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西幻] 第4章 没有阳光就创造

伽斯特终究还是没让路茵继续修。倒不是修得不好，而是材料实在磕碜。

时光无情地剥蚀了石料的风采，经过了千年的腐蚀，有些砖块碎掉、风化了，还有一些长满青苔，尽管努力地清理掉，仍旧残留暗沉的痕迹。建出来的大厅和美轮美奂实在沾不上一点关系。

丑陋的复刻品只会侮辱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路茵得以解放，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种植中。

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等出苗。

然而天公不作美，从播种那日开始就一直阴雨连绵，不见半点阳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潮湿和阴霾之中。

小骨头山又重现了，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雨滴直直掉进黑洞洞的眼眶。

路茵把大厅的一块大石头作凳子，透过十五个拱门看着天空，“今天也没有太阳……”

伽斯特冷笑嘲讽：“别说太阳了，很快就要到冬天了，你这个时候播种本就不合情理，还好意思说自己学过呢。”

“什么时候播种根本无关紧要！冷了我就用火魔法，热了就用冰魔法，有什么是魔法解决不了的？”

伽斯特指指天空：“——下雨你就没办法。”

雨声应声滴答，仿佛在嘲笑路茵。

路茵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凝视着天空，好像有与天为敌的架势。

“你做什么？”

它来到厅外，看见路茵冒着雨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噢，魔法阵。

长久吟唱的魔法威力都不弱，绘制的魔法阵更是蕴藏着深邃无比的法力。一般来说，威力和准备工作的时长成正比。

伽斯特身为恶魔的黑猫，也能阅读魔法阵，一眼便看到魔法阵的属性为风，继续向下解读，“这是……”

能压缩大量的空气，能破除一切障碍，能……

“等等，你还在加东西？你要用什么魔法？”

魔法阵上的咒文越多，魔法威力也越强；然而魔法阵也越难成型，容易崩溃。

路茵千年前就是顶尖的那一批恶魔，伽斯特倒不担心魔法阵无法成型的问题，却不知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么大阵仗要做什么。

再加下去，城墙都能一炮轰烂了！

路茵置若罔闻，憋着一股气似的，愤愤把魔法阵写了个满满当当，然后把手中的树枝一抛。

四周的空气都被抽向魔法阵，压缩成一股风柱，空气被扭曲几乎能肉眼看见空气的实体。

魔法阵仿佛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毫无止境地向其中吸着空气，导致法阵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伽斯特小小的身躯抓不住地面，只得变大直接趴下，指甲刺进地面死死抠住。

“真是的，这么夸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毛都吹乱了——

风柱似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突然从法阵中爆开，直直地冲向天际。

长长的咒文延长了它的射程，以至于从地面直接上升……上升……触碰到了云层。

伽斯特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微张的嘴连猫牙都微微露了出来也未发觉。

……不，不会吧？

风柱声势浩大，从地面一直贯穿云层。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那么浩浩荡荡的一击，却打了个空气。

这道空气正是路茵的目的。果然，伽斯特看见被打穿的云层被吹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阳光从那空洞中投射下来，恰好照在了路茵开辟的田地上。

大地依旧被乌云的阴影笼罩，惟有那片田地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四周还有一圈明显的投影的边界线。

风炮的路径上仍残留着源源不断往外吹的气流，原本飘斜的雨丝都被吹开了。

伽斯特：……

伽斯特消化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消化不了，还是忍不住抓狂：“你用禁术级别的魔法直接打上了天就为了这点阳光？啊？啊——？！”

生长在魔幻世界的它，觉得世界很魔幻。

路茵却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非常好，这样就有充足的阳光啦！你看，我就说没有什么事是魔法解决不了的吧。”

哪怕是颠倒四季，操控气象，只要是为了吃的，都是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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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阳光的照耀，种子没过几天就破土而出，长出了幼嫩细小的秧苗。

路茵欣喜若狂，每日都在田埂上欢快地穿梭着。在魔法的辅助下，工作轻松而高效。她得以有时间开垦新的田地，四处奔波采集新的种子，扩大种植的规模。

城堡四周的森林一寸寸转变为耕作的沃土。

路茵蹲在田梗边，犹自不满，“这附近能找到的作物也太少了……有机会的话还是去人类的城镇买一点比较好。”

“去人类的城镇，就你这模样有点吓人了吧。”

路茵低头一看，曾经鲜艳的红裙子已经被狩猎割得破破烂烂，之前干涸的血迹也还挂在上面，既脏乱又狰狞。

呃……她没有换洗衣物。

讪讪一笑，“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是呢，邋遢女人。”

仙女会换装的魔法，但很遗憾，她没学。曾经有学的机会，但因为和吃的没有关系就被略过了。

伽斯特问：“说起来这套衣服是哪里来的？天国的囚犯未免穿得也太好了吧？”

说完看向还在睡觉的贝菲，灰绿色的兜帽非常普通，和路茵身上缀满宝石的豪华红礼服根本是两个阶层。

“天使送来的啊。大家都有，只是贝菲懒得穿而已，说不适合睡觉。”

“……”

“所以，”路茵突然把伽斯特扔出建筑外，“没收贝菲的兜帽！”

伽斯特：喵？

路茵趁着好友熟睡毫无反抗之力，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一下就从出逃公主变成了乡间小女孩。

乡间小女孩生出一对恶魔翅膀，揣着从红裙子上抠下来的宝石，准备拿去换钱。

伽斯特跳到了她的头上，“藏好你的翅膀和那些宝石，不然……”

“你也去？”

要藏好的东西增加咯。

路茵把兜帽罩在头顶，遮住象征不祥的黑猫，向着森林的彼端飞去。

又是两天的跋涉，飞越连绵的山脉和森林，路茵在天空上看到了她杀牛的修道院，小小的白色建筑矗立在小镇的最高处，十分明显。

它的脚下是一座难以用繁华来形容的小镇，房屋只有不到百座，稀稀落落的。

街道上零散的行人多是佩剑的骑士，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仿佛整个镇子都在等待着什么未知的风暴。路茵心里升起一点失望。

这样规模的镇子怕是没什么好东西了。

路茵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在街上寻找着宝石店。

“会在这种地方开宝石店的人应该不出几个月就会亏得一屁股债吧。”伽斯特打了个哈欠。

“说的也是……”

路茵正迷茫时，突然一声大嗓门从正面传来：“喂，你！”

路茵被吼得一阵心虚，好不容易才忍住逃跑的冲动，尽量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尊敬的骑士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她还不清楚这个时代骑士是什么地位，礼貌些总没错。

“你看起来有点面生，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呃……我们家住得比较远，平时是……爷爷来镇上比较多，我不太常来。”

“那今天为什么是你一个人来的？”

“爷爷病了，我……我是来给他买药的……”

路茵拉了拉兜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伽斯特，伽斯特也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看来这个时代，黑猫依旧被视为恶魔的眷属。

骑士似乎依旧有些警觉，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在路茵最近几天没有洗澡，又多少干了点农活，手上指甲缝里都有泥土，穿着贝菲的灰绿色兜帽，看起来挺像农家的小女孩的。

终于，骑士似乎放下了戒心，说道：“最近小镇上不太安全，前几天有一个红衣女恶魔冲进了教会，生吃了他们一头牛。现在大家都提心吊胆，还是少出门为好。”

路茵：……

“我知道了，谢谢骑士大人。”

路茵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那骑士眉头一皱，似乎觉得她的礼节不太规范，并未深究，指着一个方向说：“你要去买药的话走那边，有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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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集市，是貌似自由民的村民把自家种的多余的农作物拿来卖，形成的一个小型菜市场。摊贩们大多是些衣衫简朴的农民，连昂贵一点的牛羊都没有人卖，奢侈品香料珠宝等就更是天方夜谭。

规模很小，甚至连一个专门负责征税或管理的人员都没有，摊位随意设置，买卖由摊主和顾客自由交易。

路茵大失所望，没几分钟就从头到尾逛完了，也对物价稍有了解。

只有铜币一种面额在流通，蔬菜的价格不值一提，陶器和药草几到十几个铜币，至于多少铜币能兑换更高额的货币，她还没见到。

路茵心中失望，又不甘心离开，“姑且试一试吧…？”

路茵在小镇角落把加斯特放下，让它窜到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自己脱下贝菲的兜帽铺在地上，把宝石放了上去。

想了想，只拿出了最小的一颗蓝宝石。

解燃眉之急。

集市的人虽然多些，却都是些来买粮食或蔬菜的镇民，只有寥寥数道视线落在路茵的商品上，却没一个人上前来询问。

果然不行吗……

等待良久，才有一个小女孩扯着母亲过来。小女孩眼睛闪闪发亮，指着那颗蓝宝石说道：“妈妈，这颗石头好漂亮！”

她们身上的麻布衣打着补丁，皮肤手指粗糙，看来也是农户，并不像买得起的样子。

路茵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耐，反而露出温和的笑容：“来看看吧，喜欢的话可以便宜些哦？”

别说小女孩，农妇显然也挺喜欢这颗宝石，人类——尤其是女性，和龙一样，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多少钱？”

“一百个铜币。”

“啊？”

农妇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与不解，立刻带着女儿离开了。

连小女孩都没有向母亲厮闹着要买，童真的声音问：“妈妈，那颗蓝石头为什么那么贵呀？”

石头？

这可是天国甄选出来的最高品质的蓝宝石，没有杂质，湛蓝如海，切割工艺更是无可挑剔，放在王国的王冠上恐怕也不会逊色。

也就是她不在乎钱又缺钱才这么低价……贵？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客人走到了摊位前。这是个身着骑士铠甲的中年男子，他的剑鞘上闪着微弱的光泽，显然是个有些身份的人。男子仔细端详着蓝宝石，眼中露出一丝欣赏的光芒，

“咦，这不错，凯瑟琳应该会喜欢……怎么卖？”

“九十个铜币。”路茵痛定思痛，降价了。

“就这蓝水晶要九十个铜币？！我学占卜的妹妹的水晶球有我拳头那么大，才两个银币！”

蓝……水晶？

路茵风中凌乱，“这是蓝宝石……”

骑士嗤笑了一声，嘀咕：“这种地方有蓝宝石？蓝宝石，九十铜币？”

他摇摇头，啼笑皆非地走了。

路茵：…………

穷乡僻壤没人识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