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 第4章 鹿柴仙语（四）

回到无中生有时，满院飘出浓郁酒香，古树下散落着数个酒坛子，袁承席地而坐，端着酒盏，陶醉地抿了一口。

沈欺递上装有延兰仙草的锦囊：“袁掌柜气力恢复了？”

袁承细细品完一盏酒：“自然，老朽可是老当益壮。不像小离哪，此刻还忙着同周公相会，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浮气躁的，道行还是差了些。”

他变出第二只酒盏，招呼沈欺共饮：“来来来，小沈，昨日进账不少，老朽从斗酒十千买来的好酒，你也尝尝。”

斗酒十千是鹿柴坡另一家名产酒铺，店主人酿酒一绝，所酿之酒名副其实，每一斗酒售价十千仙币。袁承一下子买回来好几大坛，不晓得破费了多少银子！

沈欺不好杜康，正待推辞，风风火火的秀丽青年从楼上窗子里跳了出来，捉住漂浮空中的酒盏，使劲一挥，酒盏滚落地面。

离煜脸上风云变幻：“袁老头，我一刻不看着你，你又滚去败家了！”

他小憩到中途被冲天酒味熏醒，本就一肚子火，认出斗酒十千特制的酒坛子，离煜咬牙切齿：“说，这次买酒又花了几万？你再这么喝下去，无中生有迟早要关门了事！”

袁承八风不动：“别冲动啊小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赚来的仙币总是要花出去的。大度一些，大度一些。”

“花你个头啊！你到底看没看天庭的告示，邙海上的强盗害了多少仙商，现在生意不好做你知不知道！”

“咱们又不去邙海，生意还是照样做嘛。”

……

眼看着两人间又要掀起恶战，这两位神仙一旦吵架，旁人根本插不上话，沈欺痛苦扶额，意图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打扰几位仙友，袁掌柜现在可方便说话？”

三人齐齐一顿，注视着走进店里的来客。

袁承认出对方身份，是鹿柴坡隔壁一座拾异山的仙侍，而拾异山主其人，早是无中生有的熟客了。

他站起身：“原来是拾异山人府上仙君，小店有失远迎。”

“岂敢，掌柜多礼了。”

“仙君此番前来，请问所为何事？”

仙侍道：“因三日后乃是山人寿辰，山人素喜无中生有的糕点，小仙今日奉山人之命，前来鹿柴坡置办一批八珍糕，以备做寿宴请之用。”

袁承道：“不巧，本月的八珍糕早已售空……”

离煜却赶紧把袁承拉到身后，截了袁承的话头：“仙友见谅，我们家掌柜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他面向仙侍：“拾异山人此次设宴，需要多少八珍糕？”

仙侍含蓄道：“拢共一百盒。”

一百盒，每盒一千，这一单做完就是十万仙币啊！沈欺没骨气地向金钱屈服了，猜测道，来了个恁大的主顾，也许无中生有每月只做一回八珍糕的惯例，这回要破了？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

离煜心里打着算盘，十万仙币，抵完袁承今天挥霍掉的酒钱还绰绰有余。袁承尚在后头唔唔叫唤，离煜施施然的，封住了袁承的嘴。

离煜斩钉截铁道：“一百盒不是问题，必定如期完成。”

仙侍闻言，爽快地付了定金：“那便多谢仙君了。还要烦请各位，三日后托人将八珍糕送至拾异山，余下钱款届时会一并付上。”

离煜收了钱：“本该如此，仙友不必客气。”

仙侍客套几句，而后向三人告辞。

袁承终于能开口了，急道：“三天，哪里做的出一百盒？小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切忌贪多嚼不……”

“你给我闭嘴。”

“怎么做不出一百盒？这不是还有你和小沈吗，你们俩都过来后厨帮工，做他一百盒八珍糕又有何难？”

袁承吓一跳，酒也不喝了：“老朽一把老骨头，也要去做帮工？”

离煜无情道：“我们沦落至此，还不是因为你买酒败光了家财！管你真老假老，这三天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去吧！”

袁承苦不堪言。

沈欺揣着一丝疑惑，此刻请教二人：“拾异山和鹿柴坡相邻，咱们坡里穷困潦倒，这个拾异山人怎么会出手这般阔绰？”

离煜反问：“你来鹿柴坡三个月，竟然没听说过拾异山的么？”

沈欺诚实道：“听过拾异山的名字，别的就不清楚了。”

离煜默了默：“小沈，论起不问世事的本事，你也真真算是个人才了。”

沈欺谦逊道：“还好、还好。”

离煜道：“估计你也晓得，这拾异山人啊，是拾异山的主人。”

“至于拾异山，是座仙山，你说得对，拾异山和鹿柴坡比邻，二者一样的偏远，不过它有些特别，是座仙山中的矿山。”

拾异山中盛产流彩石矿，流彩石本身不值一文，胜在品相耀眼，晶莹剔透而光华流转，雕琢成的饰品更是璀璨夺目，引得仙娥们竞相追捧，市价水涨船高，拾异山得以脱贫致富，成了方富足土地。

沈欺感叹：“难怪为所欲为，原来是家里有矿。”

离煜道：“十万仙币就叫为所欲为？小沈，你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沈欺自愧不如：“毕竟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仙，而我只是条咸鱼罢了。”

离煜乍看是个乡下糕点铺子的后厨，可并非鹿柴坡土生土长的神仙，他曾直言从前在仙界某个繁华之地修行，百年前有天莫名心情不佳，说出走就出走，由此来到了鹿柴坡。

他拿出一只匣子，把收到的定金装进去：“从今天起，店里赚到的仙币都收到这里，我看袁老头还怎么偷偷买酒喝！”

匣子巧夺天工，镶着五色灵石，内藏千般机巧，沈欺来仙界后见过了不少仙物，和凡品比起来，无不令人大开眼界，此时见到离煜过分讲究的钱匣子，也是习以为常。

离煜盖起匣子，化身为监工：“好了，走，都去后厨干活了！”

袁承暗叫不好，脚底抹油试图遁走。

沈欺状似无意道：“袁掌柜刚才不是还说老当益壮，是我们小辈的道行比不得的。只是帮忙做做糕点而已，袁掌柜肯定不在话下吧。”

离煜皱眉，目光如炬射向袁承。

袁承惊慌道：“小沈，你何时变得如此记仇了！”

沈欺微笑：“一直。”

“……”

好吧，这下子袁掌柜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

三日过后，一百盒八珍糕如期出炉。

沈欺最后清点完一百只盒子：“甜咸各五十，没错。”

离煜点点头，四下张望过，没找见袁承：“袁老头呢？”

沈欺道：“袁掌柜一大早出的门，说是连续赶工三天三夜，老骨头要散架了，寻思着让无药先生先生为他诊治诊治。”

离煜翻了个白眼：“这老不休，就他名堂多！”

此刻再把袁承拖回来也迟了，离煜给沈欺指了道引路法印：“店面总得留人照看，小沈，送货的事情只能交由你了。拾异山就在鹿柴坡隔壁不远，你照着它寻过去便是。”

沈欺：“好啊，你放心吧。”

离煜：“你不用担心，拾异山一群乡下财主，修为和鹿柴坡的神仙们差不离，发现不了你的身份的。”

“嗯，我知道。”

临行前，离煜又道：“对了小沈，你的药钱和诊费，算到前几日就还完了。等送完这趟八珍糕回来，店里就能给你发工钱了。”

沈欺眉开眼笑：“太好了，多谢！”

离煜也跟着一笑，嘴上仍是不饶人：“谢什么谢，早去早回吧！”

沈欺连忙应是。他如今胸无大志，机缘巧合来到鹿柴坡正是圆了平生心愿：悠闲度日，陶冶性情，此后还有仙币挣，足够安心养老，甚好甚好。

养老当然是tan9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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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鹿柴仙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