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献鱼看着眼前这个昏迷的男人,叹了口气。再看看自己被缚仙索绑住的双腕,又是一声长叹。
下山前素回师姐的那句诤言好似此刻就在耳畔回旋:阿鲤,此去凶险,务必注意安全。
池献鱼暗道素回师姐真是乌鸦嘴,可她怎么就不小心了?
一路上防魔避妖的,谁承想好不容易到了这玄真寺,却被几个光头和尚念叨一通什么什么同伙,早有预谋,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按倒在地。再捆上这绳索,丢入了这个地下密牢。
上面的路定有人把守,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她便只好沿着这路往前走。
这说是一个密牢,却更像一个山洞,四周狭窄墙壁摸着有些湿凉,墙角也长了些青苔,她便略有放心,应当是有空气和水。
她才筑基虽可辟谷,但要是密闭的牢笼,时间一长还是难免一死。
心想着这一点她试探着继续朝前走,果然听到了滴答水声,终于拐了个角看见些许亮光,却看不真切。她又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方才看清,这牢笼中心竟是个水池,四壁套牢了锁链,似乎还打上了什么法咒。锁链紧紧的套住了中间这个男人,让他无法离开。
池献鱼有些震惊,一来这居然有个男人,二来这男人真是,真是过分俊美了。
一身素袍与那些和尚无异,可他身量修长,在水池中不仅不显狼狈,还更添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妖冶。
他低垂着头似是昏迷,半束的墨发披散在肩头,脖颈外露了些瓷白,那点微弱的光从洞顶照在那张脸上堪称绝色,再看看他那双被套挂的手,指节分明,干净漂亮。
她不免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居然还为色所迷。但又不自主的摊开自己的手,薄茧丛生。索性盘腿坐下来了个仰天长叹。
“你要叹气到什么时候”骤然听见这声响,她低下头与他来了个正面对视,是双桃花眼。
她觉得应当惑人才对,可神情却似师姐一样冷清,比师姐还多了几分漠视的姿态。
谢怀真被囚在这里,不过两日,自那女子被丢下来他便知晓,可他毫不关心,便依旧闭着眼,直到她摸索着来到他的面前,只望着他过了半晌又长吁短叹,他才起了兴致说了句话。
看着地上盘坐的女孩,穿着黄衫子,外着麻布褡子,袖口束的像朵喇叭花不经意露出的龙纹鎏金镯,倒是个好东西。
她似乎惊讶于自己是醒着的,腾地站起身,斜挎的灵纹锁囊也叮当作响,再看她那杏眼圆睁,十分警备的样子,像极了遇险的猫。
“你醒了?”他虽生的好看,却不能掉以轻心。池献鱼两手不自主的握住了胸前的锁囊带,又想起三师兄方少禹信中所说的狐妖剜心的故事案例,状似不经意的将右手放下慢慢移到了左手上的鎏金镯。
谢怀真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突然想要戏弄一下这只猫,便懒洋洋地启了唇:“怎么,怕我杀了你?”
池献鱼见被戳破,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又听到他说:“你连我刚才醒着都未察觉,此刻以你的修为便是我做些什么,也不是你能防范的。”
池献鱼一听这话,着实一惊有些害怕,可看看眼前这人戏谑的目光,一副捉弄人的模样,瞧着不像要杀人的,再者他被绑的死死的,咒法加持,应当也杀不了她。
她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你会杀我吗?”
谢怀真看着这似乎是被吓到的猫,也没了逗乐的兴致,只看着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有了这定心丸,阿鲤一下就放心了,猫着腰又走前几步,谢怀真挑了挑眉,得寸进尺。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被几位玄真寺的师傅误会了,扔到了这里。”
看他没什么反应,只好又硬着头皮问“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还绑的这么严?”
“哦,你说这个?”谢怀真微垂着眼,漫不经心道“和你一样,是那几个秃驴干的。”
“咳咳,佛门重地怎能对大师们如此不敬。”
谢怀真抬起头似笑非笑,“你倒挺大度”。
她没再吭声,笑话!她当然也不爽,可好说歹说玄真寺也是名门正道怎么着也算盟友,况且这在人家的地盘还敢口出狂言,想来这位好看的兄台脑子是不太行。看来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是夜,玄真寺内寂静无声,与往常无异。唯有四角的白灯笼随风扬起,沙沙作响,透着些瘆人的诡异。
倏尔一阵脚步声传来,屋内窗户紧闭,唯有一盏油灯在一旁的四方桌上,略显昏暗。随着一声吱呀门响,将墙上的影子吹的一晃。
“我将整个玉虚观翻了个遍,也不曾看见那东西,寂无死前可有向你透露些什么”。说这话的人眼露精光,面带凶横,可却是个僧者模样,违和至极。
“阿弥陀佛,何苦来哉”来者气势汹汹,住持却面不改色,依旧闭着眼,转动手中佛珠,默念佛经。
来人被他这模样激怒,便出口讽刺:“归虚,你此刻惺惺作态是装给谁看,以你的能力救那个孽种不难,要逃出去也是易如反掌,可如今甘愿被我囚在屋内,说到底你也觉得要铲除那个孽种才好,这下正如你愿,清清白白,借刀杀人呐!”
住持睁开眼,看着面前面目狰狞,被贪欲迷了心智的师弟,他的眼神却依旧古井无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了空,莫要一错再错。”
了空听见这话,更是气急:“好好好,我的好师兄,既然你佛法佛心通透,不屑于这修行大道,那就一辈子在这屋里颂你的佛经吧!”拂袖,扬长而去。
归虚放下佛珠,合上双掌,依旧只道了句:阿弥陀佛。
屋内的灯油似是爆了一声,再无响动。
了空无果而终,却并未就此作罢。掩人耳目,轻车熟路的来到一片迷雾林。还未放出信号,却看林中亭子里那人似是等待已久。
眼前这人在寂无死的那天找上了他,说是能帮他夺得想要的东西,也能将谢怀真赶出玄真寺。他没提要求,出现的也蹊跷,可那又怎样,只要得到那东西。
思虑至此,了空走进眼前的亭子,还没开口,便听那人道:“失手了?”
他身着黑袍,用了幻形术,连声音也动了手脚,十分谨慎。
“从归虚身上难以下手,还是要从谢怀真那里挖出东西所在。”了空见此人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没有回应,便嗤了一声又道:“若是他不识相,也没有留他的必要了。”
那人顿了顿,端起茶“你要杀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他勾了勾唇:“痴心妄想。”
了空却未恼,“我不行,可洞中那畜生不是善茬。”“你是说?”
“饕餮,它该醒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将茶递至唇边,“这还有点意思。”随即将茶一饮而尽,一团紫气闪过,便消失在雾气漫布的黑夜中。
池献鱼有些累了,在这里踱步大半日,也没见到什么其他出口。瞧着那人气定神闲,她觉得自己自讨没趣的很,也没精力再找下去了。于是便席地而坐,此刻有点吃的就好了。
阿鲤心想虽可辟谷,但她惯来贪图口腹之欲,要是能吃到食安堂的椒盐小排,实在不成来点葛大叔的奈花酥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对了,好像还有两个山脚下买的肉包还没来得及吃。她赶紧坐起身,开始翻找锁灵囊。
谢怀真看着刚刚还蔫巴的人突然间两眼放光,开始搜寻着什么,
“找到啦,果然有!”
阿鲤心里一阵欢喜,抬眼望见那人正瞧着她,不知怎得脱口而出:“你要吃包子吗?”说完才觉有些尴尬,他不吃也就算了,他被绑着要是吃的话难不成还要喂他?见他不说话,
只好又自圆其说:“说来这包子滋味委实不好,你不吃的话”
“好啊”还没等她说完呢,那人竟答应了。随后他手腕一转似是凝了法决,口中默念着什么咒,那壁上的禁锢竟全数消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闪身至她面前端坐。
“你你你”阿鲤惊的瞠目结舌,反观面前这人淡定自若,还恶趣味的模仿着她:“我我我,在下如何?”
“你怎么能解开的?”
“不对不对,那你先前怎的甘愿被绑着?”
阿鲤既震惊又好奇,可这人不答,倒是问起了她,“你这锁灵囊便只装吃食?”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大材小用呗。可她第一次下山,出来的又急,哪还记得要带什么空间芥子,便只好将东西一股脑都放这里了。但是,她不是只知道吃的好吧!
“当然不是了,还有罗盘,药丹,灵符这些。”她没好气的答,说完还觉得气势不够,“行走江湖,自当谨慎!”
“是么?那你可带锁妖囊了?”虽不知他问这干什么,但看他神色不动似是随意一问,她便老实答了:“自是带了。”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谢怀真便闭上了眼,随后便听见一阵厚重脚步声自拐角处传来,空气中裹挟着妖物的压迫感。
阿鲤心头一紧,顿感不妙。一个闪身,手上的鎏金镯也立时化为一柄蛟龙墨玉枪,她生的娇小,此刻如临大敌,杀意横生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