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44章 敢

于熟悉的噩梦中惊醒，阿婧发呆好一会，意识才回拢。她缓慢起身，靠坐床头，看了看房内摆设。

床榻、木柜、桌，都是记忆中的样子，而桌上放着一个包袱，是她带出去的那个。

这里是她的卧房，原来，她已回到魔窟。

辰星，或者是碎星，确定亮明身份。这一切，大抵是魔主之令。当阿婧防备魔窟时，魔窟也在考验她能否完成任务。

阿婧舒口气，又躺下。她不需着急的向魔主回禀任务，钟拾抑或碎星一概知晓，而轻风山庄也迟早会公布闵予死讯。

很好，阿婧，你已是一个真正的杀手。阿婧唇角想要弯起，最后，却是笑得苦涩。

房门声响起，有脚步声入内。阿婧转眼看去，见是蚕婆婆，她眼眸一亮，莫名的，眼角起了泪意。

见阿婧目含水光，十分眷念的看着自己，蚕婆婆怜惜的呼唤她的名字。阿婧“欸”一声，拍拍床榻。

蚕婆婆温和一笑，走过去，“你可睡了足足两日。”她坐下，摸了摸阿婧的脑袋瓜。

知道蚕婆婆为何来此，阿婧乖顺的将手放到她腿上，调皮的说：“是阿婧有福气，方能一回来就得婆婆悉心照料。”

蚕婆婆无奈失笑，开始给阿婧把脉。阿婧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把完脉，蚕婆婆拧着的眉头一松，“倒是底子好，这毒啊，已基本清除。”

阿婧好奇眨眼，“我所中何毒？”

“是一种损害心脉的剧毒。”蚕婆婆脸上几分沉重，“若非你提前服用我给你的药，等此毒蔓延开，恐怕难解。”

听蚕婆婆说得骇人，阿婧不由想起碎星，也不知他如何。犹豫一瞬，她问：“婆婆，是碎星送我回来的？”

“是啊！”蚕婆婆没注意阿婧话语里的试探之意，想起那日场景，她只觉心惊，“真吓到婆婆了，你奄奄一息，臭小子脸色也难看得紧。得知你们都中毒，婆婆那晚都没能睡着。”她抚了抚胸脯，显是还在后怕。

阿婧忙握住蚕婆婆的手，安慰道：“没事，婆婆，阿婧身体好着咧！”

蚕婆婆莞尔，“这话确没说错。”她站起，“但也需好生休养，你等等，婆婆去给你端吃的。”

阿婧颔首，目送蚕婆婆出门后，她又躺好，看着帐顶，出神，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碎星的模样。

果如蚕婆婆所言，碎星样貌极好，他能带她返回，婆婆也已知晓中毒之事，此时应当同她一般并无大碍。只是想不到，魔窟护法在外是个侠客。

阿婧回想一番两人的区别，发现碎星擅长伪装声音。辰星的音色偏清亮，而碎星略微低沉。

另一个碎星亦是低沉嗓音，却不知是否为本音。

不知他们二人谁模仿谁。

倘若一个人有心隐藏，有能力隐藏，就可以做到以多种身份行走江湖。

此番一想，阿婧想到自己，渐渐想得痴了，又自嘲的笑，进而打消想法。她不是一个擅长伪装之人，单单面对萧娇、闵思卓与萧骅，就做不到一直欺骗。

面对在乎的人，孰能长期隐瞒身份？除非根本不在乎。

这般休息半月，阿婧自知不能再拖延下去，总得面对属于杀手“散月”的日常，因而，她去了登风厅。

不料她到得不是时候，一身紫衣的柯桑在给蓝忱喂汤喝。

蓝忱端坐宝座，手拿竹箸吃菜，没有听从柯桑的诱哄，柯桑却不气馁，蓝忱不喝，她自行喝一口，再舀一勺，再娇声道一句，“阿忱，你喝啊！”

出去素州一趟，阿婧见过萧娇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听过萧骅的风流往事，纵然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她也对此有一定了解，明白柯桑眼下不会希望她出现扫兴。

站于桐树上，阿婧望了望厅内，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身后响起蓝忱的声音，“既来了，如何要走？”

阿婧怔然一瞬，还是回过身，却见蓝忱已是站立廊下，看着她，眸中似乎带着疑惑，好像不懂她为何刚来就走。

“我不想打扰。”阿婧坦然解释，余光看往厅内，果不其然，此刻追赶出来的柯桑一脸怨怪的瞪着她，她招了招手。

柯桑白阿婧一眼，不再看她，而是走出来，朝蓝忱行个礼，下楼。

阿婧跟随蓝忱步入厅内，讲述任务之事，蓝忱不曾打断，背对阿婧，沉默听着，直到阿婧说完，他转过身，慢慢走向阿婧。

“散月，你怕我？”蓝忱停步，与阿婧距离不过三尺。

阿婧摇头，她自是不怕，不过不想过多接触而已。

蓝忱踏出一步，语气沉沉的说：“你从前敢直接与我动手，我当你不怕。但若柯桑在此，你却总想离开是为何？她在，又怎了？”

“呃……”阿婧有点懵，分明解释过，怎么还要追问？难道她给的答案不够清楚？

虽然，以她与蓝忱之间的关系，不该讨论这样的私人话题。但对方既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阿婧觉得无需难为情。

“魔主，你看不出柯桑喜欢你？”

蓝忱想了想，过一会，头向下一点，“这又如何？”他又迈出一步，站得离阿婧越来越近。

阿婧不明白，说话而已，为何非得靠这么近，于是，她后退两步。

当她如此反应，蓝忱道：“你刚说不怕我。”

“我本来就不怕啊！”阿婧不懂此人到底要做甚。

蓝忱伸手指自己，又指阿婧，比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我靠近你，你却远离我。”

阿婧目瞪口呆。

蓝忱定论，“散月，你不敢接近我。”话至此，他没继续朝阿婧走，仅仅望着她，眼中是阿婧看不懂的情绪。

阿婧没有否认，“不想”与“不敢”无非殊途同归，她不知能说什么，尴尬一笑，拱手道：“魔主，你还有事吗？”

见此，蓝忱眸光一淡，转过身，“下去吧，你的武师需要指导。”他再也不看阿婧，走向高台。

阿婧听令离开，走到厅外，仍然没想明白蓝忱此举何意，她也不愿多想了，飞身下楼，落至桐树旁，却看到柯桑。

“柯桑，你特地等我的吗？”

“别会错意。”将手中钱袋子一扔，柯桑说，“凑巧我在这，才回去拿钱的，以免还要见你。”

看着钱袋飞出，阿婧急忙伸手接过，闻言，她干干的“哦”了声。

柯桑眉梢一挑，又说：“还以为你任务完成不了，结果却让人刮目相看。”

阿婧一笑，“多谢柯桑姐姐夸赞！”

“别急。”话锋一转，柯桑道，“往后麻烦不会少，杀轻风山庄的人，那些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

“我也不怕他们。”阿婧还是微笑。

看她如此乐呵，柯桑觉得无趣，摆摆手，走了。

待柯桑走远，阿婧嘴角一挎，掂了掂钱袋，怅然地回到后院，她把银钱放到木柜的抽屉内，锁上。是蚕婆婆给的钥匙，原本她想把剩下银钱给予婆婆，但婆婆不愿接受。

阿婧去往练武场的路上，许多人打招呼，称呼她“散月大人”。阿婧不习惯戴面具，所以魔窟中人都能准确认出她。

方空带人去巡逻了，而小钰正在教授门人习武，他教得认真且仔细。观察片刻，阿婧找不出半点疏漏，待要走开，小钰发现她。

让门人自行练习，小钰与阿婧去了魔窟院墙旁的树林。阿婧问他可需要指导，小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看起来不想麻烦她。

下一瞬，阿婧以两指攻向小钰。她与小钰不算真正较量过，也就不确定他武功如何。

但小钰只防守不攻击，被阿婧逼得连连后退，直至背靠一棵树，他也没出招，而是闭眼认输。

“何时变成这样的？”阿婧收回点在小钰胸前的手，略带严厉的问道。曾经的小钰有着好胜之心，但现在，他完全变了。

小钰睁开眼，看着阿婧的眼里有丝怀念，“阿……”他一顿，意识到不能直呼其名，改了称呼，“散月大人，属下不敢与您动武。”

阿婧气极反笑，“你看不出我在试你功夫？”

小钰轻轻一笑，应该真的感到高兴，他的笑容很是灿烂，是阿婧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但是，阿婧不明白有何好笑，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不被接纳，她转过身去。

“散月大人无需为我等操心，我的武功如何，我心里有数的。”

“嗯，我以后不会多管闲事。”阿婧语气平常。

小钰一愣，想着阿婧是否有所误会，想要解释，却听她问：“最近江湖上有什么事发生吗？”

阿婧说着，回身。她知道还会有下一次任务，需要了解这些信息。

小钰端正站姿，行了一礼，道：“轻风山庄现由闵义接任庄主之位，听闻他在门前发现闵予尸体，老庄主因而一病不起，山庄也就交到他手中。”

阿婧皱眉，“可知是谁放回闵予尸体？”

“不知。”小钰并不知晓此次任务具体过程如何，初听这个消息时，也很惊讶。当然，他不觉得阿婧会亲自送闵予回府，有人抢夺尸体又还回，整件事都显得诡异，他道，“定是知晓任务之人。”

阿婧也这样认为，她猜是雇主所为。

小钰又道：“还有一件关于土帮的事，上任帮主离奇死亡，传是我们魔窟所为，还扬言要寻魔窟报仇，而现任帮主则是四长老叶默。”

“姓叶？”

“是。”看阿婧眉头皱得更深，小钰关心道，“此人有何不妥吗？”

阿婧向他一笑，“不，没事。”她没细说，不管这个叶长老是否就是蒿子说的那个，也不需与小钰说明。她道，“谢谢，你的消息很有帮助。”

小钰轻笑颔首。

随后，阿婧让小钰返回魔窟，而她，向魔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