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在泽清山长风寨,林慕瑶和叶阳晨举行了盛大的成婚仪式。泽清山上一次有这样的大喜事已经不知是何时了,但叶阳晨成婚的那一天确实是长风寨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山寨里张灯结彩,处处张贴着喜字,处处洋溢着喜庆,简直就是狂欢的节日。
此时,几乎所有武林泰斗和江湖侠客都已聚集在了泽清山。自叶阳晨说要结婚,夏薇就以叶阳天的口气给天下英雄广发喜帖。就连与泽清山不是很熟的江湖人士,还有那些隐退江湖之人也都收到消息,长风寨就是要把少寨主叶阳晨的婚仪办成武林盛事。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各路豪杰奔走相告,急着便赶往中安郡。
说起来也是好笑,一个九岁男孩,一个八岁女孩,明明还是两个小鬼,却要拜堂了,他们甚至还不太知道成亲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林慕瑶原以为叶阳晨口中的成婚,不过就是小孩过家家那种,谁知却有着真正的成亲仪式。
那日午后,林慕瑶便沐浴更衣。随后,慕瑶坐在梳妆台前,在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抹涂唇脂,描画娥眉。林慕瑶恍惚在梦中一般,但看着铜镜里颜如美玉、清丽无俦的自己,心里竟少了一丝害怕与担忧。
花语悦声道:“林小姐,你的凤冠真好看。”
经丫鬟一说,林慕瑶透过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头上的凤冠。那是一顶十二凤尾山河锦绣祥云金玉冠,它精雕细琢,凤尾似流云般华美飘逸,火鸟口衔黄玉,与金冠相得益彰。凤冠左右还各挂有六条金流苏,自然垂在云鬓两侧,相映生辉。
凤冠不是成人的大小,而是参照慕瑶的头型尺寸定制的。夏薇是花了重金,中安郡的能工巧匠才赶工赶时地制作出来,就是为了让叶阳晨这个少寨主尽快成亲。
慕瑶视线下移,见自己身穿着全亮红缂丝九州盛世凤纹长袍,长袍袖口绣着海河水纹,华美绝伦。霞帔披在长袍外,做工极为精致华美,它上面还绣着十二只金凤。金凤有的冠似如意,有的头若腾云,它们个个耀眼夺目,栩栩如生。
慕瑶梳妆的地方离长风寨主厅海晏厅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吉时一到,慕瑶被盖上红盖头,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花轿。叶阳晨穿着大红的新郎吉服,戴着大红花站在轿子前,全当是迎亲。
一路上,锣声、鼓声、喇叭声连绵不断。
花轿在海晏厅门口停住,帘子被撩起,丫鬟小心扶着慕瑶走出轿子。几乎同时,炮竹声响起,声音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犹如山呼海啸。
泽清山的十二副寨主、大小头领及各方宾客早就等在那里了,海晏厅内、厅外一百多张桌子皆坐满了宾客。
通往大厅的路被铺上了红毯,慕瑶和阳晨一同走进厅内,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虽然这个婚是叶阳晨闹着要结的,可看见那么多双眼睛望着自己,他还是会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时刻,他的人生也是第一次经历。只是叶阳晨的眼神里依旧锋芒如旧、英气逼人。
慕瑶虽蒙着红盖头,但也能清晰听见周围人发出由衷的笑声,以及众人聊天时说的祝福语和吉祥话。
叶阳天端坐在高处的椅子上,地位尊贵。向他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叶阳天喜悦得时而仰头大笑,时而高声叫好。而分座在叶阳天身旁的大娘唐露和二娘夏薇也是身着华美服饰,妆容更是从未有过的精致。在这个喜庆的日子,她们这两个做娘的却边笑边不约而同抹着眼角的幸福泪。
一阵欢声笑语后,傧相高声唱道:“一拜天地,敬地久天长。”
林慕瑶和叶阳晨朝着海晏厅外跪拜。
傧相继续喊道:“二拜高堂,谢恩重如山。”
两个孩子又缓缓转过身来,向叶阳天、唐露、夏薇行跪拜礼。
“夫妻对拜,祝永结同心。”这一声,傧相喊得声音更大。
话音一落,他们两位新人相互躬身行礼。
听着大厅里的热闹声,她就能想象出厅里聚集了多少人,而一想到那些眼睛都正盯着自己看,红盖头下的慕瑶便没来由的害羞。而叶阳晨的注意力都在慕瑶身上,他很想知道盖头下的林慕瑶是什么神色,也很迫不及待想看看新娘子有多美。
傧相拉长声音道:“礼成,送入洞房。”
在一阵哄闹声,丫鬟扶着林慕瑶回了新房。一路上,喜糖和红封不断洒下,众人见证着新人的甜蜜和幸福,也在沾着喜气,享受着快乐。
叶阳天说儿子成亲后,也算是个大人了,便腾出一套三进门的宅子给叶阳晨当新房。丫鬟扶着慕瑶进了新房,让她在床沿处坐下。
叶阳晨接过喜秤,用它掀开慕瑶的盖头。他终于见到盖头下,千般娇艳、万般清丽的慕瑶。
慕瑶也不知自己在娇羞什么,只是红烛下的脸颊蒙上一层又一层红霞。在如此喜庆的氛围下,她的心里泛出一丝温暖。
叶阳晨走过去,坐在了林慕瑶身侧。
随即,丫鬟们依次走过来,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洒向新人,虽然两个孩子离生孩子还早得很,但是婚礼仪程却不可少。
最后,新郎新娘手端酒杯,各自身体前倾,彼此手腕交叉后将杯中酒饮尽。
至此,所有的仪式流程总算进行完了,林慕瑶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庆幸自己没出一点错。整整一天,慕瑶都担心自己记不住,做不好这些礼仪规矩。婚仪前,丫鬟也是不敢疏忽,反复叮嘱慕瑶,又反复陪着演练,就是怕过程中出差错。慕瑶也很认真去学,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此事很重要。
前厅还有宾客需要坐陪,叶阳晨便出了婚房。林慕瑶累了半日,终于得了空,她环顾着新房,所有的家具、床榻都是崭新的,一尘不染。最重要的是屋里终于不见了那些刀剑、虎皮、熊头、八卦之类的挂件,而是多了些花瓶、盆栽等温馨的物什。
叶阳晨喝了好一会儿酒才回来,屋内的丫鬟齐声道:“少爷……”
叶阳晨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丫鬟离开。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叶阳晨的脸色柔和了些,“慕瑶,今天你开心吗?”
慕瑶怔了一怔,“什么?”
“就是我们成亲了啊!往后余生我们都会在一起了,你再也离不开我了。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林慕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知道如果说不开心是很煞风景的事,还可能会激怒叶阳晨。可如果说开心,那也肯定是在说谎,试问天底下哪个女孩被抢上山,又被逼着成亲会开心呢?
林慕瑶停顿片刻,淡淡说道:“还好。”
叶阳晨以为“还好”就是开心的意思,脸上露出属于孩童的笑容,“你今天真好看,比画里面走出的人都好看。” 平日里勤于练功,不喜读书的叶阳晨,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就连夸人,他也无法说出动听的话来。
叶阳晨继续说着:“我真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到你,我就会觉得血是热的,心是暖的。”
听叶阳晨这么说,林慕瑶幼小的心灵还是很受震撼,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喜欢另一个人。
只是那时他们都年幼,无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不知那是一种爱。
叶阳晨凝视着林慕瑶,“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慕瑶揉搓着嫁衣,不知该说什么。
叶阳晨虽有点失望,但没有逼迫慕瑶,“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说着,叶阳晨帮着慕瑶脱下婚鞋。
林慕瑶心里一颤,记得在家时,都是丫鬟为自己做这些事的。即使父亲爱母亲,她也没见父亲为母亲换过鞋。林慕瑶无法相信凶横的叶阳晨会愿为自己做这样的锁事。
慕瑶刚想制止,可话还没等说出口,喜鞋已经被叶阳晨脱下来。
林慕瑶坐着向后挪,坐到婚床里侧。这身嫁衣层层叠叠,穿上很费事,脱下来也不容易,她试图解开后颈处的扣子,可怎么都摸不到。
犹豫片刻,慕瑶娇声说着:“阳晨,可不可以帮一下我的忙,身后的扣子我解不开。”那是慕瑶第一次主动求叶阳晨帮忙。
这时叶阳晨正在脱自己的衣服,听慕瑶那么一说,他才伸手去帮她。林慕瑶转过身去背对着叶阳晨,叶阳晨耐心地帮着她脱掉喜服。对别人的事,叶阳晨从未那么耐心过。
无意间,叶阳晨瞥见林慕瑶脖颈处白玉般透明的肌肤,他的心里微微一颤。美好的事物没人会不喜欢,不过叶阳晨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杂念。
灯烛一灭,两人睡在一床锦被里。叶阳晨搂住慕瑶的腰,“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搂着你睡。”
“可这样我会不习惯,我会睡不着。”在家时,林慕瑶都是自己睡一张床的。现在不仅有人跟她挤在一起,还要搂在一起,慕瑶当然很不习惯。
但叶阳晨根本不会管这些,他就是这么霸道。
叶阳晨很快就睡着了,可林慕瑶心里却五味杂陈的,怎么都睡不着。
忙碌了一天,至此时才静下来,慕瑶很思念父母。她不知家里人有没有很惦记自己,也不知父亲有没有很着急派兵四处找寻自己。
其实这一个月以来,林远峰曾点了两千兵马,两度派兵来找寻女儿。他甚至坐兵船进入到玉龙湖,进了泽清山的境内,但是林远峰怎么也找不到进长风寨的入口,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想着女儿可能凶多吉少,林远峰失落至极,他的妻子沈芸更是整日以泪洗面。慕瑶被劫的前几日,林远峰还试图以慕瑶身体不舒服瞒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可时间一长,由于慕瑶再也没有去给祖母请过安,便再也瞒不住了,老人家知道真相后几次哭到晕厥。
叶阳晨与林慕瑶这场婚礼,长风寨整整热闹了十天。虽然慕瑶当时才八岁,可成婚这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刻在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很多年后,慕瑶都能忆起婚仪那天发生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