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西幻] 第39章 丰饶女神

女仆说得非常自豪，她见惯了男爵的奢靡，觉得这些实在不算什么。新来的主人又不会突然抢回漂亮姑娘，不会大量购买奢侈的衣物和宝石，不爱举办宴会，也没有政治活动，让他们的工作安逸又轻松，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主人。

“很好。”女仆听见耶瑟说，“不过从今天开始，这里所有人的饮食分量就比照着……”耶瑟看了看女仆，这种娇小少女的食量对某人可能太残酷了，稍稍放宽了标准，“——人类贵族应当都会雇佣骑士，就按照这些成年男性的食量，给每人准备餐点。”

女仆讶异，但乖巧应下了：“是。”

路茵挠墙吐血，宅邸的主人不是她吗？答应他的吩咐太顺当了吧？

她连忙说：“照这个安排，杀一头牛肉放到坏了都吃不完，也太浪费了！”

耶瑟说：“正好，外面重建家园的人有一些正流离失所，他们一定饥寒交迫，多的就拿去赠与他们。”

“呃啊啊啊——”路茵抓狂，“那些食物不是我种的养的也是我买的，你凭什么帮我分配了！”

耶瑟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开了个头：“路茵……”

路茵立刻打断即将到来的大篇幅说教：“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暴食是我的原罪，我必须要克制自己的食欲，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对不对，耳朵都听起茧了！都已经离开了天国，就不要再念我了！多的食物我分出去就是了。”

耶瑟欲言又止，好像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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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中，老厨娘看着仆人们搬来今天的食材，不由大为纳闷：“今天怎么就这么点？”

女仆便把耶瑟更改食物分量的事跟厨房说了。

“这样啊，神和阁下要省下自己的粮食来援助我们重建家园……”老厨娘双手合十，感动至极，“他们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没错没错。”女仆们频频点头，与有荣焉。

最好的人此刻正要死不死地趴在餐桌边，一边哽咽一边往嘴里灌水。属于她的食物早就吃完了，主位上的那个人还在慢条斯理地用优雅的进餐礼仪享用着他的那份。

路茵要馋哭了，“我记得你是不用吃东西的啊……进食既不能给你提供能量，也不会觉得饥饿或者饱腹。为什么你也要吃？”她心痛得要死，不会饿的人就不要浪费食物！

“还请你不要介意。被我吃和进入世界循环是一样的，在我腹中，如同在大地中、在火中、在虫子的肚肠中，这不是浪费。在天国，你又不是没有和我共进过晚餐，至于这么吃惊吗？”

路茵扶额，不得不把叉子掼在桌布上以支撑脱力的自己，“你一定要在餐桌上讲这么深奥还恶心的话吗？”

“恶心吗？”耶瑟向旁人求证，只见侍者菲斯正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口中复读着：“在我腹中，如同在大地中、在火中、在虫子的肚肠中……”

这些人没救了！

这时，对面的贝菲口中发出嘶声，路茵刚看过去，一大块奶油蛋糕在餐桌上划过闪电般的弧线，砸入了她的嘴里。

路茵连忙捂住嘴，感动得泪眼汪汪。

耶瑟：“……”

神明吃完了主食、餐后甜点，连葡萄酒都喝得一干二净，一点食物都没剩下，毫无浪费恶习。

路茵绝望离席，耶瑟叫住她：“去哪？”

“去田里看看作物损失情况。”路茵虚弱地说，见耶瑟也跟着站起来，浑身一绷，“你就不要去了吧！”

你是神还是跟屁虫啊？

“田地广袤，万一你又突然飞不见了，或者有什么小动作……”

“贝菲还在这，我能去哪里！”

“她也要同去。”

贝菲和路茵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暴食不能过量进食，怠惰当然也不能每天贪睡。不要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至少要和其他生物的睡眠周期一致，就和你同起同睡好了。”

贝菲身形摇晃了几下，噗通一下跌在了地板上。

“贝菲——！”路茵心痛万分。

“喔…我知道了，原来逃狱只是一场美梦……多么短暂、多么美好的时光……”贝菲神志不清地说。

路茵悲愤地争取道：“至少……至少给她加一个午觉吧！”

“走吧。”耶瑟没有理会。

“胖子是不能突然减成瘦子的——！”路茵大喊，也不知道是说贝菲还是自己，“会出事的，会出人命的！你看，好多人类不都会睡午觉吗？”一个午休而已，哪里怠惰了！

耶瑟被吵得头疼，“人类午睡是为了保证更好的精力进行下午的劳动，你们恶魔又不会因为上午的消耗就感到疲惫，为什么要增加毫无意义的午休？”

路茵、贝菲：……

路茵扛着贝菲的手臂，两个恶魔手脚绵软，互相支持着走到庭院。

路茵见跟屁虫身后还有一只跟屁虫，嫌弃地说：“他就不用去了吧，又不会飞。”

菲斯脸一下涨红了，“你……”

耶瑟同意了，路茵打发他去和艾凡一起重建建筑。看他离去时气冲冲的架势，估计没几天这人就会学会飞行魔法。

三人各自张开翅膀，来到了大军入侵的那条路。

这条路的宽度能供马车出入，但不足以容纳军队，于是他们就踏入田地、踩塌田垄，里面的秧苗被踩得稀烂，恐怕必须重新翻地，播新的种子。

但春天就要逝去，播种的时间不多了，靠农民自己的劳动效率，恐怕无法让全部田地都恢复。

加之现在很多屋舍都被魔法摧毁，现在人们首要任务是修好保证居住的地方，没有闲暇打理要几个月后才会成熟的菜地。

“唉……”路茵看着已经被土壤吞噬的菜苗，心痛不已。

这些按照她的要求播种的萝卜，水源也给得充足，萝卜缨茁壮得很，眼看是要丰收的苗子。

种子也是她和王国勒索来的，浪费了这一批，剩下的不知道够不够补种。

她在田间愁得团团转，耶瑟在田边草地上坐着，小鸟野兔不请自来，围着他拱来拱去，一派美好。

路茵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发作，呲牙咧嘴地大致统计完了受损的规模，开始规划要如何补救。

贝菲在她的背后一直打哈欠，懒癌发作：“路茵，反正以后你都不能吃这么多了，也没必要种得这么上心吧？”

天上的恶魔飞着飞着，忽然直直地向下栽去。耶瑟摸着兔毛的手一顿，过去一看，贝菲正在把路茵从土里拔出来。

耶瑟：……

“怎么了？”

路茵满脸泪痕地从土里扬起脸，倔强地把脸上的土、木、水元素抹干净，心碎道：“对哦……以后这些吃的都不属于我了。我何必再管呢？”

产量再高，也进不了她的肚子。

耶瑟说：“……虽然每顿饭定量，吃糠咽菜还是吃国王御厨的料理，还是有区别的吧？”

路茵的眼睛重新亮起，没错……没错！

虽然不能吃饱，但她还可以吃美食。好吃的料理必须舍得使用优质的食材、足量的香料，还要有掌握独门料理的厨师……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只有经营好了庄园才会有钱。她在绝境中找到了一丝生路。

这时，耶瑟忽然唤道：“玛莉提丝。”

他背后出现一束白光，抱着花盆的丰饶女神玛莉提丝出现在光中，优雅行礼，“主神，有何吩咐？”

她低着头，所以得以看见土地上的狼藉，不由得心疼：“……哎呀。”

“将这片田地恢复原状。”

“遵命。……但，这是有违自然规律的，请问要如何弥补这悖论呢？”

“「将一切恢复到天使未曾干涉的模样」，是我们许下的承诺。”

“可是，这些伤害并不是天使造成……”

“暴食原本在城堡外阻拦敌人，如果不是被天使引走，想必不会让大军踏入这里。而且，植物也是世间生灵，和复活人类一样，应当一视同仁，一起归还。”

“我明白了。”玛莉提丝谦卑地低下头，“遵命。”

她站起身，缓缓踏入田中。她的裙摆拖过的地面上，菜苗、甚至是野草都徐徐冒出，开出不知名的小花。

她在田间，嘴唇微启，唱出了摄人心魄的一首歌。

歌词是在世界形成之前，神明所用的语言。世间所有智者都无法解读歌词的涵义。它像祈求丰收的民谣，歌声悠远空灵，却能传到很远的地方。

玛莉提丝一边歌唱，一边翩翩起舞。神明所穿的纱质白裙像水母游动的裙边一样展开，她轻盈的身姿所过之处，植物也活了过来。伤口断裂处的纤维和玛莉提丝一起起舞，向另一头舞动、连接，重新连成一整根，又直起了腰杆。

路茵愣愣地看着。丰饶女神……她的丰收之舞能令大地焕发生机，百花生长，并非普通的木魔法那么简单，神迹不会让土地肥力枯竭，甚至会更加肥沃。

田地上的脚印消失了，被踩断的作物重新扎根，翠绿的叶子舒展开来，摇摇晃晃地对玛莉提丝挥舞着。

“哈哈，你们很有活力呢，是田地的主人把你们照顾得很好吗？”

玛莉提丝能听见植物的声音，她微笑着和植物对话。

跳完了舞，大地已经彻底恢复生机。田间作物高高指向天空，野草的绿意铺满了田间小路，零星的花朵在其间摇曳。

她转过身，对耶瑟行了一礼，“主神，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嗯。”

玛莉提丝鞠了一躬，准备离开。突然，一只手猛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不许走，”路茵死死抓住玛莉提丝的肩膀，眼神像吸血鬼一样热切，“留下来，帮我种地吧！”

玛莉提丝微笑着……终于，神性的微笑出现了一丝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