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脸上的柔和消失不见,面上笼罩一丝冷峻。衡观将站在窗前的裴展轻轻拥入怀里,一个转身,用后背贴着墙面。
裴展感到被扯进一处温暖的地方,听见衡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动。”
裴展照衡观所说,不敢轻易动弹,他感到衡观的臂膀充满力量,将自己嵌入怀中。
衡观的卧房在后院的最东头,四周还种满了竹子,格外静谧隐蔽,再往东头就是悬崖,所以这里很少有人走动。这个时候还在后山头实在可疑。
裴展屏住呼吸,果然听见了争吵声。
“你背信弃义,你蒙蔽众人,你良心何在!”凄厉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是一位妇女的怒吼。
“谁不想要大好前程,你……你再等三五年又如何!”
“你让我等,好,我等了三年,我等的起,那你父母呢?我不要大富大贵,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你先回去。”男子说的决绝无比。
“我告诉你,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要告诉殿主。”
“你不要逼我!”
接着陷入了沉默,接着是清脆的“扑通”一声。
裴展大喊一声“不好!”推开衡观的胳膊,快速的跳出窗子,拨开竹林,奔向玄武湖。
衡观也跳出窗去,看见竹林外一名男子正向外逃窜,一脚将那名男子踹倒在地,那男子疼的一直“哎哟哎哟”的叫,抱头屈膝在地。
“乘雾!”那条带着螣图的鞭子“嗖”的一声狠狠地绑住了那名男子。
那鞭子上长满了倒刺,像是密密麻麻的蛇皮,凡接触皮肉之处都变成青色,渗出紫红的血。
“阿展?!”衡观丝毫不管一边男子的求饶。拨开四处的翠竹,看见裴展已经一跃而下。
衡观眉头紧蹙,纵身一同跳了进去。
“咳、咳咳、快、快点郎君,给我只手。”
裴展浮出水面,一只手搂住落水女子的肩头,另一只手艰难的拨动着。水面上漂浮着支离破碎的冰,裴展感觉要被冻僵了,行动越来越缓慢,抓住女子肩头的手却不敢松动一分。
忽然间,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裴展的手背上,骨骼分明的指节弯曲用力,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衡观的指腹几乎是钳进裴展的掌心。
裴展像是淋了三天雨后第一次沐浴阳光一般,几乎昏迷的他努力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一席藏青色比身后的竹林还要翠绿,头发在寒风里凌乱着,目光凌厉复杂。
为什么带着怒色?他在怪我吗?裴展缓缓地闭上眼,昏了过去。
衡观将二人拉上岸,把裴展抱在怀里,送回了卧房。
至于那对不明来历的一男一女,都用乘雾绑好,安置在了衡观所在竹园里的偏房。有乘雾在,他们跑不了,今夜已太晚,此事还是明日汇报给台主为妙。
这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了,弯弯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头发也打湿了一片,那根羊脂玉簪也变得歪歪扭扭。白衣被湖水浸透变得半透明,贴在肌肤上能衬出少年的雪白肌肤。
衡观小心翼翼的扶裴展上了床,将他靠在床榻上。
他把茶桌上的烛台端来,一点一点的烤着裴展湿透的衣服。
衡观看着裴展昏睡中的脸,思绪杂乱。时间飞逝,等到裴展衣服已经干爽,已经是后半夜了。
衡观坐在茶桌旁,用手撑着脸,那一晚他也不记得有没有睡去,只听见在漆黑的卧房里,裴展喃喃的说着:
“不要让我等。”
次日睁眼,裴展发现床榻前围满了人。慈石仙尊就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身后围满了人,任尘师兄、席珏师姐、无极门门主秦江和屈同尘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围绕在此。屋里以及竹园里熙熙攘攘,裴展望了望,衡观正靠在茶桌边,双手抱环。
裴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师尊。
“乖徒儿,可好些了?”
“裴师弟,你可急死我了!”席珏像是哭过一样红着眼说道。
“这小子看起来无碍。”秦江安抚众人的情绪。
屋里一群人都盯着裴展,他顺了顺头发,示意慈石仙尊无事,就穿上玉色登云履下床,恭恭敬敬地朝衡观作揖“多谢听风堂堂主相救。”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衡观,似乎在困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举手之劳,带上来。”
接着那对被捆住安置在偏房的男女被带了上来,乘雾又“嗖”的一声回到了衡观的腕上,那青蛇像是十分留恋般向上缠绕了好几圈,老老实实待在主人的手背上。
“黄瑞,怎么是你?”赤漠殿主齐天南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很是吃惊。
“哦?这么说这个男的是你们赤漠殿的人,那这位女子是何人?”
“黄瑞的确是本殿之人,只是这女子从未见过。”说着齐天南把头转向黄瑞“说吧,此人是谁,昨晚又发生了什么!”
黄瑞低着头“殿主,我与此女子不曾相识。”
那女人开始只是啜泣,听了这话转为嚎啕大哭,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可怖,嗓子也哑的说不出话。她本想伸手去打身旁的黄瑞,一出手却捶在了自己胸口,众人看她悲痛欲绝,想必短时间无法冷静下来说出来龙去脉了。
衡观走上前,睥睨着眼看着黄瑞“既不相识,又为何此女子落入玄武湖。若非裴展相救,此女怕是命葬黄泉。”
听了这话,那女子哭的更厉害了,嘶哑的哀嚎,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席珏带着哭腔怒斥道“裴师弟,你出手相助是好,可也要三思啊,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和师尊怎么办!你舍得让师尊难过吗!你就不想想我们有多着急,你知道早上师尊找不到你……”她越说越激动,又开始哭起来。
“好了师姐,先解决正事。”众人安慰下席珏才止住了哭泣,裴展也饱含热泪“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狗屁!我确实不识此女,听风堂堂主你既无证据又何必血口喷人!她偷我财物,我追入此地,她眼看事情败露才跳下去的。”
众人一阵沉默,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谎。
那女子看他颠倒黑白,一口鲜血咳出,嘴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鲜血弥漫了整个口腔。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纸、笔。”
须辞台的子弟找来宣纸和毛笔,那女人将纸铺在地上,鲜血从指尖渗出顺着笔杆流向笔尖,蘸着鲜血写到“女子名柳仪,家住赤漠殿下,黄瑞本我丈夫,那日说入殿寻人,便三年不归。
赤漠殿森严不得进入,恰逢凌云会才打听到黄瑞所在,连夜从后山攀登而入,那财物是家里最后的盘缠。”柳仪顿感昏天暗地,席珏忙过来蹲下搂住她,为她输入精气,否则急火攻心暴毙而亡。
“不可信她一面之词!”黄瑞始终低着头,却没有一丝悔意。
“那,此物,你可、咳、你可认识、咳咳咳。”
说着,柳仪在腰间拿出一把梳子,木梳上刻着一只雌鸳鸯,下方有“永结”二字。此刻,木梳上浸透着柳仪的血。
黄瑞微微抬头,慌张的一瞥,也不知是否看见,垂下眼“不识。”
此刻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黄瑞,你胆敢欺我。”一女子从门外踏入,手里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木梳,上面刻的是雄鸳鸯,下方是“同心”二字。这一看就是一对啊!
那女子芳龄二十的模样,朝着齐天南喊了一声父亲。
“黄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把木梳是我在你房间不经意间看到的,你居然对我隐瞒你已有良配的事实。那日我不听父亲的话偷偷离开赤漠殿在路上遇见你,你带我玩遍了热闹的坊市。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你便开始追求我,还说要来赤漠殿拜在我父亲名下。”
那女子强忍着泪水,镇静的讲述着事实,声音微微发抖。
“好了槐儿”齐天南心疼的看着女儿。
“不,父亲,在座的的各位,我齐槐拿得起放得下,今日算我看清了这男子的真面目”,说着她看向黄瑞“我不会对你有一丝留恋,今日你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竟然把糟糠之妻以死相逼,我不会为你求情,还请慈石台主和父亲公正处理此事。”
“不,齐槐,不是这样的!”
“闭嘴”,说着齐槐望向裴展“少年郎勇敢仗义,后生可畏。”裴展摇了摇头“多亏衡观郎君。”
齐槐扶起蹲坐在地上的柳仪,一把把地上的宣纸抓起,用蜡烛烧成了灰烬“姐姐,不值得,回家好好过日子吧。”说着取下了腰间的钱袋。
负心汉啊啊啊!下一章会有一个洒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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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赤漠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