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满满应该恢复,阿婧前往医馆。所料不错,满满已能下榻。看她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满含好奇的看她。
借此机会,小和问阿婧姓名。
阿婧道:“唤我‘阿婧姐姐’就行。”
下一秒,兄弟两齐刷刷喊“阿婧姐姐”,一个声大,一个声小,全都带着无限亲近。
阿婧会心一笑,欸了两声,露出来素州以后最真心的笑容。
大夫叮嘱些许事宜,三人就要出门,医馆门前却响起吵闹声。
“行呗,看个小弟都不让进,不进就不进啰。”不耐的粗声说着,又喊道,“小满子,可是大好了?”
满满脸色变了,往小和身后躲了躲。阿婧疑惑的看一眼小和,小和拍着弟弟后背,说:“是蒿门门主。”
阿婧点了点头,牵起满满,“走吧,不用怕。”
一个戴着眼罩面相阴狠的男人蹲在地上,视线不时往左瞧,看熟悉的两个矮小身影从医馆出来,他吐掉叼着的狗尾巴草,起了身。身后跟着几人,有的贼眉鼠眼,有的猥琐。
“喂,谁救你的?”男人问满满,满满眼神瑟缩着,藏进阿婧身后。
阿婧摸了摸满满小脑袋瓜安抚。
男人这才留意一同出来的灰衣姑娘,他眼皮微掀,端详一瞬。阿婧冷眼回视,男人身子一顿,看向小和,指着阿婧,笑问:“是这位?”
不知该不该作答,小和以眼神询问阿婧,见阿婧颔首,他方给予肯定。
男人又把目光移向阿婧,只是这次没看多久,也没说什么,霍然转身,打个手势,与随行之人一道走了。
满满扯了扯小和,“门主走了耶?”
“走了,没事了。”小和对他一笑,抬头看阿婧,“姐姐,你送我们回去?”
“好。”
关于蒿门门主突然出现,阿婧亦有不解。她看出那人眼神不善,最后不曾找事,倒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既然无事,她亦没放在心上。
满满左手牵小和,右手牵阿婧,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阿婧姐姐,哥哥说你刚来素州不久,你来素州做什么啊?”满满语调欢快,“是来为我们打抱不平的吗?”
“少臭美,谁为你来?”小和侧了侧身,纠正弟弟的发言,“别乱讲。”
“我是想说阿婧姐姐是来帮助我们这些弱小之人,就像侠客榜上说的侠客那样,行侠仗义!”满满仰首,急切表达想法。
小和觑了眼阿婧,看她神色淡淡,就没接话。
满满再转向阿婧,往下拽着她的手臂,以天真的语气问:“那姐姐跟我们回去,是不是要抓采花贼?”
“嗯?”满满怎的知道?阿婧眉梢微蹙,低头,只见满满一派懵懂,她看向小和。
小和歉意笑笑,转而对满满说:“好啦,满满别说话啦,让阿婧姐姐清静清静。”
闻言,满满嘟了嘟嘴,但还是乖巧答应。
小和抬起头,望向阿婧的眼中,已是灿烂笑意。
看着两人的默契互动,阿婧心内涌起阵阵温暖,不由想起兄长阿钰。
她可不像满满这般听哥哥的话,即使阿钰百般叮嘱勿乱动他的东西,阿婧有一次依然调皮地弄断他珍贵且极爱惜的毛笔,为此,她躲到草丛堆,让他们好一番寻找。
不过,阿钰不仅没发怒,亦不曾指责半分,倒是阿婧扑到兄长怀里,哭了个天崩地裂,不间断说着“对不起”,阿钰则一遍遍耐心重复“没关系”。
“姐姐,我们到了。”茅屋门前,小和喊阿婧,却发现阿婧出了神,与满满大眼瞪小眼一刹,待要再喊,阿婧已放开满满的手。
“我就不进去了,小和,你送满满去休息,我在外面等你。”阿婧眉眼几分冷淡,朝篱笆墙角走去。
满满不明所以的看向小和,小和牵他进屋,他想,或许阿婧姐姐在为寻找采花贼烦恼,他可得尽心帮她。
等小和安顿好满满出来,阿婧也吩咐完曹旦一些事。
两人终于有了机会讨论“桔梗公子”。
“你有什么线索?”阿婧半侧身,不是很相信的说,“不妨,先告诉我你从何知道我要寻采花贼。”
“那日你的属下抓住我,我装晕,听到他们谈话。”小和不好意思的解释,“你别怪他们,他们也没怎么训我,不然我也不敢装晕。”
“照你所言,我该问责他们竟当陌生人面讨论这等重要事,一点提防都无。”
“可能看我年龄小吧。”小和抬起头,祈求道,“姐姐,别怪他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坏人。”
阿婧弯了弯唇,心道,你若知晓他们的来头,怕是不敢这样断定。尽管这样想,她依旧应了小和请求。
实际上,果真计较起来,她一个被监视之人,哪有心思责难别人。
小和跟着她微笑,想起正题,他牵起阿婧手腕,神色认真,“姐姐,跟我来。”拉着她向邻近的一间房屋跑去。
这一间,是三人回来时,经过的一家。
小院里,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正晒着绿豆。
“奶奶孙女雨姐姐前段时间投井自尽,就是那‘桔梗公子’所害。”小和一脸愤怒的说。
看了看虽行动不便但仍旧努力劳作的老人,阿婧心里紧了紧,问小和:“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雨姐姐哭得伤心,直言自己被人糟蹋,没脸活下去。奶奶劝了好久,我也是听到哭声,才过来询问。然后,我去向蒿门的一个师兄打听,想让他帮忙找到那人,他就说是‘桔梗公子’所为,根本找不到,就是那个让很多人唾弃的采花贼!”
“记得何时发生的吗?”
“我想想啊,好像就是你来素州的前几天,记不得具体哪日了。”小和苦恼的想着,确是记不清,他抓紧阿婧手腕,“姐姐,我帮到你了吗?你一定能抓到那个坏蛋,还雨姐姐公道,对不对?”
阿婧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单从现有信息,她无法认定害了老奶奶孙女的是“桔梗公子”,她道:“我能否问问老奶奶?”
“应该可以。”小和点头,放开阿婧的手,“我先和奶奶说下,姐姐等等。”
阿婧站在原地,看老奶奶朝她一望,阿婧温和微笑,就见老奶奶慈祥的点着头,小和亦向她招手,示意她进屋。
进了院门,阿婧还没走近,小和就跑过来,低声说:“阿婧姐姐,奶奶身体不好,经不得伤心,你记得抓紧时间,挑关键地方问。”
阿婧含糊应了。
小和给阿婧搬张椅子,阿婧不愿坐,扶着老奶奶坐下。
“奶奶,您好,我叫阿婧。”阿婧先自我介绍,看老人含笑应了,才接着说,“您还记得小雨也就是您孙女何时出的事?记得清日子吗?”
她没抱希望老人家一定记住,毕竟年纪是一方面,人们对于亲人离世或有回避心理,尤其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奶奶却回答明确,“是上月十九下半夜,我记得清楚,小雨说要如厕,哪想一去不回,我睡着了。第二天看到她躺在院里杂货间,眼睛被蒙住,双手双脚被绑,旁边放了朵枯萎的桔梗花。我当时几乎吓晕,哪能忘记哦。”老人边说边抹眼泪。
小和也哭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看阿婧,阿婧知道他希望自己尽快结束提问,但既然已经开始,不能不问个明白。
“小雨姑娘可曾讲过对那歹人的印象?”
“她哭得厉害,一回忆就哭,只说那人言语极其粗俗,手脚也粗鲁,小雨身上好大一处红肿。”没一会,老人从默默流泪变成痛哭出声,“我要是多看着她点就好了,哪至于让她投井哦,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哪有过不去的坎。都怪我,怪我啊!”
小和呜呜的哭,见老人满脸是泪,忙抱紧她,“不怪奶奶,怪那采花贼!奶奶你放心,阿婧姐姐会抓住歹人,为雨姐姐报仇的。奶奶,不哭,不哭。”他自己反而哭得更大声。
眼看两人哭得抱成一团,阿婧放弃追问,不过也大致了解。她以为,此歹人并非“桔梗公子”,虽留下桔梗花,但行事风格存在差异。
模仿亦仿得拙劣。
恰在此时,阿婧发现曹旦身影,她走出去,得知东西已买来,她又给银钱让他再添置点吃食,方去了小和家。
满满已经睡下。
阿婧猜得不错,这间房里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她摊开新买的被子,搭在满满肚腹上。天渐渐热了,没必要盖严实。看了看食盒,她去了隔壁。
妇人情绪已经恢复,小和给她捶背,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奶奶,我买了吃的,您要不要和小和他们一起吃点午饭?”
“这怎么好意思?姑娘太客气了,老婆子有吃的,不用。”
“哪里客气了,您老人家忍着伤痛,给我提供线索,是我该向您表达歉意。”阿婧睇个眼神给小和,让他帮忙劝说。
小和立即会意,说了好些贴心话,直哄得老人家不得不应承此事。
这一日中午,阿婧是与几个不算熟悉的人共用午饭,可她内心却出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