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风》
文/时祈
明德一中贴吧,最新热帖。
一张宁眠代表学校的数学竞赛上睡着的照片。
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照片里的宁眠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贴吧的焦点。
【楼主:球球了,我给学霸跪下了,同样是来参加数学竞赛,题难到我放弃出场,而学霸在考场上睡觉!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没关系!即使不会做也要坚持睡到最后一秒!真是学霸届的一股清流!睡觉届的王者!连监考老师站她旁边人也要跟没看见一样!】
【可以!不愧是我校派出去的年级第一,先给敌对学校来一波虚晃,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他妈这次题这么难吗?连宁眠都能放弃?】
【?宁眠是谁?就因为参加个竞赛睡觉还能单独发个帖?没来过最后一个考场吧?】
【楼上不知道我们明德一中的小学霸?来个人给他科普一下啊!】
【我惊了,还有人不知道宁眠?明德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常年霸占着年级榜的第一,标标准准的三好学生,每个学生的噩梦,老师眼中的小宝贝儿,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竞赛名次拿到手软,但凡有竞赛,一定有宁眠,这能不知道?不光学习好,人比人气死人,我们眠打架也是一绝,跆拳道黑带,了解一下?】
【既然已经有人提到我们跆拳道社,这里给我们社打个广告,欢迎每位一中学生的加入,前十名可报名免费被我们小眠打一顿!】
七点一刻,宁眠被监考老师从桌子上拍醒。
还有十五分钟就交卷,监考老师足足看她睡了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以至于让他们怀疑这次的卷子出的太简单,宁眠都懒得答。
睡了一会儿,宁眠也清醒了些。
垂眸,宁眠看了下自己的答题卡,还有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做,踩着线勉强答完。
时间一到,宁眠把卷子交上去,还有点儿困,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把书包从抽屉里抽出来,转身,拿起桌子上放好的笔袋,塞了进去,准备回家。
不过刚从教室出来,手机恢复信号,宁眠就接到了通电话。
看了眼通讯人,宁眠接起电话,语气秒变:“爸爸。”
“嗯,考完了吗?”
通讯人是她爸爸,宁鸿德。
宁家历代从商,在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不过宁眠跟家里并不算亲近,问题主要出在她的母亲身上。
简单来说,宁眠是小妈生的。
十多年前,宁鸿德认识了还在大学的林菀,林菀没什么钱,没见过什么世面,独独生的一副好皮相,被没见过几面的宁鸿德看上,几顿酒肉,几个名牌包,林菀就成了宁鸿德在外的温柔乡。
故事到这里还可以说是一场恋爱,但可惜的是,宁鸿德已经有了家世,瞒了两年,林菀有了身孕,宁家多年没有子嗣,再加上主治大夫说林菀肚子里是个小公子,一时间林菀的身份被爆了出来。
日日夜夜,林菀都盼着宁眠的出生能把她扶正,没想到一出生,生死就定下了,宁眠是个女孩儿。
原本林菀还觉得事情不会再糟糕,宁鸿德的正房也传来了怀了孕,一年以后,生了真正的小公子。
宁鸿德跟林菀一拍两散,宁眠没人要了。
那一刻,宁眠才知道什么叫爹不疼,娘不爱。
宁眠最终还是判给了林菀,不过,即使如此,宁鸿德该给宁眠的还是没少,学校学费压岁钱,宁眠觉得自己找了个取款机当爸爸,除了定期汇报一下学习状况,也没什么不一样,还挺省事。
但林菀不一样,要么不回家,要么家里永远都会有个男人,宁眠实在受不了,刚上了高三就搬出来一个人住,林菀没有给她太多钱,她只好用之前攒的压岁钱租了个破旧的小区公寓。
“刚完没多久。”宁眠回答。
宁鸿德:“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宁眠保守地估计了一下前边的分数,“不会太差。”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名次呢?”
宁眠垂了下眸,如实说:“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宁鸿德说,“平常不都是第一吗?小瞻还跟爸爸说要去给你加油呢,他可一直以姐姐为学习的榜样。”
宁眠沉默不语。
“最近遇到什么意外?学习上有困难?还是在妈妈那里住的不好?”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次排名能到什么位置,但宁鸿德的预想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回答范围。
宁眠懒得解释,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没有,今天的题很难。”
宁鸿德也愣了:“哦,这样,没事,下次努力。”
电话一打完,宁眠面部表情瞬间变化,不想装了。
她是真的很困。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刚才在考场上的觉,是她这一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原因都归结于居民楼下的废弃车库,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堆摇滚青年把废弃车库当舞台,好死不死,每次宁眠要睡觉,摇滚青年就出动。
她原本想找小区的物业投诉,不幸的是,她住的小区也快报废了,除了三个耳背的大爷大妈,这个小区几乎是寸草不生,连个正常生物都没有。
宁眠也不是没想找摇滚青年好好谈谈,但每次她想下楼找对方,摇滚青年瞬间就安静了,她准备睡下的时候,摇滚青年又瞬间躁动了。
她甚至怀疑她家里装了个雷达,她不睡敌不动,她若睡敌必吵。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为了避免人群,她七拐八拐,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去,回过神,宁眠脑袋还有点儿懵,抬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她应该没出去,还在市青年宫里,不过位置有些偏。
看起来只能找个路标来帮助自己走出去,不过还没走出两米,宁眠就听到小巷里边儿有动静。
“还挺厉害,小朋友脾气挺大,不过,你是没听说过虎哥我吗?不知道这谁地盘?”
宁眠顿了下,没动。
她来市青年宫的次数不算少,很早就听说市青年宫有一群大花臂的不良少年,专门挑小朋友下手,通常情况下把小朋友堵死在角落要零花钱,还不允许他们告诉父母,要是没零花钱拿就是一顿打。
里边儿的人没应声。
宁眠脑袋里瞬间补出个画面,小朋友,可能是个女孩儿,被一群非主流杀马特围绕在角落,蜷缩着小身板,两眼泪汪汪,一会儿就要跪地求饶。
要说宁眠没有正义感吧,也不是,尤其是面对弱势群体的时候,宁眠总是不忍心。
宁眠想了想,从手腕处褪下黑色皮筋挽了个头发。她想进去跟他们讲讲道理,讲不了就跑,好歹把小孩拉走,功德一件。
小巷子里还没动静,宁眠很冷静,甩了手书包砸到了对面的墙上,一波先发制人,吸引敌方注意力。
书包一砸,声音一响,对方的状态果然就不对了。
一帮人的视线立刻都朝着这边儿来看。
宁眠扎了个马尾辫,高高地扎在后脑勺,末尾有些卷。皮肤很白,杏子眼微扬,看起来倒像个好学生,但这个行为……来砸场子的?
“这是?”
小弟也不清楚:“大哥,怎么回事儿?”
宁眠站在巷子口,往角落那边儿扫了圈。
三个人大花臂的正中央围了个男生,男生的个子很高,身型又挺拔。最重要的是,他染了头银发。
宁眠忽然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听觉,这哪儿有被欺负小可怜,这明显就是三个大花臂跟他们的大哥大在演话剧。
话剧的名字可能是——伪装钓鱼。
“怎么?我们大英雄怂了?给小朋友发定位?找外援呢?”陈虎回过头看向宁眠,语气里已经有两分嘲讽的意味,吹了个口哨,“一会儿会不会还得打电话把学校老师叫过来,哭着给哥哥们表演个告老师?”
也许是视线停留的太久。
被嘲讽的大哥大也注意到了她,视线对了上来。
四目相对。
宁眠愣了下。
夏日的傍晚,紫粉色的光打在他的肩头。男生单肩背了把黑色电吉他,懒洋洋地站在一边儿。
五官英俊,轮廓鲜明。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概括,招蜂引蝶。
一个帅到能招蜂引蝶的非主流大哥大。
像是压根儿没听见大花臂讲什么,他的态度极其散漫,嘴角轻轻勾了笑。
然后,微微眯着眼,抬手,隔着大花臂们跟她打了个招呼。
“还他妈打招呼?”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惹恼了陈虎,“不知道我们在打架?不想活?”
也因为一声吼,宁眠彻底反应过来,围堵的并不是小朋友,而是她以为的大哥大。
非主流跟大花臂不是一伙儿的。
不过一个男生总不需要她帮忙,宁眠不想惹麻烦,想着把书包捡起来就回家,刚弯腰,宁眠就听见了大哥大的声音。
他说话的声音不重,啊了一声:“我们在打架吗?”
可能完全没想过以一敌三会被打得个落花流水。
他挑了下眉,还挺嚣张:“这么久都不动手,我还以为声控就行。”
话音刚落,宁眠能感觉到此时的气氛多么微妙,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要开打了,她垂眸,没有丝毫犹豫,捡起地上的书包:“对不起。”
陈虎动作一顿。
光线被云层遮住,宁眠抬起头,对上谢应的视线,语气轻且软:“我书包被同学扔过来的。”
宁眠眨眨眼:“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陈虎及其小弟们:“........”
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