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和屈同尘在密室里静静地看着,铜镜里闪烁的点点光亮与那樽盛放“尚淹留”的冰棺的冷气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裴展敏锐的察觉到后,一把将悬起的铜镜抓住,顷刻间蓝光散去,他将铜镜放回腰间,抬眸看向屈同尘。
屈同尘会意,听见声音后立刻防备起来,将裴展从这间密室门口扯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被发现。
二人靠在墙边,想着等看清来者是谁后再见机行事,便躲在墙角的暗处。
裴展警觉地去攥住飞鸿踏雪剑,无意间摸到墙体上有条缝隙,他顺着缝隙向上摸索,居然有一块凸起的石壁。
他按上去,那条缝隙居然渐渐变大,是暗门。
屈同尘只觉背后一凉,惊讶的向后看去,裴展向他递了个眼神,二人匆匆躲进去。
前脚刚进去,后脚这行人就来了,幸亏裴展发现的及时。
裴展悄悄留了一个缝,在昏暗的环境下很难发现,进来的人约莫有七八个,个个屏息凝神,面上瞧不见表情。
这些人打扮和大胡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大胡高大健硕,这些人走进密室皆不说话,在冰棺周围停下脚步。
裴展松了口气,起码这些人不是来找他和屈兄的麻烦的。
冰棺正南方的一个男子将冰棺的盖子打开,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这手套不知何来路,居然可以触碰到这极寒之物,屈同尘回忆起刚才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就不寒而栗。
冰棺开启后,这些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将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默念着什么,二人联想到村里那些蒸人的道士,猜测到这些人可能是一伙的。
这些人祷告完成后,就离开了这间密室,但冰棺的盖子没有合上,屈同尘刚要出去,裴展便拉住了他,摇了摇头,从他手心里写道:“等会,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屈同尘恍然大悟,停下了脚步,趁着这几人离开的时间里,二人打量起这间暗室。
从缝隙里通过来的微弱的光芒,可以让他们约莫看清这间屋子的轮廓,这里有案几和床榻,屈同尘走近几步,案几上还有烛台和笔墨,屏风上还挂着一件纱衣。
这暗室和普通卧房没什么区别,屈同尘走到裴展身边,从他手心里写道:“看样子有人住过。”
就在这时,原本的那几人又折了回来,真的如同裴展所说,屈同尘长舒一口气,写道:“真有先见之明。”
这行人抬进来一樽火炉,跟村里道士蒸人的那樽没什么两样,只是现在这一樽更大更深,下面挂着一盏壶,闪着诡异的光,二人看着这场面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摆放好火炉,火炉和壶的下面燃起青色的火光,火光顺着炉壁蔓延向上,一朵巨大的吞噬掉所有的花。
接着,这些人排成一列,青火映在人的脸上,像一个个病入膏肓的老者。
他们离开又进来,只是这次怀里多了一些东西,更准确的说,是一滩。
是裴展和屈同尘先前在其他密室里看见的尸体。
这些尸体一具接一具的被扔进火炉,每扔进一具,火苗便向上窜动一下,听见“刺啦”一声再听见“滴答”一声,一滴透明的液体便落进火炉下方的壶里。
裴展从没见过这种巫术,屈同尘也是,二人在暗室后面看着,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没一会儿,壶里的液体就满了,向外散发白色的雾气。二人这才意识到冰棺上散发的“冷气”就是这液体散发出来的,不觉一阵反胃。
其中一人将那盏悬挂着的壶取下,将液体倾倒进冰棺中,顷刻间,白雾弥漫,他又将刚才取下的棺盖合上,雾气才稍稍散去。
这些人全程没有一句话,个个低着头,也不四处打量,等他们把青火灭了,又排成一列,看样子,这次是要走了。
最靠近门口的那个人率先走了出去,后一个人跟上前一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
只有最后一个,还留在原地。
裴展和屈同尘对视一眼,屈同尘写道:“他发现我们了吗?”
裴展思索片刻,暗暗想到,这冰棺里的肉身是否是真的还未可知,他和屈同尘二人又无法打开这极寒之物,他手上的手套可以派上用场,再者,他和屈同尘实在犯不上怕这密室里的人。
于是,他推开暗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了出去,站在密室门前挡住他的去路,此时,飞鸿踏雪已经抵在该男子身前。
屈同尘还没反应过来,见裴展已经出去了,便匆匆跟了出来,和裴展站在一块儿,男子错愕中抬起头,看着眼前二人。
裴展见屈同尘守在门口这里,该男子也没有要跑的意思,便收了剑,走上前来。
“飞鸿踏雪?有意思。”这男子先开口说话了。
“算你识相。”屈同尘在后面插着手,对这男子说,一说话他感觉那蛊的劲下去一点,但依旧没有多大力气。
“你是谁?”裴展道。
“梅无厌的暗卫呗。”
裴展轻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男子问道。
“刚才我用飞鸿踏雪抵在你身前的时候感觉到了,你身体里的灵力非同寻常,不是一般人。”裴展顿了顿,目光狡黠“而且,你的行为和别人不一样啊。”
男子听了,怔了几秒,“说的也是。”也豪放地笑了两声。
“哎呀你小声一点,到时候被抓可别连累我们!”屈同尘想到他和裴展这样已经算是被抓了,便讪讪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我是知道的,裴展对吗。”裴展点头。
男子又将目光转移到屈同尘身上,“你是?”
屈同尘走上前来,一字一句道:“我是无极门大师兄屈同尘。”
“原来如此”男子小声念道。
“这下你能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
男子见状,也不隐瞒,“我是庄迢,我是剑冢客。”
屈同尘一挑眉,“我说是什么,不就是个盗剑的吗,裴展,小心他盯上你的剑。”
“屈兄……”
屈同尘打量着庄迢手里这把,是早些年在滨水之畔发现的一个剑冢里的宝剑,听秦江提起过,“是不是那个残红剑。”
“想不到你居然知道,难怪,是大师兄。”
屈同尘踱着步子,细细观察着这把剑,确实精巧,灵气四溢,着实是把好剑。
裴展道:“庄兄,你来此是为何事?”
“我虽说是个大盗,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些天好多人凭空消失,我留心才来到这里,乔装一番才发现这些人的尸体竟然运到这里。”
“看来是和我跟屈兄一样的来意了。”
“你们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正是。”
屈同尘闻言,凑上前来,“看来,这些失踪的人都……”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这樽冰棺,裴展道:“庄兄,你能否将这冰盖打开?”
“我试试。”庄迢将黑手套往上窜了窜,让它贴合自己的五指,双手接触冰棺的瞬间,冰霜爬上手套。
庄迢似乎感受到了钻心的寒意,有些呲牙咧嘴的,强忍着不适,把冰棺开启了。
刹那间,白雾弥漫,好久才散去,三人凑上前来。
里面这具不腐之身的确有着真人的皮肤纹理,十分鲜活的躺在其中,下面覆盖着一层透明液体。
“屈兄,你觉得这是真的尸身吗?”
无极门善用毒药,屈同尘从小就接触各种死相凄惨的各种尸身,只是看见那层液体,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鼓起勇气,靠近一步,“我仔细看看。”
“等会。”庄迢道:“这套衣服应该可以抵御这冰棺的寒气,你穿上。”
说着,他脱下身上这层外衣,以及那双黑手套,露出他原本的一身鲜红的衣服。
屈同尘换上庄迢脱下的外衣,带上黑手套,道:“谢了。”
“客气。”
果然,屈同尘感觉这寒气带给皮肤的刺激减小了许多,他弯下腰,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具尸体,从头看到脚。
又折回来,掀起尚淹留的头发,发现一道口子,瞬间有些反胃,但还是强忍住了,他站起身,顿了顿:“皮是真人皮,但不是尚淹留。”
裴展和庄迢大吃一惊。
“这是把人皮扒了,做成尚淹留的脸罢了。”屈同尘道。
“好残忍的手段。”
“骇人听闻。”
三人一阵沉默,庄迢道:“既然弄清楚了,那我们先出去吧。”
屈同尘惊奇的抬起头,“你有办法离开?”
“我跟那些人进来出去过几次,这密室的地形已经差不多摸透了,跟我走。”
裴展和屈同尘跟在庄迢身后,弯弯绕绕走过好几个石门,终于走出了密室,来到一处后花园,三人躲在一处草丛里。
裴展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庄迢整理了一下衣摆,“反正已经知道他们杀人是用来干嘛的,干脆直接去问,武力解决,永绝后患,咱们三个一起没什么问题。”
屈同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哥哥,你未免太激进了,再说这是别人的地盘。”
裴展点点头。
突然,听见一声巨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