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来了不下十余人,但进来的却只有两人,其余的都在门外等候。
门关上,一人疾步走到冰床边上,看着床上的女子,双目紧闭犹如沉睡未醒,她一如往昔绝美的容颜,触手却是冰冷无温,他心中一痛,款款深情的呼唤了声她的名字:“丝坦丽!”
室里有一瞬间的沉寂,只有那人悲伤哀悼的呼吸声。
似乎是给足了他与爱人的亲昵倾诉,另一个人才开口道:“大相放心,娘娘的身体放在此冰室里,又有定尸珠护身,娘娘金体无恙。”
池予不懂胡语,但从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出来,这两人是木伊摩塔和那个叫库什曼的大臣,那日在龟兹国王的宴席上见过。
净尘曾经和她说过,龟兹国王懦弱,现在的国政要事都是被大臣把持着,这个库什曼大约就是把持朝政的那个权臣,冰床上躺着的女子多半是他心爱之人,他手握大权,所以才能指使国师木伊摩塔复活他的爱人。
库什曼看着爱人依然长眠不醒,心中的思念幽怨尽皆化为愤怒和不满:“木伊摩塔,你说过可以复活丝坦丽的,三年前我扶持你当上国师,就是让你复活她的,你可别忘了。”
木伊摩塔面无表情道:“我记得,库什曼大相,我也曾说过,复活娘娘我们需要契机,生死之事不是随意即可扭转,死而复生是逆天行事,是违背轮回转生的大忌,是在地府手中夺魂的大事,若有一丝不慎,我们都将……”
“木伊摩塔,这话你说了三年,可以换另一个说法了!三年了,我等了丝坦丽三年,可你每次都说需要契机,需要契机,那这契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丝坦丽到底什么时候能复活?”
木伊摩塔道:“什么时候能复活得看契机,如果……”
库什曼冷冷道:“木伊摩塔,你应该知道,三年前我能扶持你当上国师,三年后我也可以让你失去国师之名。”
木伊摩塔抿了抿唇,目光阴沉,半响才道:“前番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个中原来的出云山女弟子,她天生异相,异禀双瞳,双瞳者有行走于阴阳地狱两界的能力,而且她还是出云山道门玄宗正法的修行之人,只要我吸取了她的能力,再用她的命魂为娘娘续命,娘娘不日即可复活。”
库什曼闻言大喜道:“哦,那这个中原女子是谁?现在何处?”
木伊摩塔笑道:“这女子便是中原来的净尘法师身边的那个女子,大相放心,我已派人去将她抓来了。”
库什曼大悦道:“如此我就静候国师佳音了。”
两人叽叽呱呱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语气里有那么一丝火药味,池予突然感到怀抱着她的净尘身子一僵,随即一股火热的气息猛然爆发出来。
池予一怔,抬头看向净尘,却见他长眉微挑,凤目流转,唇角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邪魅笑意,他脸上带笑,但眼里却全是寒意,跟他相处这一日,她一看就知道他又准备作妖了,可是方才他不想麻烦,只是打算避一下再带她出去的,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想来是木伊摩塔和库什曼刚刚说的话惹怒了他,还是彻底惹火的那种。
“什么人?”净尘力量的爆发,让木伊摩塔发现大喝一声。
净尘缓步走出来,似笑非笑的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有礼了。”
木伊摩塔皱眉道:“是你?”他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池予身上一瞥,看到她眼里的双瞳又一怔,神情有些微妙起来。
门打开了,门外的士兵和守护僧人听到响动冲了进来。
库什曼也看到了池予,目光火热起来,挥手做了个手势,士兵们便冲上去,将他们包围起来。
池予神情淡漠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法师,他们刚才说什么?”
木伊摩塔对他们动手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有宿怨,那库什曼又是为什么,和他们一打照面就包围他们为哪般,她感觉是冲着她来的。
净尘轻轻一笑,伸手一点她眉心的莲花印记,笑得妖艳:“有些人啊,不知死活,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长眼看看是谁的人,嗯,我净尘烙的印记赫然在目,却一个个的都敢无视,觊觎打我的人的主意,是想当然,还是藐视我呢?”
他唇角的魅笑更浓,眼里的冷漠却更寒,他一步步走到冰床边上,瞥了眼床上的女尸,转到库什曼的身上,挑眉道:“你想复活她?”
他此时的气势与皇宫相见时完全不一样,库什曼一时不敢妄动,上前一步挡住净尘面前,皱着眉头不说话。
净尘笑着再问道:“你想复活她?想用我的人复活她?呵呵,就她那三两轻的骨头,连我的人一根头发都抵不上,你就不怕她承受不住最后可连灰都不剩一点了!”
他满眼的笑意,却是满满的蔑视与羞辱,仿佛是那高高在上的佛,俯视着苟且偷生的蝼蚁般。
库什曼感到了满腹的屈辱,他脸色阴沉,看了眼木伊摩塔,见他向其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悄悄退出去了,便回过目光狠狠道:“净尘法师,我等无意为难你,但你闯入我们禁地,就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
木伊摩塔尚未得知净尘杀了他寺里三大上师之事,只道他是被四大上师追杀,无意闯入此躲避,正暗自庆幸他自寻死路自动送上门来,那弟子又急匆匆进来了,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脸色大变。
净尘凤目流转,含笑道:“我不闯入又怎知道你们想要拿我的人来复活死人,想要夺取我的人的力量!呵呵,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招惹得起我吗?”
最后一句他厉声一喝,身上猛的暴发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神圣而威逼,耀眼而凌厉,那气势所向披靡,余威震慑,将冰窟里一干人等震退三舍。
池予避在他身后,没被他威势震撼,却被他的话皱了皱眉,他们也要夺取她的力量?用她来复活女尸?她什么时候有这些功能了?说来还是欺她神识被封而已!
众人震撼于净尘的佛威中,却见他伸手一指那冰床上的女尸,一朵妖艳的红莲在女尸身上绽放,瞬间幻化成熊熊烈火,将女尸卷拥吞没燃烧了起来,女尸转眼间就被焚烧成了灰烬。
“丝坦丽!”库什曼大惊着扑上去,却哪里阻止得了女尸被火燃烧,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焚为灰烬,绝望的跪了下来,痛哭涕泪交加。
净尘挑眉笑道:“看,她果然承受不住呢,连点灰都不剩了!凡人的贪婪之心,是多么愚不可及的恶意。”
“红莲业火!”木伊摩塔脸色大变,看着净尘浑身环绕的护体金光,还有他脸上那邪恶妖魅的笑意。
他想到那弟子在他耳边说的,他以一人之力,仅仅一招便将手持佛门神器的三大上师毙命。
眼见他手掌一翻,一朵妖艳的红莲再次绽放于他手心,他脸上挂着邪魅之极的笑意,却全身沐浴在佛光之中,他是佛,他也是魔!他们可能和佛为敌?他们可能和魔抗争?他们可能在红莲业火里逃生?答案是不能的。
净尘含笑道:“没错,红莲业火!你们有幸,终其一生,还能见识到红莲业火美丽盛开的时候!大概是净尘我仁慈了太久,我都不记得我脾气有多不好了,所以,你们下次再想觊觎我的人的时候,就该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我!当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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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耆理寺突然起火了,一夜的大火,烧得寺里的僧人鬼哭狼嚎的叫了一夜,寺里被焚烧的只剩下一堆灰烬,烧死伤了大半,仅仅逃出了小部分惊魂不定的僧人。
一夜大火过去,阿耆理寺又成了龟兹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国民们议论纷纷,骂声不断,因为他们在帮忙救火救人时,在烧毁的地宫里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雕像,阿耆理寺国师之名,更成了佛门的耻辱,遗憾的是国师在这场大火里,当场被烧死了,同时被烧死的还有龟兹国的大相,大相和国师同时烧死在地宫里,说明这两人早已勾结一起,做下那不堪入目的坏事,才被佛陀一起惩罚了。
没人知道阿耆理寺为何一夜之间消失没落,传说是因为阿耆理寺的僧人不尊佛法,不修正佛,被天降大火,一夜焚净。
也有人说,阿耆理寺的僧人得罪了中原来的圣僧,因为他们论佛论不过圣僧便暗下杀手,想要杀害圣僧,被佛陀惩罚,降下神火惩罚那不道之僧。
众说纷纭,而这焚寺的罪魁祸首,却安安稳稳的在子母河边吃着烤肉。
净尘带着池予从阿耆理寺出来后,很快就找到了找他们都快找到发疯的明法明齐。
四人重逢后,净尘满脸笑意的伸手,一人一边拧着他们的脸颊,笑嘻嘻道:“小法小齐,多久不见,可想死为师了,你们两可有想为师?”与在地宫里笑不达意的笑脸不一样,此时他的笑脸是真心愉悦的。
原本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明法明齐一僵,立刻换了个哭笑不得的笑脸道:“想,弟子想死师父了!”说完两人还偷偷的瞟了眼跟在净尘后面池予,脸微微一红。
净尘大笑着一边一个,搂着就走:“想就好,来来来,为师现在就带你们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再给你们找两个标志的小姑娘快活,不好过做什么和尚。”
明法明齐差点哭了:“师父,师父,池......池予还在呢,咱们得带着她......”
净尘脚步一顿,似乎也才想起她,回头看见她一脸懵的表情,看他的目光像在看登徒子的样子,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点头道:“嗯,那就先回去吧,为师一身脏兮兮的,要回去沐浴一下。”顿了顿又道:“池予也要好好沐浴一下,一身别的臭和尚的味道。”
明法明齐才注意到池予只是简单的披着件不知谁的僧衣,里面都是空荡荡的,脸一红,又一阵愤怒,大概知道她是经历过什么事,便欲要马上返回昭怙厘大寺。
途经子母河边,池予已经饥渴交加,疲惫不堪,明法便提议就地休息片刻,他进城去化缘。
说道饥渴,净尘又开始作妖,指名要吃肉,要明法弄些肉回来。
明法虽然满脸不情愿,却也似乎习惯了他的无理要求,进城去了。
对于自家师父的变化,他们似乎也习以为常,一个佛,一个魔;一个慈善,一个乖张,一个温和,一个嚣张;佛性师父,他们敬而爱之,魔性师父,他们则顺而纵之,倒也伺候得净尘无有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