠:“你把樱子当成别人了啊!谁呀?你喜欢上谁了?”
“哇!掠哥,你喜欢上谁,就直接喊老婆开撩啊!佩服!”
……
时间还早,岑掠原本是往初中部去的,但想着刚才李翔的话,看着远处某个背着书包的身影。
“无可奈何”四个字的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
他调转身子,转向回了高中部。
***
课间,苏以樱跟纪小年和李蓉去小卖部。
那两个一人一包辣条,看着喝热豆奶的苏以樱。
“姐妹,你没事吧?”
“大姨妈来了?”
苏以樱咬了咬吸管:“啊?我不太敢吃辣的,怕对皮肤不好。”
“……”
“……”
小卖部人挤人,苏以樱买完了,先出来了,随即便看到了李翔。由于最近李翔和岑掠同时出现的频率增多,苏以樱下意识地就翻了个白眼。
李翔走过来:“樱子,你对我有意见吗?”
苏以樱朝他身后看:“岑掠没来?”
“他才不会来——”李翔反应过来,乐了,“你是瞪他的啊。”
苏以樱不置可否。
李翔给了她一根棒棒糖:“是不是岑掠在医院喊你老婆,吓着你了?”
苏以樱接住他的糖,扯了扯嘴角,说:“有一方面吧,但不是吓着我了,是恶心到我了。”
李翔耸着肩笑:“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说翻脸就翻脸。”
他长长叹口气:“放心吧,岑掠不是喊你的。”
苏以樱:?
李翔:“他是喊别人的。”
苏以樱:?!
“他当时睡迷糊了,把你当成别人了。真的,他亲口说的,我要是骗你,让雷直接劈我。诶你去哪?”李翔喊道。
苏以樱是想拿豆奶瓶打爆岑掠的狗头的,但理智战胜了情感。
她心想,就是嘛!如果岑掠跟自己一样是重新回来的,那狗男人肯定忙不迭地就去找苏蔓了。
怎么可能翻到老出现在自己身边。
怪不得又是补课、又是挡石块,还试探她还喜不喜欢自己,原来是现在就把她当成替身了!
把她看成其他人!
那人能有谁!!
这世上还有谁跟她长得像啊!!!
所以说狗男人之前对苏蔓态度不好,肯定是两个人不知为何闹了别扭。
到底是上辈子造了啥孽,这辈子才重温一遍当赝品的苦?!
苏以樱简直要气炸了。
***
李翔跑回班,还没上课,几个男生在围着岑掠问物理题。
岑掠微低着头,视线落在纸面上,旁边的男生都是他们班的尖子生,大气都不敢出地在听,生怕漏一句。
要知道岑掠可是不喜欢讲第二遍的。
他书桌上叩着的手机振了振。
岑掠没管。
但紧接着,“嗯嗯嗯嗯——”振了好多下。
像催命似的。
岑掠蹙眉拿起来,最近给他发最多信息的是屈律师,想必是起诉的事。
滑开手机,发现是把他拉黑了的某个人发来的。
应该是又把他加回来了。
岑掠勾唇,先看到了来自“嘤嘤嘤”转发过来的一个广告。
【转发:“近视矫正、手术,请到XXX医院”。地址:H市中心……】
他头上的伤口莫名开始疼起来。
再往下滑。
嘤嘤嘤:【去治治眼睛吧,狗男人!】
嘤嘤嘤:【治不好的话也别戴眼镜了,我帮你踩碎!】
嘤嘤嘤:【或者帮你把眼珠子也踩碎!】
嘤嘤嘤:【叫你看不清楚人!】
嘤嘤嘤真的生气了!好凶的!
岑掠:我想打爆李翔的头。圆圆的头。
#我自己是自己的替身#
#希望这一世,遗憾能越少越好。#
蘑老师敲黑板,今天的家庭作业,点专栏,看见哪本预收喜欢,收一下,或者直接收专栏也可以哦,比心(真的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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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柠檬 1个;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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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