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西幻] 第12章 喝开水

“什么人？！”

讨伐者们诧异地抬头，枝头坐着一位红斗篷的少女，两条腿还在晃荡，仿佛丝毫不在意脚下足有二十尺的高度。

他们立刻便意识到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女巫。

那一抹红色在灰白的冬日枝头间显得鲜艳又醒目。

骑士奥利弗轻浮地吹了一声口哨，美人。

却没有丧失警惕。

路茵翻下枝头，孤身一人走近他们。和三人戒备的姿态不同，路茵走得十分从容，在那口沸腾的锅前停下。

红色的眸子透过蒸汽望向他们，确认到：“喝了没事，就无罪？”

“没错，”菲斯定了定神，犹疑道：“……你要喝？”

这女巫竟如此大胆？

路茵伸手便去抬那口锅。

托马斯和玛莎想要制止，可她的手已经碰到了锅沿，本该被烫得缩回去的，却好像碰到的是一口普通温度的锅。她两手同时掌住锅沿，轻易便将那口锅抬了起来。

她将锅沿凑近嘴唇，氤氲的水蒸气遮挡了她的面容，锅口渐渐倾斜……沸腾的水仅仅是淹没到了干燥的锅体，就发出了气泡爆裂的滋滋声。

路茵像神话中豪爽饮酒的勇士一般，抱着比她的头还要大的锅，开始豪饮。

咕咚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咕咚。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预料中的惨叫没有出现，只有害怕到极点的玛莎发出了一声仿佛被掐住喉咙的猫发出的气音。

他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路茵喝干了一整锅。

那真的……是开水吗？不是歌剧的道具？不是杂耍艺人的花招？

“喝完了。”

路茵把锅放下，里面确实空空如也，只有残余的白色蒸汽。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扫视了周围一圈，满意地看到所有人被自己震惊呆若木鸡的表情。

然后，眼中终于流露出一点被冒犯的愤怒，“现在，你们可以滚了吗？”

“……怪、怪物！”

魔法师艾凡吓得面如土色，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就算喝得下开水，也不可能喝下一整锅啊！她的胃……是常人的胃么？

“别慌！她一定是用了魔法！”菲斯努力稳住微微发颤的声音，显然这一幕震撼极大，身为队伍的带领者，他却不能乱了阵脚。

魔法师哪里听得进菲斯的话，他的双手紧紧攥住法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没见到元素的踪迹。他很清楚——女巫没有使用魔法。

菲斯咬牙问：“你究竟耍了什么花招，不可能有女巫在神的审判之下还能安然无恙！”

“当然有啊，”路茵几乎笑出声来，“不是你们说的吗——「无罪之人」就会安然无恙。”

“饲养黑猫的人会无罪？女巫无罪？！——荒谬！”

“你们的审判法确实是挺荒谬的。”路茵耸耸肩。

“你竟然侮辱神圣的审判……”菲斯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路茵的剑尖不断地抖动。

还是成熟的骑士更有经验，他不再继续纠缠，只是说：“既然你宣称自己无罪，那我们就要把你送到卡布镇去。”

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要交给教廷判断，一切就都明了了。

路茵用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不甚在乎道：“看来……你们是要强行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

“抱歉，但是饲养黑猫的人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哪怕通过了神的审判也不行。如果你不进行反抗，我们不会对你太粗暴。”

路茵站在原地没动，骑士便默认她听了劝告，一步步走近。

娇小的女巫垂手站着，看起来无害又柔弱，兜帽下的脖子细到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拧断。

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将路茵擒住的时候看到——她的脖子上似乎画着东西，是什么？

没等他看清，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在肚子上撞飞了出去！

“奥利弗先生！”

他被撞出数十米远，装在一棵冷杉上才停了下来。

“咳咳，没事……”

精良的盔甲护住了他，让他没因此骨折，但挫伤恐怕免不了了。

这成为了开战的信号。魔法师开始咏唱魔法。

这番出于本能的应对过后，他们才看清撞飞骑士的漆黑物体——那竟然是一只黑色的猫科动物。

豹……？不，不对。

“是猫……？是、是猫妖森林的猫妖？！”

盘踞这座森林千年之久的传说中的魔物，让这里成为了谈之色变的禁地、世上众多无法踏足的神秘地区之一。

此时，那传说中的魔物迈着猫步走在女巫面前，似乎将女巫护在了身后。

三人并不太惧怕这只猫妖，不然也不会大胆穿过猫妖森林。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不停地打鼓，好像求生的本能在提醒他们什么。

魔法师的咏唱结束了。

冰锥是冬天最容易施展的魔法，这位魔法师天赋非凡，召唤出来的数量有数百根之多，密集到了路茵都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以人类而言属实是非常出色。

但对天生有极高魔法天赋的恶魔来说，这样的魔法就像小狗在努力学习站立一般可笑。

她动了动手指，冰锥遭遇了无形的高温，在半空中直接被蒸腾成了水蒸气，略过了融化成水的步骤。

魔法师的脸色难看极了，还发现了更无法理喻的一点，“无……无吟唱？！”

骑士爬了起来，架起长剑和盾牌，“喂喂，真的假的，无吟唱？”

所有魔法施展前都要咏唱咒语，用于和元素沟通。在人类这个种族里，只有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有可能在火球术这种小小的魔法上略去吟唱步骤。

如果她是人类，那就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高度，如果不是人类——

路茵伸手摸伽斯特的头：“玩会吗？”

猫尾巴一抽，无情把手扇开。

路茵讪讪缩回手，在这时候摸一把不是很顺理成章么，很有格调的啊！

嘤嘤。

但玩还是要玩。

豹子大小的猫扑向三人。三人井然有序，丝毫不乱，骑士举盾挡在前面，魔法师在后面吟唱。

伽斯特的爪子挠在了骑士光洁的盾牌上，发出刺耳的锯声，留下三道爪印，却没有挠破。

唔，是什么材质的？很适合用来给伽斯特磨爪子。路茵思考。

更重要的是，骑士承受住了伽斯特的猛扑，说明下盘稳当，基本功扎实，倒是有一闯猫妖森林的实力。

骑士挥剑为后面两人争取时间，可他的剑根本砍不中灵敏的猫，反而被伽斯特绕过盾牌，从侧面扑倒在地上。

血盆大口要咬下去时，猫却突然消失了。

数道冰刺穿呼啸穿过伽斯特原本的位置，钉在地面树叶上。

“奥利弗先生，您没事吧？”

“呼，得救了。”

“神圣之力，降临于此，

审判的光辉，驱散黑暗！

邪恶者啊，受你的罪，

——在我神圣的封印之下！”

伽斯特听到了人类的吟唱，但自己却没感受到法术的攻击，不禁回头看去，果然见到路茵的脚下出现了光芒，是光系魔法——神圣封印。

擒贼先擒王。

菲斯认为要打倒猫妖不太现实，反而这个人类看起来更容易得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猫妖在保护她，可只要先把她擒住，猫妖一定会有所顾忌。再不济也可以挟持着她撤退，不算无功而返。

“吼——”

猫妖喉咙中的猫叫变成了低沉的吼声，它迅速向后扑去，想把路茵撞出法阵的范围。

魔法阵没有让路茵慌乱，反而是伽斯特眼中的焦急让她大喜过望。

——哎呀，这个不坦诚的小猫咪！

路茵站在原地没动，硬扛了这个魔法。

任谁看了千年的这种光也会习惯的，甚至她还觉得这次的光芒有点不够耀眼。

太阳一般的白光把她吞噬，灼烧，也只是让她的金发更加璀璨。

圣光熄灭后——

“毫发无损……？怎么……怎么可能……”菲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魔法无论种族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对亡灵、恶魔、血族等更是有数倍的威力。他可是教廷的希望之星，受天使眷顾，施展的神圣封印更非常人所及。

就这么轻易地……被免疫了？

伽斯特落地，见路茵无伤，胸腔中积压的愤怒不减反增。它调转朝向，恶狠狠地瞪着菲斯，爪子在地上不断刨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随时会猛冲出去把这群人撕成碎片。

骑士奥利弗身经百战，也清晰了解队友的实力，遇见这种战况，他头一次做出了一个几乎丢尽了骑士的荣耀的决定：

“撤退吧，是我们准备不足，重整旗鼓后再来。”

如果他们还有撤退的余裕的话。

菲斯虽然不甘，却也不是一腔热血的送死笨蛋。

有猫妖保护，还免疫光系魔法，就算是他们能战胜的对手，也得是收集完备的情报、制定策略后才能达成的目标。

“艾凡，飞行！”

“是！”

把后背留给敌人十分屈辱，菲斯选择边打边退，这样既能防备追击，也不至于太难看。

伽斯特踩断了手臂那么粗的一根树枝，高高腾起，向空中的几人扑去。

艾凡立刻拉高飞行的高度，让伽斯特扑了个空。

——这就是他们敢闯入森林的原因。猫妖固然强大，但没有对空手段，数千年来人类虽然对猫妖束手无策，但会飞行的魔法师能安全通过森林却是共识。

“喵嗷嗷嗷——”伽斯特气得爪子直挠。

“唔，飞行吗。”路茵思考了一下，他们说什么，重整旗鼓再来？还要再来啊？

那可不烦死了，下次来的人还不一定是这个水平，千日防贼很烦啊。

她细细感受着气流——噢，这群人是通过风魔法飞起来的。

那么反制的手段也十分容易。

呼啸的狂风把飞翔中的三人像落叶一样卷起，把他们吹得在空中凌乱地打转。

“怎、怎么回事！”

“空气不受控制了——”魔法师惊慌失措地解释，“有另一股风在干扰我！”

“快点想办法！没用的东西！”菲斯怒骂，这要是掉下去了的话……

伽斯特后腿一蹬，朝着他们的下落地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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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疾驰在森林中。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了哪个方向。

“飞行，飞行！”魔法师反复尝试着一直失败的魔法，四周的风狂乱地把他们的衣衫和头发卷得如同海里的章鱼怪，却连一米都腾不起来。

他们后怕地看着身后的树林，似乎幽暗的尽头藏着什么怪物，随时会把他们吞噬。

但他们跑了许久也不见有东西追上来，似乎森林虽然可怖，却也仅仅是可怖。

“我们跑掉了吗？”

他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惊恐地看见眼前的树影暗处的阴影似乎扭动了一下，逐渐从边缘伸出一个头，一只猫从影子中钻了出来。

骑士的脸色变得青白，“恐怕没有……”

“啊啊啊——！”

把他们吓得够呛，立刻扭头向反方向跑去。

他们被猫妖追赶，一直在原地打转却不自知，这一掉头，从反方向冲出了森林，冲入了路茵开垦的田地。

慌不择路的脚无情地践踏在了柔弱的蔬菜上。

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一直在扰乱他们周围的气流、等着看好戏的路茵猛地一个激灵——已经来不及了，更惨烈的事发生了。

魔法师不顾一切咏唱的魔法咏唱完毕，脚下所踩着的大地裂开，土块石块凝聚成一面墙，高高地耸立在他们身后，阻挡伽斯特追杀的脚步。

这的确是阻拦了伽斯特，但伽斯特不是因为魔法而停下的。而是……

伽斯特知道坏了。

它也没想到这群人掉头就跑，居然冲进了田里不说，还好死不死用了一个防御性的土魔法。

魔法为了取得“土”，把脚下的大地全拆了，上面的作物都没能幸免，被连根拔起。

就地取材建立起的土墙上还镶嵌着翠绿的菜叶，看得伽斯特浑身猫毛炸开，玩心消失殆尽，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路茵的周遭散发的怒气几乎凝成实质，黑压压的气流包裹了她的全身，金发无风自动，红色的瞳孔亮得像岩浆一样鲜红。

“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