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六无视他这个问题,声调继续无甚起伏的开口,“她嫁了个好丈夫,有丈夫仗势,她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生活好不惬意。”
喻慕元一拍巴掌,笑道:“好福气,我找道侣,也要如她那般,找个有势可仗的。”
陆六六瞧了他一眼,将故事讲完:“她丈夫一死,她立马被丈夫下属砍了头。”
喻慕元摸摸脖子,感觉有点凉。
随即,他探头,不解地问:“那下属竟敢这般以下犯上?”
“她一身荣辱,都系于她丈夫身上,他丈夫一死,无人相护,自然谁都能欺负。为财产,为资源,为权势,谁管她是旧主遗孀?只有自己立得住,才能护得住。”
“那下属真是太坏了,不忠不义,呸,不要脸。”喻慕元握拳,气势汹汹谴责。
陆六六:???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就听到了这个?”
自立自强呢?
喻慕元沉思片刻,握爪,“我知道了。”
陆六六不愉稍解,不算太过愚钝,还有救。
“我以后找道侣,要找个行事周全的。这般,她若濒死,自然会将我安排好,如此,我便不会与这位佳人落得一般下场!”
陆六六气得想一巴掌拍醒他,“你脑子里除了找道侣,就没别的?”
喻慕元歪头,不解道:“不然呢?”
随即,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要成仙!”
陆六六的怒气再次缓和下来,若能一直秉持此念,还可救上一救。
“我要找个资质绝佳的道侣,最好是炼丹师,这样,我就能靠丹药飞升了。”喻慕元想得挺美。
陆六六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双凤目盛满寒霜。
她猛地回头,讥诮道:“你当你是谁,能让那般天之骄子这般劳心费力死心塌地?你有什么优点值得那般天骄爱恋?靠你一张脸?”
见恩人忽然暴怒,喻慕元茫然不解,“靠脸,靠脸不行吗?”
陆六六冷笑。
喻慕元心知说错了话,闭嘴不语。
他可怜兮兮地垂头,自以为隐蔽地观察陆六六神色,像是胆小的萌物,探头探脑。
就,有点可爱。
陆六六怒气一顿,神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
喻慕元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又凑了过去,不过没敢开口,怕又惹恩人生气,只眼巴巴地望着陆六六。
陆六六盯着他毫无瑕疵的脸蛋,呼吸一窒。
她猛地转身,继续前行,语气愈发冷淡,“从前有个如玉君子,和你一样俊俏无双。”
喻慕元心底开心,恩人又夸他长得好看。
不过他没敢露出神色,只悄咪咪地高兴。
“他容貌绝艳时,其道侣爱他怜他,与他分食一桃,情浓意蜜;但当他容貌不再时,他道侣却与他恩绝爱迟,往日分桃雅事都成他之罪过,最后他被赶出家门,落魄而死。”
“这个故事,你怎么看?”陆六六问。
喻慕元欲言又止。
陆六六偏头,觑着他神色,道:“有什么说什么,支支吾吾地作甚?”
喻慕元壮着胆子道:“他怎么会容貌不再?是被人毁容了吗?”
陆六六:“……”
朽木不可雕!
她再也不想说话,大步往前走。
“恩人,等等我。”喻慕元忙跟了过去。
陆六六心底有气,加快前行脚步,喻慕元见状,灵气灌注脚下,疾行如风。
山洞暗黑,但喻慕元已经筑基,拥有夜视能力,陆六六更不必说,山洞微光对她毫无影响,两人一路前行,并未遇到阻碍。
越往里走,水汽越润,还残留着些许妖兽威压气味。
喻慕元瞧向陆六六,想开口提醒恩人,但见她一路坚定地往妖兽巢穴走,将提醒吞下去。
也许里边妖兽于恩人有用呢?
再次穿过一个溶石洞,落入两人眼帘的是一汪水潭,水潭清幽,无波无痕。
喻慕元站在陆六六身后,等着恩人出手。
这时陆六六转身,视线落到喻慕元身上。
喻慕元心生不妙之感,“恩人?”
“去,打败它。”
“谁?”喻慕元偏头,视线顿住。
水潭中不知何时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仿若玉石,冰冷无情。
喻慕元从头上拔下玉簪往地上一扔。
玉簪见风而长,眨眼间一米高,立于陆六六身前。
玉簪顶端镶着一颗红色宝石,此时宝石绽放赤光,在两人身侧画出个圆,张开道结界。
这枚玉簪,是一件防御型法器。
若忽略这苟命做法,喻慕元这一连串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自救,灵敏得不可思议。
从他对上妖兽双眼,到法器生效,半息时间不到。
也便是说,若喻慕元不是防守,而是攻击,此时已出其不意击中妖兽。
陆六六望着那枚玉簪,神情莫测。
喻慕元不知为何感觉浑身一凉,感觉有人在惦记他。
不过对上妖兽双眼,喻慕元以为是眼前妖兽带来的危险,愈发警惕。
他对陆六六道:“恩人,这只妖兽是筑基大圆满,即将金丹,我力不敌,不如先行退去?”
陆六六冷笑,手抓上喻慕元肩膀,道:“退什么退,战!”
不等喻慕元反应过来,陆六六手下微微用力,将喻慕元扔向水潭。
“恩人?”喻慕元身不由得地飞得半空,眨眼间便到水潭边,还未站定,水潭里的妖兽便已离潭而起,似闪电般照他面门而来,近得能闻到妖兽口中腥臭,以及白森短小的利牙。
喻慕元瞳孔微缩,想也不想地一抹储物戒,几颗丹药凭空出现眼前,其中一颗丹药塞入妖兽口中,另外几颗似仙女散花般,四处掉落。
妖兽吞食丹药后攻击之态微微一顿,随即双目泛光,不再攻击喻慕元,转而吞逐其他丹药。
喻慕元抚胸口,脸上染上后怕,“居然是白霜蛇。”
白霜蛇因其通体雪白,鳞片次列如霜而得名,因其与龙般颔下含珠,又称白次龙,剧毒,金丹之下,咬之即死。
他又连甩出几颗丹药,趁妖兽吞丹药之隙,急急连退,见场上丹药将尽,再次连甩。
且甩且退,喻慕元退回陆六六身侧,心有余悸地开口:“恩人,快走,那是白霜蛇。”
场上白霜蛇折来折去,除了不会变长,和贪吃蛇没什么两样,看起来不仅不显得可怖,还有些蠢萌。
陆六六沉默片刻,问:“这是什么丹药?”
“上品兽灵丹,金丹之下的妖兽,都会本能受它吸引。”喻慕元开口,“我爹担心我被妖兽吃掉,让我遇见妖兽时,丢出兽灵丹,引走妖兽注意力。相比起我来,兽灵丹对妖兽的吸引力更高。”
陆六六点头,夸道:“机变能力不错。”
喻慕元露出开心的笑,谦虚道:“自保自保。”
陆六六不置可否,心底却将喻慕元看高一层。
临危不慌,随机应变,是个战斗好苗子。
不过,就是遇敌总想自保,避而不战,这心态不好。
“恩人,赶紧走吧,等它吃完兽灵丹,就该吃我俩了。”喻慕元再次催道。
陆六六道:“你遇到打不过的,都这般怯弱避战?”
“我爹说,这不叫怯弱,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喻慕元认真解释,“我修为是靠丹药堆上来的,比起其他苦修的修士,实力要差上许多,所以别想着斗法,压别人一头,能从别人手中活下来便是我的本事。我苦修保命之法,这些年颇有成效,虽说不能越阶而活,但同阶之下,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陆六六:“……”
这是何等苟且、又是何等没志气之语,怎么就没点上进之心呢?
她望向喻慕元,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他要是将保命心思用在战斗上,何愁实力不行?
“有我在,你不必忧心性命无法自保。”陆六六开口,“你只需战斗,提升实力。”
喻慕元眸光一亮,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我爹说,将一种保命走到极致,也算是一种优势,若贪图战斗,可能两样都不精,迟早丢命。”
“那是以前,现在有了我,你无须担忧保命之事。”陆六六望着前方还在玩贪吃蛇的白霜蛇,袖手而立,“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战斗?”
陆六六说话声音不高,语调很淡,可是却带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
喻慕元扔兽灵丹的手一顿,顺着陆六六的话遐思,大声道:“不想。”
战斗有什么好的,累不说,受伤还痛,还是当个旁观的美人比较好。
想想,别人累死累活,形容狼狈,而他护住自己,形象完美,还能喝茶摇扇,处处风雅,多好。
陆六六不敢置信地回头,凤眼差点瞪成杏眼。
喻慕元后退两步,强忍着张开结界护住自己的冲动,磕巴道:“恩人?”
他壮着胆子悄咪-咪观察陆六六,紧张地舔-舔下唇,心道,恩人不会被他气坏了吧?可是,他真的不喜欢战斗啊。
无论多么优雅美丽的人,一旦苦战起来,都丑得一比。
陆六六瞧了喻慕元半晌,神色愈发冷淡,“果然不能寄希望于你。”
她伸手,抓着喻慕元肩膀往前一扔。
喻慕元再次被抛飞时,心底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他一抹储物戒,准备如法炮制,结果发现自己储物戒打不开,而白霜蛇此时已吞下一颗兽灵丹,并继续冲向他。
喻慕元:“!!!”
他扭头看向陆六六,陆六六正安静地站在玉簪撑开的结界内。
似是察觉到自己视线,她抬眸,对上他的双眼。
她眼底没有愧疚,也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尊化不开的冰雪,光是看着,就能被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