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极其微小的一声。gsgjipo
听觉意义上的声音,却撕裂了视觉意义上的黑暗。
高台上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只是姜望与姜无庸相对而立,长剑相对。
剑尖抵住剑尖,长相思抵住美人腰。
它们只交击了一次,并且如此轻柔。
但。
一股巨大的气浪忽然荡开,有如狂风吹过,台下修为稍弱的人摇摇欲坠。
姜望和姜无庸各自飘退。
姜无庸表情惊讶。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姜望能够接下他紫气蔽日的一掌,还能抵住他的大齐帝室之剑术。
但他人在退时,已有紫气染双眸。
他所修的大齐皇室至高功法,乃是至尊紫薇中天典。
剑术势术道术瞳术……无所不包,威凌诸宗。
他几乎没有短板,这也是他对所谓的天府秘境胜者不屑一顾的原因。
然而姜望只退了半个身位,就一口鲜血吐出,以受伤的代价,强行止住退势。
在他的满头白发之上,有荆棘虚影生出。
荆棘丛生,最阻前路。
一种剧烈的刺痛感涌现,但姜望双目反而一清。
道术荆棘冠冕!
效果是,下一门道术威力将得到增幅。
他对姜无庸的实力有非常高的预期,在挥出日月星辰之剑时,便已经做好这门道术的准备。
以伤止退,当然为争先机。
荆棘冠冕出现的同时,在姜无庸身前,接连有三朵焰花开放。
他的紫瞳之中,清楚的感知到,中间那一朵威能超出其余。
紫瞳瞳光一定,那朵焰花的内核,便已被驱离元力,随空消散。
而后美人腰闪过,将另外两朵焰花轻松割开。
但就在下一瞬,他汗毛倒竖!
因为姜望正仗剑而来!
他从遥远的庄国小城而来。
他从一个失陷幽冥的死域走出。
十八岁的少年,独行列国,跋山涉水,炼剑炼心。
每一天,都在拼尽全力。
每一步,都是为了变得更强。
这一剑,是经行万里,他所路过的山川河流。
是姜望之所以成为姜望,是他所经历的一切。
山川河流之剑!
姜无庸想暂避锋芒,但他发现自己根本避不开。
这一剑太辽远。
他勉力挥剑做格,但美人腰被轻轻荡开。
这一剑太厚重。
仿佛天与地相合,山川倾倒,河流奔腾。
姜无庸疯狂地寻找着解决办法,在脑海中搜寻那些奇功异术。
然而他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长相思的剑尖,正对着他的眉心。
只要稍稍往前一送,他的一切就将成烟。
他输了!
高台上寂静无声,高台下一片死寂。
大齐皇室子弟,当今陛下第十四子,竟然在决斗中,输给了同境的对手?
迄今为止,只有大齐军神姜梦熊的弟子王夷吾,在大庭广众下创造过这样的记录。
而且他面对的对手,是更为强大的九皇子姜无邪。
但王夷吾是何等人物?其人被军神姜梦熊称许为当世通天第一。以至于击败皇室子弟,似也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
这个姜望,如何能与他比?
人群面面相觑,众皆失语。
廉氏家老廉炉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族长廉铸平眼神变幻,忽然觉得,之前那前景美妙的合作,似乎也没有那么恰当。
除了重玄胜之外,或许无人能想象这个结局。
姜望剑指姜无庸:“我之所以答应与你一战。只是想告诉你,天下宝物,不应该是有德者居之。这话只是巧取豪夺的伪饰。天下有主之宝物,本是谁的,就应该是谁的。
所谓德,也不应该由你来定义。
威不是德。
威就是威,德就是德。
你强权凌压,横刀夺爱,是为无德。
你擅动挑衅,一败涂地。是亦失威。
大齐皇室何等高贵。但是你不仅无德,也无威。
我所见者,齐室之耻!”
剑未进,但此言更胜于剑。
为免更大的屈辱,姜无庸不敢妄动,只咬着牙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见其人气魄不过如此,姜望淡然一笑,长剑回转入鞘。
“你也配姓姜?”
不管姜无庸在这边如何屈辱。场下重玄胜早早就把胖手伸到了那白面中年人面前,像个催命鬼也似:“快点!愿赌服输!”
待得姜无庸手下的大太监倒是面无表情,拿出两枚玉签,一盒万元石,放到那只险些怼到自己脸上的胖手中。
重玄胜先检查了玉签,然后打开盒子数了数,仔细验过,确认是保质保量的十颗万元石。
这才哈哈大笑:“欢迎下次再赌!”
……
在人群怪异的目光中,轿夫们重新抬起舆轿,载着十四皇子匆促离去。
一直出了南遥城,姜无庸的脸色都没有缓过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落败,还被人称为齐室之耻,简直奇耻大辱!
而由此而衍生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巨大损失。
他愤恨交加,一时不知向谁宣泄。
此时远离人群,姜无庸终于卸下些顾忌,忍不住咬牙怒道:“若不是父皇偏心,至尊紫薇中天典最强的天经地纬两部,都不肯传我。今日我又何至于此?”
他愤愤一捶座椅。
“但凡让我修行一部,区区姜望,覆手可灭。也不会受此大辱!”
“殿下噤声。”那大太监严肃道:“天经地纬二部,只有太子能修。”
“少拿虚言唬我!”姜无庸愈发怒了:“那我三姐、九哥、十一哥他们,又是怎么修的?”
大太监为难道:“他们……”
“无非就是母家势大罢了!我姜氏皇朝,早晚坏在这些外戚手里!”
此话一出,抬轿的十名轿夫忽然僵住,不自觉地张开嘴巴,鲜血涌出,形成十条血线,窜入舆轿中。
大太监的每一根手指都连接一条血线,他十指一握,血线顿时消失。
十名轿夫连同舆轿,轰然倒地。
舆轿之中,大太监纹丝不动。
但姜无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殿下。”这大太监沉声说道:“您有没有想过,这些话传出去,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
“前年九皇子败于王夷吾,以那位殿下往常的偏激,你可听说过他如此失控?”
“一时失意并不可怕,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您还怕更落后一点吗?今日颜面大伤,未尝不是他日扬眉吐气之机。至少其他殿下都会因此放松对您的警惕,不再把您当做对手。”
“但您若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了,一再失言,咱们还是趁早离开都城,做个富贵闲人。也免得哪天,老奴陪您横死街头。也给宫中数百人口,求一条活路!”
姜无庸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
“孤,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