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36章 看

阿婧脸色骤变，以为日思夜想报仇产生幻觉，她揉揉眼睛，睁开，白衣身影依在，她瞪大双眼，看着那人从桥头走至桥中，一股怒气由内而生，阿婧抿紧嘴唇，待要扔棹竿，飞身去追，不想手尚未松，却让走来的萧骅一把握住。

“放开。”阿婧声音压抑得可怕。

萧骅一惊，却没松手。他本想在船头多呆会，吹吹风，清闲片刻，一闪身就望见不远处闵思卓所在游船划回，他只好走到船尾，打算告知阿婧此事。却不知她望见什么，神情很是难看，好似还要甩掉竹竿。

“你没事吧，脸怎这么白？”萧骅问。

这一句询问让阿婧情绪恢复些许，她摇摇头，垂眸看了眼覆于手背上的手，将自己的那支手往下抽出，她放开棹竿，再度看向廊桥。

萧骅不解，“看什么？”

阿婧没理，依然注视桥上。人来人往中，却无论怎么重新寻找，都已没有白衣身影。她呼吸一窒，定定神，纵身跳起，飞至桥上。

绕着整座桥前后来回跑一遍，她又冲向“相思长廊”。然而，茫茫人群里，再也不见仇人踪影。

阿婧慢腾腾转身，向廊桥中间走，走至半途，她站定，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晕目眩。

她捶了捶脑袋，想要赶跑脑海中的噩梦场景。

是乌黑的嘴唇，滴答滴答掉落的暗红液体；还是浸透污血的头颅；抑或是狂吐不止的鲜血……

“你看见什么？”

清清凉凉的声音落至耳畔，仿佛冬日清水，虽有点冷，但解渴。

阿婧心神回归，放下手，前路清晰起来，她像没听到询问一般，继续往桥的尽头走。

她已然忘记自己会武，可利用轻功返回船上。

“阿婧。”那声音又喊，似带了点莫名情绪，又似没有。

阿婧停下，回头，看向侧坐于栏杆的青衫男子，面上仿若孩童般懵懂。她道：“你叫我？”

辰星眸中微动，颔首，他所坐之处与阿婧仅隔一米远，刚要开口，面前又落下一蓝衣公子，正是萧骅。

他挡于阿婧与辰星之间，说：“对呀，我叫你，你看见什么了？”

继而，阿婧收回与辰星相对的视线，抬眸看向萧骅，“认错人。”

“那走吧，思卓回来了，在船上等着。”想起闵思卓害羞的神色，萧骅不由一笑，往桥外望了望，犹豫一瞬，觉得还是无需以轻功折返，就拉过阿婧一起走向桥头。

阿婧任萧骅拉着手腕，没回头看，身后也没再传来清凉磁性的声音，只是依稀听到有谁呼喊“辰星少侠”。

闵思卓的船只比之阿婧的更为精致，他的打扮亦是。见到这人的瞬间，阿婧觉得犹如见到风姿秀逸的大家闺秀，方才的复杂思绪由此减少一些。

“来回一趟，不曾有可疑之人搭话。”闵思卓有点惋惜的开口。

阿婧表示一样，她也没看见什么可疑人。这时，她猛然记起仇人身旁的是萧辙，这也就意味着萧辙与此人认识。

会是谁？

看阿婧突然沉默不语，闵思卓当她为如何抓住采花贼烦心，遂说：“今晚无事发生至少表明暂且无人被害，也不是坏事。”

从见面起，阿婧未曾因他打扮投以异样眼光，如此正合心意。天知道，他一路上遇见好几个认识之人，无一认出他，却有上前搭讪者。回至码头，闵思卓都不想下船。

“嗯，也是。”答话间，阿婧扭头，看向前方倚靠舱壁赏着夜景的萧骅，喊他。

萧骅回眸，打个呵欠，“怎的了？”

“萧伯父今日要见很多人吧，都有谁啊？”阿婧露出个笑，表现得十分好奇。

萧骅不疑有他，转过身，说：“是挺多，多乃各商铺老板，再有是一些江湖旧友。”他笑了笑，望向闵思卓，“他小舅舅来了，我家明日还得宴客。”

“是，上船之前，我见过小舅舅。”闵思卓淡笑，转而脸畔浮起一丝绯红，有点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萧骅自是不会放过调侃机会，抱着双臂，问：“看你伪装至此，你舅舅难道没有半点表示吗？”

闵思卓轻声细语，“闭嘴。”

萧骅挑挑眉，“想哪去了？我是说至少夸你几句，”他一顿，揶揄目光移向阿婧，转瞬左眼闭上，做出搞怪模样，又瞟向闵思卓，“夸你‘侠义心肠’，毕竟你是为他而抓。”

闵思卓即刻辩驳，“不全是。此贼子，江湖中凡有正义之心者，无不希望抓住。”他亦瞥向阿婧，眼带期许，以期望她附以赞同。

阿婧莞尔，左右两侧都看了看，道：“你们，都对。”

闻言，萧骅与闵思卓纷纷笑出声。

此时长廊内已有商铺收摊，一些结缘之人互相道别后，各自返回。渐渐的，游人散去。

有的游船里，依然有轻轻交谈声。

听闵思卓与萧骅谈起过往“相思节”上的趣事，阿婧虽兴致淡淡，却也应和几句。只有让自己显得兴趣浓厚，方能与他们加深交情，这有助于寻找仇人。

在有关男女之事上，萧骅颇有见解，他也不避讳，直言自己红颜凡几。谈话过程中，他时不时会调侃闵思卓或阿婧，让二人趁年少尽可快意红尘。

听着闲聊，阿婧不期然想到萧娇与孟凡，也不知，他们是否回去。

从“‘相思节’结缘男女不多”，讨论至“江湖中哪对夫妇伉俪情深”，话题不断。有关后者，闵思卓提及萧骅父母符合，萧骅则道他之父母才符合，互相吹捧玩笑。

阿婧听得唇角微弯，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她的父母方是情深，但如今，物是人非。她蹲坐着，手捧脑袋，安静听着。

萧骅忽问：“话说回来，你小舅舅应当不会把你乔装女子一事告诉你母亲吧？”

闵思卓一笑，摇头道：“我和小舅舅说好，他不会告诉。嗯，他不反对我此举的。”虽然也不支持。

晌午，闵思卓并未第一时间与闵予相见，是在黄昏用饭间隙见面。那时，闵予看着他愣了好一会，说此番打扮一下，让他酷肖他母亲。

当知晓闵思卓急于查清“桔梗公子”是何人且要擒住他时，闵予只说不必，随旁人如何怀疑。

前来素州前，闵思卓不巧撞见闵予与父亲闵义相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家人的争执场面，言辞激烈。此次于素州会面，闵予对待他仍态度不改，还如从前一般，有求必应。

察觉闵思卓出了神，萧骅拍他肩膀，“想什么呢？”

“没什么。”闵思卓收起思绪，斟酌半刻后，他看向阿婧，“阿婧，明日萧家宴请我小舅舅，你要不要也来？顺便与他一见。”

阿婧眼珠一转，待要出声应下，听萧骅道：“可以，我与父母说一声。”他对闵思卓说完，看向阿婧，语气认真，“你别忙着拒绝，不需做甚，只陪着娇娇就行，她不喜这种宴席。”

闵思卓颔首。

阿婧转首看萧骅，唇角扬起，戏谑的说：“二公子，我也没打算拒绝啊！”

“去你的！”萧骅左手拍向阿婧，哪料她整个人向后一挪，躲开了，他笑着，“说了不准喊‘二公子’，喊来劲了是吧？”

阿婧哼了声，一跃而起，向船舱外行去。

夜色浓重，码头边，停着一艘艘游船。而素河之上，已不见船只。阿婧看向旁侧停着的船，目光一动，船身装饰的花朵不翼而飞。她走至船边，视线下移，河面上漂着一朵朵桔梗花。

这是船换回还是有人毁坏装饰？

阿婧跳到那艘船上，走进船舱，看见背篓和食盒，意识到此船即是原来那条。看来，萧娇、辰星他们已经回去。

“哟呵，船上的花都没啦？”

慢阿婧一步出来，萧骅也发现此不同，他眉皱起，跟着跳过去，往舱内看，却见阿婧从食盒餐盘里拿出果脯，他眼一亮，跑近，从阿婧手中夺过果脯，扔到口中。

咽下果肉，萧骅咂咂嘴，嘀咕，“从府里带来的吧？我刚怎没发现。”

因为，方才的游船不是这艘。

阿婧眉眼一弯。

“怎么回事？”闵思卓于船舱外发问。许是察觉不妥，他也过来一看。

阿婧手指食盒，笑了，“抢食吃呢！”

将整艘船检查一番，阿婧发现一张萧娇留下的纸条，基本确定猜想。她向萧骅与闵思卓道：“是有人看不惯，故折下那些花吧！”

一间幽静小院。

辰星落定院中，向厢房走，忽而，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目光定定瞧着前方，面上更是一派肃然。

下一瞬，“阿嚏！”

竟是打个喷嚏。

略站着缓了缓，辰星感觉舒服些，垂眸，瞥见腰间，其上一片紫色花瓣，风一吹，将其卷走。

与孟凡约定时间一至，辰星赶到码头。见那人还在纠结是否应把桔梗花还原，他即刻表示不需要。

计划已失败，装饰自无效。

待孟凡结账离开，辰星随手一挥，花朵纷纷落至河中。他看眼另一艘船，其内传出笑闹声，辰星扯扯唇，拂袖而去。

把收来银钱给予船夫，船夫拄着拐杖，憨笑答谢。

辰星弯唇回之一礼，但是心中知晓，这一次善事，仍旧与曾经一般，感受不到半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