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婧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以为自己死了。
死在蓝忱手中,算对得起他,而她也得到解脱,能与家人团聚,但奇怪的是,明明死了的她,无论怎么呼唤,都没见到父母与兄长。
那个世界,只有一片黑。
阿婧迷茫了,蜷缩成一团,瞪眼望着前方。不知多少时间过去,她看见一片耀眼夺目的红芒,当想要看清之际,黑暗被红芒瞬间覆盖,眼前又闪过一道刺目白光,刺得她紧闭双眸,莫名的,越来越累。
再次睁眼,阿婧发现她躺在一张床榻上,这里是一间陌生房屋。闷不吭声地躺了一刻,她试探着起身。
令人惊讶的是,没花多少气力就从榻上起来。
是谁治好了她吗?
阿婧坐在床边,看一眼四周,暗自猜测此处是哪。既没死,那她就不能再寻死,得往另一条选择的路走了。
黑夜里,阿婧悄悄隐匿身形,从凭心堂离开。
黎明时分,鹤老头一醒便前往卧房探望阿婧,这是他每日必做之事。距离蓝忱出发寻找“回生果”已有九日,眼看着阿婧一直不醒,而蓝忱也未归来,他不由得有些担忧。
推开客卧房门,室内榻上无人,床上褥布不翼而飞。鹤老头怔然一瞬,第一反应以为阿婧苏醒,待寻遍房内外,仍未找到阿婧,他皱了皱眉,迅即到前厅去问凭心堂弟子,可没有阿婧半点消息。
此即意味着,阿婧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不为人知的不见了。如果醒了,怎么有力气离开呢?但是,谁又能知晓阿婧在凭心堂,还要带走她?
凭心堂多名弟子在门派附近寻找一日,也未能找到阿婧。鹤老头只好写信给魔窟,以让魔窟派人查寻阿婧踪迹。他倾向于阿婧醒了,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只是,这个结果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当然,不管如何难以置信,他都期待是这个结果。
至少表明,阿婧没死。
这边厢,蓝忱未如期返回。因体力不济,因没能找到“回生果”,他心有不甘,在外拖了两日。但,还是无功而返,且一到达凭心堂厅内,都没说上话,人就晕倒了。
醒来时,蓝忱头极晕,不知身处何处,他侧过脑袋,看见坐在榻边的鹤老头,正神情关切的望着他。
“你这孩子,怎不顾及自个身体呢?心力耗损严重,要没释然师傅在,你别想要这条命了。”鹤老头语气严厉,却也不乏关怀之意。
蓝忱眨了眨眼,漆黑眼眸一动,想起什么,急问:“阿婧呢?”话一出口,他就要掀被起身,刚勉力坐起,就让鹤老头按住肩膀。
“别急,你先听我讲。”
但见鹤老头脸色平静,蓝忱急躁的心情缓解一些,遂躺了回去。他知道,若阿婧有所不测,师父都不可能是这种表情。
是否,有好消息?
即使没有“回生果”,阿婧命大,活过来了!
鹤老头讲了前几日发生的事,讲述的速度不快不慢,蓝忱安安静静的听着,面上神情淡漠,未置一词。
这种态度出乎鹤老头意料,亦让他担心不已。
“莫要多虑,我想,阿婧小姑娘仅是不想留在此处,方才一声不响离开。”鹤老头本意安慰,即使心知这番话不能打消徒弟所有忧思,但能安慰一分是一分吧。
“我知道了。”蓝忱看着鹤老头,淡淡的说,“师父,我想歇息。”
见他脸上并无异样,鹤老头稍觉放心,扶膝站起,“行,你能想通就好。为师不打扰你休息,明早来看你。”
蓝忱缓缓合眸,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屋外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他又睁开眼睛。
桃李镇。
一间房舍内,阿婧慢慢睁眼。她记得离开凭心堂后,就一直没有停下脚步。身体仿佛从未受过重伤,像是拥有数不完的力气,抑或者源于内心驱使,她就是一刻不曾休息的到了桃李镇。
只可惜,尚未走至家人墓碑前,阿婧站在残破的小院外,仿若散去所有气力,沉沉闭上眼,倒地不起。
此处是哪?阿婧环顾屋内,看了又看,却无从知晓。
门吱呀一声,有一妇人从外进来,见阿婧睁着大眼睛望来,她和气的笑了,“小姑娘醒了啊?”
“……嗯。”阿婧盯着她瞧了瞧,渐渐与记忆里的一个模样对上。
张大婶端着清粥走到榻边,“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阿婧半坐起身,靠在床头,道:“没什么大碍,多谢您,大婶。”她柔柔一笑。
“我也没做什么呢,就请镇上大夫来看了,说你是累和饿导致。”张大婶将清粥递到阿婧手中,“喝点粥,补补气力。”
“好。”阿婧乖巧应声。
以为无处可去,没想到能与昔日故人重遇,得对方施以援手。阿婧觉得,或许未来的路并不一定难走。
舍去的东西,终究舍弃。以后,阿婧就只是阿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