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裳引 第27章 再度入崖

玥兮正想着如何在前往九世轮回崖途中干掉一大批冥军，可当她真正踏入先前地界时，才发现冥军不知为何少了大半。

如此，顺利进入九世轮回崖便不在话下。

可她似乎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但此事并不怪她，因其体内赤狼之力被泠羽十四片金鳞封印封印并不为玥兮所知，致使她跨入轮回崖周边地界时，只能勉强应付几个冥军。

玥兮总有自身灵气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还没处理完少数冥军，一群赤狼就跑着追上来了！

赤狼带有天生的压迫，当大大小小体型的狼群奔涌而来时，天边就仿佛照应似的响起沉闷如欲雷鸣的隆隆响声，令人一听就有不好的预感。

红泱泱赤狼群驰得极快，它们腥目喷射凶煞红光，一如先前玥兮从檀仙寨前往缥缈屿时途中遇上的狼群。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之前那长的奇骨怪相的赤狼人。

玥兮以为少了个赤狼人做主力，这群狼崽子杀伤力便会骤降，不必畏惧。

可正当她施法凝出赤火冰锥时，她就瞬间后悔不已地收回方才的想法。

她的赤火冰锥不知何故威力剧减，冰锥长仅两寸，其上赤火也如火苗扑朔扑朔般星微，别说成千上万只赤狼组成的狼群，就算是一匹赤狼，她在它面前也只是个小喽啰。

玥兮“恨铁不成钢”的心态从没如现在这般强烈，现下又无其他办法，她只能逃，逃的越快越好。

可下一刻玥兮又发现“逃跑”是多么徒劳无益的东西，赤狼足劲迅猛无敌，为首最快的狼离她只有三丈远，这样一点距离，不出片刻玥兮就会被它生擒。

玥兮感觉这辈子都无法逃出被赤狼捕捉的阴影了。

她离九世轮回崖还有一段路程，若她眼前就是目的地，暂且还有逃出赤狼魔爪的希冀，可眼下却只能凭借“自己也是赤狼之身，同类应当不会吃我”的心理抚慰她徒劳的奔波逃命。

刹那间眼下闪现出一棕红色身影，玥兮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已坐身于一马匹之上。

“融仔？！”

小红马如脚底生风，又稳又快地带着玥兮朝九世轮回崖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赤狼竟奇迹般地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玥兮紧紧攥牢缰绳，前身贴近马背，生怕跟不上小红马如光影般的速度而一个跟头摔落于地。

不知是惊喜还是忧惧，她从未体验过驰骋快马，也不知小红马是如何驯得这般敏捷身手。在她的记忆里，和小红马无非是在缥缈屿的海面上慢腾腾晃悠，或在檀仙寨周围悠闲自在地闲逛。

玥兮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小红马竟会在她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性命。

忧就忧在，和赤狼相比，小红马体型略小，在如此狼视眈眈的境况之下，倘若她成功进入九世轮回崖，它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身后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扰的玥兮不寒而栗，它们也卯足了劲，快要追上来了。

前方寒冽如冰窿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地能和这般刺骨严寒匹配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命运弄人，玥兮从前来九世轮回崖时，并未遇上如此深渊，偏偏前不久此地界裂开一口子，越陷越大。

两岸间隔相差较远，而小红马这时候嘶鸣一声清嗥，向着对岸纵身一跃——

玥兮下意识紧闭双眼，身体剧烈失衡，下一刻，随着摔落的剧痛袭来时，她已发现自己以安然地坐在地面上。

而对岸的赤狼几个猛然刹住，几个刹不住而不慎坠崖，几个朝这边跃来却仍掉落深渊：总之，没有赤狼能成功跃过她的对岸。

对岸没有小红马。

她身边也没有。

“融仔——”

玥兮赶忙爬到深崖边沿，一时间都忘记了走路，她仿佛看到了下方疾速下落的四只熟悉的蹄子，和回荡在永远黑暗的深渊、逐渐微弱的马鸣声。

那个声音仿佛在说，快走。

然后再无声响。

玥兮感觉自己好像听不到声音了，可是她明明一遍一遍地喊，还喊破嗓子了，也没有等到回应。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傻，在这个地方掉下去，无论何种生灵都会毙命，可她似乎还再等小红马的回应，仿佛小红马会奇迹般地冲上来。

怎么会这样？她分明前不久还让小红马等她带缥缈屿最好的良草，怎么现在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红马虽不比次仙界缥缈屿影卫们的高大矫健的黑马，但它聪慧，竟能瞒过阿婆和沅爷爷，感知到她的气息，只身来到冥域，明明身形比野马黑马娇小，可它却比冥域赤狼跑的还快，还能跃过赤狼也跃不过的万丈深渊，把她带到对岸，但它自己却一命呜呼了！

最后一点奇迹却又如玥兮那一丝可怜的希望消耗殆尽，她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闪现自己与小红马相处的每时每刻，她在此安然的代价是小红马的命，可她身上背负的不止如此，还有泠羽的，缥缈屿的，鹭云洲的。

绝望这种东西，莫过于饱含撕心裂肺的痛楚时仍在马不停蹄地做应接不暇的事，玥兮觉得好累，她还有好多要事要做，没有机会给她专心难过，她感觉好累好累好累。

此刻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飘来一道声音：“黛小姐，请振作起来，赶紧去改变过去的一切，你所牵挂的事物都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是之前那个声音提醒她了。

玥兮呆了几秒，恍然大悟，她有机会救小红马了，因为马上就可以进去九世轮回崖了，她马上就可以改变历史了！

如果成功改变历史，是不是就意味着，小红马可以不用死，其他一切一切都可以变得美好？

对，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去九世轮回崖，小红马用命来为她铺路，她不可以辜负小红马的一番苦心。

玥兮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把抹掉满脸的泪，可越抹越多，眼前一片潮湿，泪滴还是扑簌簌往下掉。

她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便骂了自己几句，你哭什么，只要回去改变历史，沧濯黛夷便不会对仙门大开杀戒，泠羽便不会为自己背负一千道天雷，小红马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死，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可你为什么还总是这么难过？

她像个刚摔倒站起来的孩子一般，一边跑，一边哭，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是跑回母亲过阿婆的怀抱里撒娇，而是跑向九世轮回崖。

那个可以从头改变一切的地方，也是寄托她所有希望的地方。

***

登基庆典前，沧濯召唤了靖芷。

他知道牢狱中那点厉鬼可能磨碎不了泠羽的心智，所以他必须要想其他法子，让泠羽在天雷下彻底殒身。

靖芷这个手下，他用了十多年，如今她为他办的事还不少，虽然她胆小畏缩，却不失为一颗好的棋子。

她和泠羽之间多少有信任存在，让她引诱他服毒再合适不过。至于旁人会如何看待靖芷，沧濯一律不想管，他只要达成目的。

至于那个名唤纪优的人，把不把他的所作所为散播于四界，也已然不甚重要，大局胜券在握，即将登位天帝，天下又能耐他何？

***

玥兮以为自己就这么草率地穿越回了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她跃入九世轮回崖幻光圈后，眼前雾蒙蒙一片，仿佛是一处幻境。越往前走，灰雾愈发稀疏，远处一排又一排迷离扑闪的烛火在昏暗阴沉的天地中显得异样别致。

执掌烛火的是身着褴褛长褂的佝偻老太太。连衣帽宽松膨大，遮住了她整张脸，却仿佛遮不住她的敏锐感官，玥兮还是立马被她发现了。

玥兮见到她便差点以为这个老太太是孟婆，可这里没有奈何桥，也没有忘川，只有成千上万只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烛火，还有一个……盛着不知何物的巨大木桶。

“姑娘想穿越回过去？”老太太问话。

“是。”

“何时，何地？”

玥兮想了想，她在济家镇晕倒时被无缘无故带进幻境里的声音并未告诉她沧濯是在何处坠崖，情急之下，她便答：“二十多年前，天国大皇子沧濯开始失踪的前一日。地点在……天国。”

老太太沉吟，似乎知晓玥兮所言何事，便点了点头，“姑娘稍等。”

半分钟过后，老太太端着一条长形蜡烛，其上火光扑朔，缓慢地朝她走来，而后在玥兮一丈远处停下，扬掌一挥，手中蜡烛片刻间便飞入了玥兮体内。

“此烛共四节，每一节被燃烧殆尽时，时间便会前进一日。历史不可逗留，超过火烛燃尽时数时少则损失心脉，多则直接暴毙而亡。姑娘若是想完成未了的心愿，可时时拿出此烛作为警醒。”

话语方毕，老太太在木桶旁盛了一碗汤水，在玥兮周围的土地上洒了一圈。

瞬间有一种怪异的味道扑面，玥兮捂住口鼻，还好不是让她喝这碗汤水，否则还没等她进入历史，她就已经被恶心死了。

“姑娘，去罢。”

而后身体又是一阵剧烈失衡，周遭一片片轮回光圈刺的玥兮紧闭双眼。

耀眼光芒散去，久违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又重回了她的身上。再度睁眼时，玥兮已然身处天国，可周围的景致愣是让她想不起这里是何处。

虽然殿宇精丽，却无一神侍来往，一派荒芜让玥兮莫名想起了凡间话本里所描述的冷宫。

二十多年前的天国，还未经历天冥大战，难道就已经如此萧条破败了？

不可能。天冥大战的结局分明是冥域大败，天国定处盛时之至，她一定是走错地方了。

玥兮顺着白墙一路曲折弯绕，不知走了多久，她隐隐不安，此宫墙内外竟诡异的悄无声息，一人也没有！

远处忽地响起瓷碗摔碎声，紧接着是女子崩溃的尖叫。

在此处听，明明声音不大，却让玥兮心里生出某种惊心动魄的震颤。

事态紧急，既然这里有人，只能就近询问。她朝着声源一步步走去，入目一高端典雅的宫殿大门，向内望去有位和这精致宫殿完全不符的蓬头垢面的女子。

碎渣子满地，道具凌乱，明明是话本里万千女子梦寐以求能住上一晚的寝殿，却狼藉不堪。

那女子如失心发疯一般，一见着玥兮就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嘴里嚷嚷：“你还有脸来！凭什么你的孩子安然无恙，我的孩子要成为牺牲品！！你们还我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的孩子！！！”

玥兮还未来得及躲闪，脖子就已被女子两只手死死钳住，她被迫地与女子相视。

窒息之中，她又吃惊地发现，女子面前杂乱头发后藏着一双空洞绝望又万般凄凉无助的眼睛，明明是很好看的眼睛，却被不知被何人践踏的充满了仇恨。

女子又胡乱地言语一些“我的孩子”“你的孩子”，玥兮听不懂她没头没尾的话，现在她敢肯定，这里一定是冷宫，毕竟话本里在冷宫里疯癫的女人不在少数。

眼前女子束着她脖子的手愈发的紧，玥兮只觉血气上涌，惊惶之下她只能也胡乱地来几句：“我没有抢你孩子……我可以帮你杀了他的孩子，放了我……我帮你杀了他的……孩子……”

此话果然奏效，女子目光中的杀意消减了大半，她的手渐渐松开，呆愣愣地看了玥兮半晌，而后突然狂喜般地跳了起来：“真的？！你可以帮我杀了她的孩子？”

玥兮大喘着气，还没等她回复，女子又忧伤起来，“哇”的一声大哭：“可是杀了她的孩子，我的孩子也回不来！我的孩子已经被他害死了！啊啊啊啊！”

声音格外刺耳，玥兮捂住了耳朵想要等她消停一会儿，可女子情绪实在起伏太大，此刻要安抚她是不可能了。

玥兮咽了一口唾沫，试探问道：“沧濯……”

一句话还没问完，女子就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对！就是沧濯，这个——孽种！他太幸运了，比我的孩子幸运多了！不公平，他死了才公平！”

没想到在这疯女子口中也能搜寻到一点信息，就算肩膀被她攥地生疼，玥兮也自动忽略了身上这一点痛楚，急忙问道：“沧濯现在在哪里？”

女子直勾勾瞪着她双眼，答非所问：“你要帮我杀了他，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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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再度入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