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带着池予来到阿迦南禅师禅房里,禅师手拨佛珠,目光如炬,落在池予身上。
池予不卑不亢,向禅师行了个晚辈礼。
阿迦南禅师点头还礼,微笑道:“你是出云山道家弟子!”
池予道:“是,我叫池予!”
阿迦南禅师恍然道:“原来你是池予,僧多有耳闻你的名字,不曾想竟是这般小姑娘!”
他目光如炬,再次打量池予,在她双瞳的眼眸和眉心的莲花印记上一顿,点头道:“佛家与道家并不冲突,仙长到此拜访,如何不经通报?如若仙长为此与我寺里僧人起了冲突,便为罪过了!”
池予点头道:“是晚辈失礼了!”她原本只是想见净尘一面即走,没想过要惊动其他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惊动了。
阿迦南禅师颔首看了一眼旁边的净尘,微笑道:“仙长是为净尘而来?”
池予道:“是!”
阿迦南禅师道:“仙长身有佛门印记,可知佛法?”
池予道:“听过佛经。”她神识被封期间,每天晚上都是听着净尘的诵经声入睡的。
阿迦南禅师微笑道:“感觉如何?”
池予道:“听着佛经心平气和,静心安宁!”
阿迦南禅师颔首微笑道:“仙长乃慧根之人!”
她拥有天赋异禀的双瞳,她投身道门,却对佛法敏感,她眉心的莲花印记,又是佛法的烙印,佛法和道法虽不冲突,但能将佛法和道法相融为一体的,却少之又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净尘。
池予迟疑了下道:“晚辈冒昧来访,本不欲打扰,没想到还是惊动了禅师,请禅师见谅,外面还有同伴在等候,我需得告辞了,待晚辈事已了,再登门赔罪!”
阿迦南禅师笑道:“无需如此,你来并无恶意,此事就如此吧,仙长既然有要事,僧也不便久留,净尘送仙长出去吧!”
将池予送出了那烂陀寺外,众目睽睽下,即使有千言万语,两人都无法说出口。
众僧人揶揄,暧昧,不满的目光下,池予看着净尘道:“我走了!”
净尘温柔的看着她:“池予,我说过的话没有变,你顾好自己。”
池予浅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在此学法吧!”
净尘颔首,默默的看着她片刻道:“池予,我归心似箭!”
池予点头,浅笑道:“我等你!”
她翩然而来,又飘然离去,净尘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心不舍,满眼眷恋,舍不得放不下,是心魔,还是执念!即使身在佛寺,手中拨动着佛珠,眼前是庄严神圣的佛像,耳边听着满寺的诵经声,他的心魔还是心魔,执念依然是执念,他始终无法放下。
穿过层层殿堂,越过重重僧房,他走到了阿迦南禅师的禅房里。
阿迦南禅师看他到来,笑着向他招手道:“你来了,正好要找你。”
“老师!”净尘合十,欲言又止。
阿迦南禅师笑道:“净尘,你在寺里学习了三年,感觉如何?”
净尘道:“生平有幸能学习如此博大精深的佛法,弟子之幸!”
阿迦南禅师点头道:“在那烂陀寺里,能够解读二十部经论者有二千多人,能够解读三十部者有一千多人,能够解读五十部者有五百多人,能够解读百部者包括你在内,只有十人而已!净尘你是能解读百步经论者花费时间最短的一个,如今有一位高僧攻击我那烂陀的瑜伽论,我想让你去与他辩论!”
西方的高僧间经文辩论是非常激烈的,辩论失败者要么销声匿迹,要么改换门庭,有的甚至为了失败者的名声割掉自己的舌头,或者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
辩经不只是口头上的学术讨论,它是两个高手间的生死决斗,有时甚至从口头上的辩论,升级到法术之间的较量,失败的一方是从天降到尘埃,胜利者的一方,则接受了万僧的敬拜。
这一场辩经不但关乎个人的名誉和生命,还关乎那烂陀寺的声誉,以及阿迦南禅师的一世英名,阿迦南禅师把这么重要的辩经讲坛交给净尘,他对净尘的重视可见一斑。
净尘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接下了这次辩经论,把来此的目的搁置了。
阿迦南禅师作为他在那烂陀的老师,尽心尽力的为他解答经文,渡他学佛,三年来孜孜不倦的给他讲经说法,此时即使他极度思念池予,归心似箭,却不能就此离开,他需要为那烂陀的名誉,为报答阿迦南禅师而战。
净尘开始设立讲坛,与一众攻击那烂陀,攻击瑜伽师地论,攻击净尘的高僧佛子们辩经。
一场接一场的辩经接踵而至,净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推迟了离开的打算,如若是以前,对这样的辩经论,他来者不拒,应接自如;但对于归心似箭的他,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应对着来挑战的辩经者,对池予的思念也越来越深念。
仅仅三个月时间,他的大名已震响西方佛界,他的辩论口才,他的渊博佛学,他的高深佛法,已是佛界顶级高手。
净尘一战成名,想要挑战并把他打下去的高僧们,想要拜入他门下敬仰他的佛子学徒们,无不时刻盯着他效仿他追随他,这是无上的荣耀,但归心似箭的他还是站在了阿迦南禅师的房前。
阿迦南禅师看着眼前这个最得意的弟子,他要离开的心愿越来越强烈了,即使是获得了如此荣耀,他还是不愿成佛,或许今生他仍然是渡不了他。
“既然你决心要离开,我也阻拦不了你,你的所思所为,望你今后莫要后悔!”
净尘合十道:“弟子到西方的目的就是拜佛求学,如今心愿已达,弟子必须回去了!”
阿迦南禅师慈祥的目光有些悲伤:“净尘,那姑娘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比他立地成佛,追寻佛陀都重要?
净尘拜伏于地道:“弟子无法舍弃她!”
阿迦南禅师叹道:“你如今如此声望,她又如此名声,净尘,你可能看到你们的未来?”
净尘道:“弟子只修眼前!”
阿迦南禅师长叹一声,满目怜惜,渡了他三年,仍然不能渡他成佛,或许这是天意,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三天后布库什寺的耶那提禅师欲要与你辩经,辩经后你若还是要走,我也不再阻拦你。”
净尘默了下,点头答应了。
布库什寺的耶那提禅师已年六十,在天竺国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僧,他一向不谙世事,很少与人辩经,或许因为净尘名声太大,击败了多个挑战者,那烂陀的声誉劲头太猛,他觉得必须要打压一下那烂陀寺,而发起了挑战。
三天后,净尘身穿崭新干净的僧衣,披着袈裟,挂着菩提子念珠,脚蹬罗汉鞋,乃是东土中原的僧人装扮,他风姿卓越,清润出尘,他慈眉善目,凛然自信的出现在辩经场上。
这场辩经是从没有过的激烈和精彩,一个天竺本国的数一数二的高僧,一个中原大唐来的那烂陀顶级学子的佛子,这场顶级高手的辩论让在场的僧侣们大开眼界,耳目一新。
净尘法师和耶那提禅师从经文的辩论,升级到了佛法的争斗,净尘环绕金色光芒,金莲护其左右。
耶那提禅师也环绕金光,却是青莲护其左右,两人神识相争,术法相斗,金莲逐渐压制了青莲。
那烂陀寺方看见大喜,耶那提禅师方则满脸紧张,看见金莲开始吞噬青莲,都面色苍白起来,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场上斗法的两人。
突的净尘猛然一震,一口鲜血喷出,金莲消散了,环绕的金光大盛,形成个保护状将他护在其中。
“净尘法师!”那烂陀方的僧人们惊呼一声,耶那提禅师方则满脸喜悦,耶那提禅师也一怔。
只见金光里的净尘皱着双眉,他眉心间突的现出一朵妖艳的莲花印记,莲花色彩鲜艳而美丽,透着华光灿烂,净尘突的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晃,一掌撑在地上,环绕护着他的金色光芒瞬间消失了,他脸色大变,目眦尽裂,一手捂住额上眉心间撕痛不已的莲花印记,咬牙失声道:“池予!”
“净尘法师!”那烂陀方的僧人们再次惊呼一声,耶那提禅师却没放过这个机会,猛然发力攻击向净尘。
眉心的莲花印记华光不断,撕裂的疼痛让净尘闭上了眼睛,他以掌撑地颤抖着,眼见耶那提禅师的青莲金光击到他身上,他猛的睁开了双眼,双臂一振,强烈的金色光芒爆发出来,所向披靡般的气势,将殿里的众僧跌了一个踉跄,光芒弥漫了整个辩经殿堂。
耶那提禅师的青莲也在光芒里化为乌有,他大吃一惊,正要再发力时,眼前一亮,净尘手心上一朵妖艳的红莲绽放开来,只觉全身一冷,瞬间全身燃起了火焰,那熊熊烈焰,幽幽火光将他焚烧起来,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叫声。
“红莲业火!”众人大吃一惊,整个殿堂瞬间混乱起来,想不到净尘法师竟然会红莲业火 ,也想不到他竟然对耶那提禅师使用红莲业火。
所有人将他们围在其中,议论纷纷的叫喊着,一边还有人施法试图扑灭红莲业火,想要救出被火焚烧的耶那提禅师。
净尘咬牙切齿,目眦尽裂,他凤眸流转,双手一伸,瞥了一圈围绕着的众僧人冷冷道:“让开!”
众人一惊不觉后退,他手心上妖艳的红莲业火让人心惊胆战:“净尘法师,您要做什么?您使用红莲业火焚烧禅师,你会堕入地狱!”
净尘唇角上扬,凤目冷冽,眉心的莲花更加妖艳夺目:“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来阻拦我,佛挡杀佛,神挡诛神!”
众皆骇然,阿迦南禅师看了看被扑灭红莲业火的耶那提禅师,沉痛的目光看向净尘道:“罪过罪过!”
净尘冷冷道:“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血洗此地那才是罪过。你还要阻拦我?”他手心一翻,两朵妖艳的红莲如同他眉心的印记般鲜艳:“这次的红莲业火可不是随便就可以熄灭的。”
阿迦南禅师顿了下,叹道 :“你走吧!”
净尘哼了一声,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丝毫没有犹豫,身影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