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月公主虽然听话的坐了回去,但眼神却滴溜溜一直留在东阳太子身上,目光中的侵略性和势在必得令人感到厌恶。
东阳太子有些恶心的放下酒杯站起身,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去殿外透气,宋莺时使了个眼色,九九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果然不一会儿,颂月公主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同样溜了出去。
皇宫这几年虽然因为当今皇上奢靡重修了多次,但大体格局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东阳太子循着记忆往御花园走去,他记得小时候昭华长公主帮他在御花园中的亭子下垒了个燕子窝,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敏感的地方他不敢去,只能寻找这些儿时的记忆,好让自己冰冷的心多点温度,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有些急切的走到亭子里,东阳太子仰头看去,熟悉的地方,一个熟悉的燕子窝孤零零的垒在房檐下面,连燕子也南飞了。
东阳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鼻酸,他眨着眼睛将眼眶中的热意眨下去,这一刻甚至心里有些感激梁国传说伤害燕子不吉的习俗,否则这个燕子窝恐怕也保留不下来吧。
“一个燕窝都把你看呆啦?”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东阳太子回过神转头,就见九九调皮的站在他身后,本来有些被打扰的恼怒,可想到她是昭华长公主府上的,怒火又被压制下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刚才就跟着你了。”九九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好奇的抬头打量燕子窝:“没什么好看的啊,这个季节连只燕子都没有。”
东阳太子叹了口气:“你不懂。”
九□□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又哈哈笑起来:“你这人看着年纪轻轻的,长的又这么好看,怎么说话跟个老头似的!”
东阳太子也好奇:“你不是结巴?”
“谁跟你说我结巴的!”
“那你刚才?”
“我刚才那是救你!”九九哼了一声抬起下巴:“你都没发现你被蜘蛛精盯上了吗?”
东阳太子不解:“什么蜘蛛精?”
“就是……”九九突然停下说话嘘了一声,拉着他快速闪身跑进旁边的假山里躲起来,紧接着亭子里就出现颂月公主的身影,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转头问身后的宫人:“你不是说人就在这吗?”
宫人低下头战战兢兢的回道:“明明刚才还在的……”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宫人吓的一把跪下:“公主恕罪,奴婢该死!”
颂月公主转着身子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东阳太子的身影,气的狠狠踹了宫人一脚:“还不滚去找!”
宫人被踹在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能咬牙忍着疼赶紧爬起来帮颂月公主找人,颂月公主还不解气,又跺了跺脚:“柳啟安,你给我等着!”
直到颂月公主也走远了,九九才放开东阳太子,拉着他轻手轻脚走出来:“这个公主看上你了,想让你当她的小猎物。”
东阳太子厌恶的皱起眉:“什么小猎物!”
九九偏过脑袋仔细打量他:“长的确实好看,难怪那个公主,还有之前那个裴小姐都看上你了。”
东阳太子想起刚才的话题,有些关心的问道:“你说裴小姐?还有刚才的蜘蛛精,都是什么意思?”
九九笑道:“你不知道?裴家二小姐就是蜘蛛精啊,被她缠上你就完蛋了。”
东阳太子脸色一变,皱眉训斥:“你这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就语出伤人,好端端的为何污蔑别家小姐的名声!”
九九不屑的嗤了一声:“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位裴家二小姐跟刚才那个公主一样,都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看到的俊俏的公子必然千方百计收入石榴裙下……”
东阳太子严厉打断她:“事关女儿家清白名声,你休要信口雌黄!”
“我可没胡说,不信你去问长公主和我家夫人,她们都知道!”
东阳太子愣住:“你说长公主也知道?”
“不然我上哪知道去?刚才宴席上那个裴二小姐看你眼睛都看直了,本来想故意撞你的,多亏我家夫人早早看出来了,让我过去救了你!”
东阳太子沉默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再抬头时情绪已经淡漠下来:“谢谢你今日相救,我已经出来太久了,回去吧。”
宫宴结束都快半夜了,许多姑娘撑不住满脸困倦,颂月公主倒是神采奕奕还有精力缠着东阳太子,回去一路上昭华长公主都沉着一张脸,宋莺时以为她是为颂月公主看上东阳太子的事不高兴。
直到进了房间,昭华长公主冷声打发了所有下人:“你们都下去。”
宋莺时问道:“你今晚住我这儿?”
昭华长公主没回答,看着所有人都出去,门关好后才严肃的看向宋莺时:“你坐下,我有些事必须问清楚你。”
宋莺时在她面前坐下:“你问。”
“你当初救九九,为什么?”
宋莺时垂下眸:“什么为什么?”
昭华长公主瞥了一眼她搅在一起的手指:“我记得当初你去人牙子那之时,说要给我个惊喜,这个惊喜就是九九吧?”
宋莺时老实点头:“是。”
“她有特殊身份?”
宋莺时并不惊讶她能猜到,毕竟昭华长公主的聪慧早就是所有人都公认的:“没错。”
“她是谁?”
宋莺时没回答,反而偏头直勾勾盯着她:“你在怀疑我?因为我今晚让她接触了柳啟安?”
昭华长公主揉了揉眉心:“我不是怀疑你,但我必须清楚你的目的,你为什么要让九九接近柳啟安?你有什么意图?”
宋莺时反问:“她为什么不能接近柳啟安?柳啟安又有什么特殊身份?”
昭华长公主蓦地睁大眼睛,哗啦一声站起身,椅子在她身后哐啷一声摔倒,桌上的茶杯也被她的大动作带翻在地,茶水溅了她一身,昭华长公主从未如此失态过,她严厉的瞪着宋莺时:“你说什么?”
宋莺时毫不畏惧的同样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低头仔细擦拭上面沾上的水渍,昭华长公主垂眸看着她,目光幽深:“宋莺时,我是真的看不透你。”
宋莺时苦笑:“我又何尝看得透你?”
“所以你知道什么?”
宋莺时抬头看向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点儿,不过你不用防备我,从新婚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会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来帮你,当然,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我也会毫无保留全部告诉你。”
昭华长公主眯起眼睛,脑子彻底有些迷惑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生死关系着我宋家上百条性命,还因为……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我不想互相防备,我已经累了一辈子了,这辈子我想轻松点儿,哪怕赌输了,我也认了。”
宋莺时想过了,东阳太子回来了,说明金太后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昭华长公主后面的危险会更多,自己明明能凭借上辈子的记忆避免掉很多麻烦和危机,可如果瞻前顾后势必会带来不必要的牺牲,不如坦诚布公,如果昭华长公主和文阳太子一样到后面翻脸不认人,她也全当自己白来世上重新走了一遭。
昭华长公主细品她的话:“这辈子……什么意思?”
宋莺时缓缓蹲在地上捡着杯子的碎片,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昭华长公主不置可否:“这个问题应该去问那些和尚或道士,我只执着于把眼前顾好就不错了。”
宋莺时笑了一下:“我信,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疯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黄粱一梦吗?”
昭华长公主扶起椅子坐在她面前:“记得。”
宋莺时把手里的碎瓷片堆放在桌子上,一旁的烛光照在瓷器上折射出一天润泽的光,她撑起下巴有些恍然的看着那道光:“其实我到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可我真真切切的活过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