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大地分布诸多不奋斗的散神。他们是神族,有着漫长的生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越发厌倦枯燥的生活。
有许多人听信了那些曾悄悄去过人间的流浪诗人说的话,向往凡人短暂但变幻多姿,如同烟火一般灿烂的生命。他们放弃了神族的身份,向昆仑请求,自愿走入人间。
当他们走入人间,明白这不过是一场谣言时,已经悔之晚矣。只能经受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等诸般痛苦而无能为力,生生世世如此,循环往复。
昆仑视此种想法为“大愚”。所有离开神界的散神,都终身不得重返神籍。
愚蠢的神太多,所以人间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他们的记忆道被封起来,沉溺于人的七情六欲、百八烦恼之中,背负无间之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昆仑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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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的脸上捂着热毛巾,在门外疯癫的叫喊中,知晓了他们的身份——离开昆仑丘的散神。
她说成霜伟大的双语文学终究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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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罐故事》【真·破译版】
怨恨瓦罐:“我当初!也是一块能成为瓷器的好泥!我身体里的硅元素更纯净!我本来是要成为一个瓷器的!都是因为我听信了一些瓦罐窑主的鬼话,觉得做瓦罐是更加淳朴而真诚的。”
翻译:我是被骗进人间的,都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些来自人间的自我吹嘘的屁话,觉得做人是淳朴而真诚的,才放弃了神族的身份。
怨恨瓦罐:“当我作为一个陶坯进到那个破烂炉子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破架子上躺到老死了。”
翻译: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人间第一天就后悔了,人间不值得。
随和瓦罐:“算了,这世界上的元素是守恒的,我希望我再次成型的时候,能做一个富贵人家的花瓶。”
翻译:等下个轮回,我必要投个好胎。
随和瓦罐:“大家虽然都不是什么精巧的家伙什儿,但是好歹也是囫囵个的罐子,装不了什么琼浆玉露,也能装水吧,何必这么心怀不满,我们虽然都是瓦罐,但是也该有个罐子样,整天抱怨像什么样子?”
翻译:来都来了,凑活过呗。做人也不该像你这样逼逼叨叨。
怨恨瓦罐:“你肚量宽广,也没见有人把你买回家装水啊?”
翻译:你想得开,怎么没见昆仑丘把你召回去啊?
随和瓦罐:“现在人家稍大一点的房子装水都用玻璃罐了,装水也成为一种奢求了。
翻译:做神也很卷的,人家叫也叫昆仑神回去,谁叫普通的散神回去。
随和瓦罐:“不管做什么,哪怕是买回去做夜壶呢,只要给我个像样的营生,不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到自然分解好吧。”
翻译:信女别无所求,哪怕是回昆仑山脚每天捡石头,也比在人间好。
上釉瓦罐:“我要奋发图强,去一个新窑,刷一层光洁的釉面,曲线救国,实现做瓷器的愿望!”
翻译:我要去找接受新的领导,虽然是人,但要还活成我们神族的样子。
怨恨瓦罐:“不管你上什么彩釉,都改变不了你土得掉渣的事实!”
翻译:那你也还是人,别自我安慰了!
积极瓦罐:“说不定我们可以把瓦罐们组织起来!以咱们瓦罐的资质,一定可以在器皿界有点作为。现在蜘蛛不是名头很响吗,咱们可以找他给咱们做个赞助商,造造势。”
翻译:我们可以把落入人间的散神都召集起来,选个头头建个组织,大家一起做个鹤立鸡群的人。现在赤水不是很有名头嘛,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咱们就去找他帮帮忙。
怨恨瓦罐:“你怕是对于瓦罐有什么误解?”
翻译:别放屁了,人就是人,还鹤立鸡群。
随和瓦罐:“算了吧,蜘蛛网和瓦罐的组合只会更让你看起来像个破烂。”
翻译:你跟赤水搞,你会被搞死的,弟弟。
怨恨瓦罐:“瓦罐的身份是宿命!是诅咒!你逃不掉的!哈哈!那些光滑明亮的釉面!不是你在油漆桶里泡一泡就可以偷来的!站在瓷器中间,你最粗糙笨重,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冒牌货,大家用怪异的眼光看你,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别扭,更何况,为什么不说呢,没有什么事情势必报团排除异己更快乐的了……”
翻译:做人是宿命!是诅咒,你逃不掉的!就算赤水让你看起来不一样,你也还是个凡人!你以为你与他们为伍就可以改变吗?一起发烂发臭吧!
“蜘蛛”代指执珠人赤水,而“痊愈”“瘟驴”则是“群玉山”的司昼和“倒霉蛋”司月。成霜错解瓦罐故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是在说:“趁司昼不在,我们不如把这两个昆仑神干掉,凭什么她们能回神。大家一起做人!点火!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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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旅馆对面的街道上渐渐地围了一圈人。
远山几次想冲进火海救人,却顿住了脚步。
一个带着相貌儒雅的男人出现在远山身后,语气不善地问道。“舍不得了?”
远山诧异地看着这个男人:“你也复生了?”
“看到太多老朋友,害怕了?”那男人笑道。“放心,应该只有我认得你。她们全都被你蒙蔽了。赤水更是没有往这里想。”
远山眉目冷凝:“你将她困住,是想对付我?”
他逐渐意识到,这场孤山之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从参会邀请函发到洞天研究所开始,到“鸭血打折”的传单飞进司月的书包,是一出早已设计好的戏码。
“我可是在帮你。成霜不是需要恢复神力吗。没有契机,如何恢复。知道你下不去手,我替你做了。”那男人笑着,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救她。”
远山厌恶地看着他。“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教。”
那男人指尖上放出一缕火苗,抬手的那一瞬间,远山的手臂无法控制地感到一线烧灼。
千年前,身体里被种下的一缕玄天烈火,随着主人的出现,重新复活。远山心中骤然燃起一股陈旧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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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楼,
火焰终于蔓延到了房门前,但她们要等的人,却没有丝毫相救的意思。
司月气得锤窗:“远山怎么回事,这火是他放的?他是反派吧!?”
浓烟阻止了她继续咒骂。门框被融化,淅沥沥地粘在门上。
司月不知所措地问成霜的意见:“窗还跳吗?”
“你跳了他也不会接你。”成霜尖锐地指出这一点。
从绝境中,她的心霍然坚强起来。为什么会一直等待远山来救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让人气恼。
“不跳窗,难道要开门?外面……可是火海。”司月迟疑。不仅是火海,还是玄天烈火。
成霜冷哼:“好像谁没见过一样。”
与千年前的那场大火相比,这算什么?
昆仑丘的人都颇有几分血性。否则也无法通过考核,成为万里挑一的神界工作者。
面前的房门本就摇摇欲坠,成霜走上前去,目光冷硬。
既然没有出路可以逃,只能正面迎敌。火神重黎的神识破碎,如今的玄天烈火,似乎证明了他的复活。她倒要看看,这玄天烈火,到底有多厉害。
她将司月护在身后,脚上发力,踹了上去。
被烧得已然单薄的房门轰然向前倒去。热浪顿时扑面而来,微弱的火苗在房门的两侧分道,面前竟然只有黑漆漆的一堵焦墙。
房门焦塌,成霜率先踏着这破木板,走出去一探究竟。
当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才看到尚在熊熊燃烧的走廊。玄天烈火张开它的翅膀,披着火红的衣裳,朝她扑来,如一条游龙,开口咆哮,似乎要以绝对的气势将她吓退。
迅疾的速度如奔雷,翻滚着火团,欲吐珠。
却离她身前不足一寸时,堪堪停下,与她面对面遭逢。
只因成霜未曾后退一步。
她的眼神中尽是漠然。似乎根本不将这将要吞噬人的烈焰放在眼里。
抬眼间,一种无所畏惧的光彩从中漫溢。她甚至笑了笑:“又见面了。”
这火焰是有意识的,成霜越是如此,它越有些惧怕,她朝前走上一步,它就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直退到走廊的中央,它觉得实在是丢人,终于鼓起勇气,重新朝她扑过去。
灼热的高温贴近皮肤,有刺痛感,成霜下意识地抬臂挡脸,却并未等到烈火焚身的痛感。
玄天烈火不知何故,无法前进。
司月在成霜身后兴奋地喊道:“成霜你快看,你的云雾回来了!”
成霜抬起手,看向自己氤氲着雾气的指尖。
本应是流动的柔白之色,在烈火之下才化成似有还无的雾。这是她的“群云之力”。
“司云神!你又行了!”司月泪目。
成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倏忽一笑,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已显怯懦的玄天烈火走去,流转群云之力,再一次和它亲切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