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一周回来之后的段毅成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同学们好像都不和他说话了,准确来说好像是都不敢和他说话了。
当他主动去和谁说话的时候,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必然带着恐惧,可他分明又能感觉得到同学们明明都不讨厌他。
后来还是在家里的时候宋杰才告诉他:“你回来之前老师就跟我们打过招呼了,如果有谁敢跟你说话,那就让他试试看。”
段毅成觉得很好笑,一个成年人看不惯一个比他小将近二十岁的人却不敢直说,倒想用其他孩子的行为来借刀杀人。
要是其他同龄小孩的话,大多是看不穿这把戏的。可段毅成从小就被爸爸带去各种场合参加各种应酬,酒桌上的各种行径和那些满脸堆笑他已经看得太多了。一边给别人灌酒套话一边称兄道弟,一边称兄道弟还一边暗地里捅刀子,越是讨厌一个人就越去吹捧一个人然后把那个人架上一个以他的能力无法胜任但摔下来会跌得很惨的位置,自己不敢对付的人就去别人那边挑拨离间,得胜者永远风度翩翩,失败者明明耿耿于怀却仍装作大度不计较……
比起这些来,这个新班主任那点“精明把戏”真的可以说是方法简单手段稚嫩了。
等段毅成回来的时候班里就多了两个空位,听说是打架伤到老师被开除了。这也活该,毕竟企鹅老师为人那么好……
但让段毅成没有想到的是,又过了不到两个星期一个小女生就转校离开了。小女生刚离开不久,上一次月考时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那个同学也不声不响地走了。倒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无非就是老师轻描淡写地说了说了一句:“把这个位置腾开,他(她)已经转校了。”
这两个人,平时班里好像几乎也没有人理睬他们啊……倒数第一偶尔还会被其他同学欺负,而那个女生根本就无人问津。
还是宋杰告诉他这个“倒一为鬼”的游戏规则和班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后,他才恍然有些明白了。
呵呵,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走成绩不好的学生。
班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压抑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倒数的孩子们每天强忍着困意疯狂地学习到凌晨,父母也由一开始的高兴变成了后来的忧虑和疑惑。有些成绩很差的学生甚至早早地开始掉头发,饭也吃不进去,觉也睡不着,在考试的噩梦中惊醒觉得自己应该去学习,但是在真正应该听课和学习的时间却又效率极其低下意识迷迷糊糊……
于是这些后进生之间的两极分化开始变得非常严重,有些人在平时的那些算不上“考试”的小测验中成绩更差了甚至连精神都变得有些恍惚,有的人透支身体突飞猛进。
就连何学优盯着那几张空位,有时也莫名心惊,更别说其他人了。
经历了前三次月考,马上就是期末考试了。期末考试一结束,下一个学期的第一个月要被隔离的可怜人马上就要被选出来了。
但是没有办法,教室的空气里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不过像段毅成这种不被老师待见的学生,倒是提前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隔离期”,而且与成绩无关。
不过段毅成与前两个被成功逼走的学生不同,自从返校后开始过上被隔离的日子以来,这都已经过去快三个星期了,就连期末考试也都快到了,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这也不奇怪,一是像他这种豪门大少爷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寂的生活;二是不论再怎么样至少他还有宋杰暗中支持着他;三是……
就连他自己也怀疑第三个原因是不是因为如果他离开了现在这个班,那他就再也不能每天都见到那个瘦小羸弱的女孩儿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屋顶之上晨光熹微之中楚潇潇的影子。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当时校长本来是想处分楚潇潇的,但后来他说这是他在房顶上养的猪于是学校就处分了他,他一定是觉得楚潇潇欠了自己的没还,所以他不能走。嗯……对,一定是这样……
与此同时,楚潇潇的宿舍里正在密谋着一件事儿。
“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宿舍的“卧谈会”上楚潇潇第一个打破沉默。
“我也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林歌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咱们班开除了两个,转校了两个,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哈哈,你看最近我也没有功夫去买欧叶文的新专辑了,刘敏也没有再磕cp看**,丁怜星也没时间把玩手办看漫画了,林歌居然也暂时放弃了寻找自己的超能力,楚潇潇以前一直都是很早睡觉不会开夜车学习的,现在咱们大家都变成何学优夜夜study了。”赵思南笑说,不过笑声也掩不住忧虑。
“你们听说过末位淘汰制吗?”何学优突然冒出了一个看起来似乎与话题无关的问题。
末位淘汰制?末位淘汰制是什么?貌似她们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呢。
看过很多漫画的丁怜星第一个问:“是不是像漫画上那种训练美女特工的方式?最后一名会被杀死或者赶出机构,就这样一直淘汰到最后剩下一群很厉害的人,然后派她们去执行任务。”
淘汰?逼走最后一名?这真的是和他们班最近玩的“倒一为鬼”的游戏规则有异曲同工之妙呢。一群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嗯,是的。”何学优说,“咱们班现在每个人都必须要参加的这个游戏,也许就是一种变相的末位淘汰制。”
“也许”?还用得着“也许”?何学优请你自信点,拿出你学霸的自信把那个“也许”去掉。
“这简直就是个阴谋!”林歌愤然说道,“咱们得告诉其他人去。”
“告诉是告诉,但要全班人团结起来,恐怕还得等到下个学期再淘汰几个人。”楚潇潇冷漠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嘲讽,“在这一件事上,团结有正义感的同学和一些后进生是特别容易的。但还有一些自认为是好学生的人觉得他们自己是永远不会考倒数第一的,如果他们能够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倒也罢了,但说不定这一部分人还会捣乱。因为他们不屑与成绩不好的学生为伍,恨不得赶紧把这些差生赶出这个班。”
听完楚潇潇的话,整个宿舍陷入了沉默。
“但无论如何还得行动啊!量变产生质变,等到这件事慢慢威胁到那一部分人的利益时,他们就会知道一个一个淘汰下去,最终还是会损伤到他们自己的。就算他们真的永远不会考倒数第一,可老师要隔离的人不止有差生呀,还有他看不惯的人。就比如段毅成,他难道成绩不好吗?这个老师说白了就是想要一群既能考高分又能听他话的人,一言不合非打即骂,他的控制欲实在是太强了。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从骨子里心甘情愿受压迫的,即使是你刚刚说的那种人,时间久了他们也会讨厌这个老师的。”何学优对楚潇潇说。
楚潇潇与何学优都是那种遇事稳重、处变不惊的人,但在两人相似的平静表面之下,隐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楚潇潇是冷淡甚至冷漠的,更深处潜藏着一种悲观厌世,犹如万年寒冰。她懂得在必要的时候一个人要学会明哲保身,她不说话时是在权衡利弊,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和是否值得她去得罪别人,这种思维已经很接近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了。楚潇潇的思维是一种周旋的思维。
一个小孩子能够这么想事情倒也不是一种错误,因为等到他们长大之后就会渐渐发现在这个社会的任何角落这种处事方式只要运用得当或多或少都是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但一般小孩儿不会这么早熟,只有当一个孩子的心底藏了太多的故事、盛了太满的悲伤时才会提前拥有这种一般情况下成年人才能拥有的能力。说到底,这是一种悲剧。
而何学优的平静之下是一种积极的姿态与昂扬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说话,是因为她知道言多必失,小不忍则乱大谋,暂时的退让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如果敌方远胜于你,那么无谓的挣扎丝毫没有意义。如果双方势均力敌,那么也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而给对方制造先机。如果对方比你弱小很多,那你自然没有必要跟他废话太多。何学优的思维是一种战斗的思维。
若是时机未到,那便保持友好,维持现状,不为自己树敌。若已决意进攻,那便招招致命,直击要害,不给别人东山再起反击自己的机会。这种狠辣的性格是一种悲剧,还是一种喜剧?暂时还没有人能知道。
“如果我们能偷偷摸摸给每个倒数第一和其他被隔离的人一些心理上的支持,他们也不至于受不了而转学。”楚潇潇说,“不用管那些自认为永远不会考倒数第一的学生,就像何学优刚刚说的一样,时间久了那些学生也会讨厌这个老师的。我们先在班里悄悄宣传,向全班同学明示暗示这个游戏的本质是一个阴谋。与此同时,我们自己发动一些能够判断出这是个阴谋的同学和一些富有同情心的同学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保护和支持那些被隔离的同学。”
“然后等到这个宣传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群众基础。到时候再组织一批自愿加入的人以值日的方式轮流当倒数第一,当然只是故意考低,但也要保留自己考高分的能力。”何学优接着说。
有计划,有组织,好主意!
三班自卫反击战的初步计划在这场“卧谈会”中诞生了,顿时掌声和尖叫充斥着整个宿舍,一场浩浩荡荡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由这一个宿舍的星星之火向四周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