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54章 阂

尘封过去的一点往事令阿婧不再轻易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但是，蚕婆婆、闵思卓以及萧娇，又会让她感觉此种想法走入极端。或许有的人会背叛，但不代表真情不值得相信。

世间总存在珍惜情谊者。

即便被欺瞒接近，闵思卓与萧娇仍旧坚定他们的情谊不变。

听着萧娇担忧的分析现今江湖对她的敌视，阿婧一点不觉害怕，只因这个姑娘的心细与关怀而感动。她犹豫要否告知杀闵予的另一内情，转念又想，她还未查清原委，告知也是徒增烦扰。

此时，雅间门响。

“姑娘，夫人差人来催了。”

门外似是萧娇小丫鬟的声音，阿婧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几分感伤的说：“若再来素州，我会找机会见你们。”

“嗯，阿婧姐姐，你万事小心。”纵不舍，萧娇也未挽留，只是倾身抱了抱阿婧。

阿婧仍是从窗户离开，朝桃李镇方向而飞。

大街上，人来人往。

作为江湖儿女，马车之类出行工具本不必要，可因着没学武功，萧娇偶尔会乘马车，此次出门心急，她未来得及让仆从准备车辆。

范茵儿邀她同坐，说着送她一程。萧娇颔首应了，一步一踏尽显欢快，见过阿婧后，她心情十分愉悦。

马车到萧府门前离开，萧娇与丫鬟下了车，见护卫们相继到达，她转身走向台阶，却瞥见院墙上站着一橙衣男子，似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脸上笑意顿消，萧娇神情却不慌张，拉过小丫鬟，往护卫们身后退去。

护卫之一也发现男子所在，拔出剑，高声问：“来者何人，闯萧府作何？”

橙衣男子从墙头跳下，看着萧娇，右手掸着衣角，他邪邪一笑，“这便是萧三姑娘的待客之道？”

“你算哪门子客？”萧娇肃声说，仔细观察一番，她隐隐察觉这人身份，对护卫道，“抓住他！”

护卫闻声，一拥而上，齐齐攻向橙衣男子。

男子保持笑容不改，精准无误的避开每一次攻击，动作应付自如，看在萧娇眼里，越发肯定心中所想，萧娇忙低头吩咐丫鬟一句。

小丫鬟听完，瞳孔震动，惊恐的看一眼橙衣男子，想要劝自家姑娘先行进屋。

萧娇自不可能应答，仇人当前，萧家儿女如何能退？她立刻道：“这是命令，快去！”

服侍多年，丫鬟第一次见到萧娇有了脾气，不敢再怠慢，转头跑到大门边，重重叩响门扉。

当大门打开，破虹业已解决一应护卫，他站稳，理了理衣襟，再次打量起萧娇。小女子从容不迫的看着他，眼中不见半分害怕，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一只手就可以掐死的人，还能拥有如此胆色。

“倒有骨气。”破虹猛然大笑，朝萧娇走近，“你二哥不让我好过，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

萧娇怒视，不语。

“嗯？娇娇？”

一股嫌弃之色浮于萧娇脸上，破虹却不觉有何，笑得更是开怀，“不愿我这么喊，我还就要喊，娇娇，娇娇——”

就在他张嘴还要称呼第三声时，空中飞来一人，身穿湖蓝长衫，手持长剑，气势汹汹地朝他刺去。

破虹眸色一冷，拔刀迎敌。

萧娇往旁躲开，看清来者瞬间，心不自觉一软。已是多日不见，写出的信没有回音，她还以为这次见不到了。

对招两个回合后，场中情势依然焦灼。持剑人从急攻变为攻防相结合，而握刀者却是招招紧逼。

萧娇担心的望一会，扭身跑进院里，就见小丫鬟带着数十个护卫跑回，她急声问：“没惊动我娘吧？”

“没有，老爷不在，奴婢让一人去寻了。”

“做得好。”萧娇说着，与丫鬟带着护卫出去。

护卫们包围破虹，蓝衫青年剑指破虹，厉声道：“‘弯刀虹’，你竟还敢来萧府？”

“有何不敢？”破虹戏谑一笑，“我连萧轩都杀，还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

听言，青年脸色骤变，“敢动娇娇，我绝不饶你！”一言尽，他持剑攻上，护卫们随之行动，辅助他的攻击。

“两年不见，孟公子武艺大有长进啊！”丫鬟赞叹。

萧娇蹙眉，忍不住问：“你还记得他？”

“奴婢虽非江湖人，但既是萧府的，怎能没一点眼力见？月山派的人，奴婢更不可能忘记了。”说到末一句，丫鬟声音不自觉变弱。

眉梢微展，萧娇刚要嘱咐莫将此事告诉萧夫人，却听一声怒喝传来。

“拿命来！”

来人正是近来一直纠缠破虹不放的萧骅，萧娇眼看二哥加入对决，内心愈加难熬，只能暗自祈祷破虹快些落败。

几个护卫应声倒地，破虹挡住萧骅的一招时，有些力不从心，他环顾一圈，目光定于角落观战的萧娇，“娇娇，我们后会有期。”语落，他转身，朝围守的两护卫攻去，突出包围。

“追！”萧骅下令，语气更是怒不可遏，显然破虹离开前的那一句话越发激怒了他。

余下护卫追逐破虹而去。

瞥一瞥萧娇，孟凡忍不下方才那口气，亦想追赶，双脚才脱离地面，让萧骅扯住胳膊。

“孟公子，有劳。”萧骅手中力气较大，平静的说。

孟凡一顿，站定，他俯身行了一礼。

萧骅未回礼，回身看着跑来的萧娇，道：“娇娇，向孟公子致谢。”

“不必，此是我当做的。”孟凡连忙表示不需如此。

心知萧骅对月山派的敌意，萧娇弯身一幅，“谢谢公子。”

见此，孟凡苦涩的勾了勾唇，在萧骅望来瞬间，立刻端正神色，回答道：“萧姑娘，不必言谢。”

“孟公子自便，我与妹妹就先回了，府中还有要事处理。”萧骅觑一眼地上受伤的护卫，转身。

萧娇不得不跟上，她留恋的看一看孟凡，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待解决完护卫们的事，萧娇知道萧骅还得去寻破虹，宽慰几句，让他不要心急，讲完这些，不由想到见孟凡的最后一眼，难过之余，对萧骅好似生出一点怨气。

萧娇追上踏出厅堂的萧骅。

“怎么了？”

“因为大哥的死，我们和月山派的任何一人都不能和睦相处吗？”

萧骅不解，眉毛轻轻皱起，“不是还算和睦？”

“那算什么和睦？”萧娇抬眸，眼含几分埋怨，“适才孟公子救我，你却不给他好脸。”

“我没与他动手，已算客气。”萧骅口吻渐冷，“娇娇，你也知道大哥的死是月山派那女的一手造成。爹与我们不寻仇，早就仁至义尽。”

“小炙姐姐不过用情过深，是大哥陡然变心不喜她，这才出事。她又不知蛊虫真能反噬，何况连带着她也死了。这事属于意外，无论我们萧家，抑或月山派，都不愿发生，如何能算小炙姐姐亲手造成？”

“她在大哥不知情的情况下种蛊就是她不对，一个正派之人行事如此激进，就为着什么专一不改，她也不想想两人相处如若性情不合，感情变淡是自然而然。难道，儿女情长比得上人命重要？”

萧娇语塞，发现辩不下去，萧骅总有他的道理，她再明白不过。

“二哥你有你的理，我也有我的判断。”萧娇轻声嘀咕，说完，她回身走向通往后院的垂花门。

还没走出几步，萧骅忽问：“娇娇，你与孟凡是不是有什么私交？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门前，还顺便救了你？”

萧娇没有回头，略微提高音量道：“二哥多虑，我怎敢呢？仅是巧合而已。”

看着萧娇身影不见，萧骅轻叹口气，飞身向上，不想出了院子，就遇见并未离去的孟凡。

这边厢，阿婧独自飞出素州，亦未曾歇息，加快速度赶往桃李镇。

到达曾经的家时，夕阳已落山头。

站在破败不堪的小院门前，阿婧一路都未见到碎星，有点失落。让他陪伴到素州，结果就真的只到素州。一夜同行，相处和睦。分开时，她告诉碎星会去桃李镇，若他着急回魔窟，可先一步返回。话是这么说的，但阿婧怀抱一分希望，碎星在去往桃李镇的路上等她。

为此，阿婧按照上次返回魔窟的那条路走的，这也是条近路，仅在最后转向桃李镇。如果碎星有意与她一起返回魔窟，应该会在这条路上出现。

空旷的天际之下，阿婧一人静立，她轻轻呼吸，对着这间小院，笑了笑。

没什么大不了。

走到家人们的坟前，阿婧席地而坐，开始唠叨一些事。有关报仇，有关朋友。有停顿，亦有说个不停。说到后来，她还是满足的笑了。

“阿娘、阿兄，还有阿爹，你们不用担心，明日过后，阿婧便又年长一岁，是个大姑娘咧！”

眼见着天色开始变黑，阿婧磕了个头，转身，大步——

一步还未踏出，赫然发现一米远外的碎星。

他静默的看着她，在最后一丝夕阳余辉落下刹那，道：“明日是你生辰？”

既被听到，那就听到。阿婧“嗯”一声，绕过碎星，走得极慢，她耳朵一动，以为会听到祝福的话，哪知并没有。

碎星只是说：“回去吧！”

“嗯。”阿婧嬉笑着答，无视心底的落寞，纵身跳起。

两道人影相伴，一只信鸽相随，逐渐消失在暗下的天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