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14章 惑

一门人找到残阳，言碎星护法寻他到苍穹厅说事，且需带着手下武师李木及其下属。

最近，除了查问巡逻之事，残阳多数时间用来传授钟拾武艺。李肆背叛之事后，他无暇在意门人之间的议论，也无意打听，这会听了手下汇报才知，阿婧竟在跟随碎星习武。

魔主会同意，实在意料之外。

阿婧入门之事，残阳不是不知，毕竟被李肆杀害的门人正是李木属下。蒿子被逐不久，预备门人即被杀害，引得新入门之人不敢跟随李木，方才轮到阿婧替补。

但，魔窟内部有了阿婧是关系户的传言，说她是依靠蚕婆婆方打破惯例。

内情不会无故传开，定是知晓此事的人对阿婧也存有意见。

流言蜚语在魔窟不算罕有，只是不敢明着。要说阿婧是关系户，残阳当然不赞同，可若说她不是因蚕婆婆入门，那也不尽然。

不过这些全非重点，重点在于，能否服众罢了。显然，阿婧没有做到。

到了苍穹厅，残阳便看见了碎星。简单聊过，他也就知晓了碎星是要经他同意，问责李木等人。

“李三，可知我为何事找你？”碎星道。

立于高堂下方，李木抬首望了望座上两人，弯身，“请恕属下不知。”

“你再想想，仔细，想一想。”碎星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但透出不容置疑。

李木只好应是，思索间，转身看了看身后。方空站定如常，常幺将头埋得很低。来此之前，李木问了一嘴是否带上阿婧，却被告知不需要。

是因为，阿婧？

“属下承认，近几日，未曾关心门人阿婧习武之事。”李木试探着开口，却没得到对方一丝半分反应，只好接着说，“前不久教阿婧武艺时，我没告知她门规。我想，阿婧是个听话的，不至于触犯什么。”

“她不至于，其他人可不一定。李三，你怎不问问他们呢？”碎星随手一挥，常幺面具掉落，吓得他微抬的头当即垂下。

李木应声，定了定神，再次转头，他先问常幺，然一问，对方就摇头，他无法，只好问方空。

方空朝李木作了一揖，却没说话，他转向碎星，语气平静的说：“属下承认，是我让阿婧闯了魔林。”

碎星从座上起身，走下台阶，“阿婧惹你了？”

“没有，是我不服。区区小女子，入门也罢，凭何得护法指导？我、方空，不服！”许是内心激愤，方空越说声音越大，到了“不服”竟是嚷出来，直让厅内有了回音。

“好一个不服。”此刻，碎星已步至李木三人身前不远，眼中赫然是冷意。

李木低下了头；常幺瑟瑟发抖；只有方空，执拗昂首。

见此情状，残阳却是一笑，心想，这李木手下，也不全是孬种。事可大可小，无非门人间嫉妒心起，宜疏不宜堵。残阳好奇，碎星会否为阿婧让他意外呢？处死，或逐出魔窟，还是警告？

他看着红衣少年的背影，等候他的决定。

碎星唇角有了一抹讥讽笑意，“方空，你可有同伙？”他余光觑了眼常幺，意有所指。

方空却道：“无，是我一人所为。”

“是吗？”碎星唇角笑意加深，他右手两指伸出，直指方空膝盖。方空无法自控，当场跪地。

“明知魔林乃魔窟禁地，武师都不得入，谁给你胆子，竟敢哄骗阿婧前往，你就不怕死？”碎星声音不高，甚至口吻不算激烈，但听在旁人耳里，效果却威慑十足。

李木心想，方空完了。

方空强自压抑心底惧意，也不辩解，磕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接受惩罚。”

沉寂的气氛蔓延，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人从此消失。

碎星一直盯着方空。

他得魔主指令，若始作俑者敢作敢当，将不受处罚，而是给予奖赏。他不理解，但只能照办。阿婧倘若知晓，该如何呢？会否怨恨他？

终于，碎星说：“方空，你不服，我给你机会。”

受了伤，阿婧起初不愿告诉蚕婆婆，但若想尽快恢复，她只能求助，也做好了让婆婆骂一场的准备。要知道，她来魔窟之后，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蚕婆婆没有生气，一点没有。她替阿婧检查身体，给她煮粥，温柔极了。阿婧看着她进出房屋的模样，听着她叮嘱自己必须休息的话语，想起了母亲阿香。她乖巧的答应，老老实实的休息了一日。

或许真是身体底子强，一日后，阿婧几乎已经恢复，便要去练功。蚕婆婆感到惊讶，却也拿她没办法。

因约定时间是中午，阿婧就先去了练武场，她可没忘记前日之事。进门时，阿婧遇见曾与小钰比试的青年，青年并未避她不及，反而笑了笑，阿婧也回他一个笑，朝里走。

李木正与两人说着话，见阿婧来了，他就介绍其中一个是新来的替补，告诉阿婧以后不需做杂事，需跟随他巡逻。

此即意味着，阿婧成为了魔窟真正的普通弟子。阿婧有点欢喜，转而又有点苦恼，这不就代表她自己的训练时间减少了吗？

“是要今日开始？”阿婧问。

“看你安排，巡逻一般是早中晚，到时，我会让常幺寻你。”李木声调平缓，“你若不愿，我可和护法说。”

不懂李木为何突然客套，阿婧道：“明天吧，今日有事。”

随后，李木讲述了一遍门规，即带着两人出去了。阿婧站在原地，看他们离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一事，方空呢？如何常幺无事？

“恭喜啊！”

“小钰，你来了！”望向走近自己的男孩，阿婧骄傲道，“嗯，我本来就不是武功最差，这一天迟早的。”

“少得意。”小钰吐槽，“你就不好奇方空去哪了？”

“这事你也知道了？”阿婧挠了挠脑袋瓜，有点难为情，“我也没想他们会联手骗我，还好没甚大事。”

见她兀自懵懂，小钰忍不住，讽道：“你是不是傻？除了练武，还能否注意点别的？”

“怎么了，你干嘛生气？”阿婧眨眨眼，她就觉得奇怪，来练武场后，大家都怪怪的，不同往常。

同门不再无视，武师很是客套，甚至常幺都不再敌视的看着她。

魔主到底做了什么？

“方空成了武师，第十一个武师，碎星护法亲自教他，这是护法第一次训练武师。”

小钰带点不服气的说完，见阿婧愣住了，他在她面前挥挥手，“喂，你也别太意外，魔主此举是为你考虑，谁让大家都说你是关系户，你自己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关系户？谁的？”阿婧很是不解。她差点死了，那么拼命才能留下，除了蚕婆婆，谁也不愿正视她的存在，怎的，她成了关系户？

“蚕婆婆啊。”小钰压低声音，看阿婧好似无法接受，劝了劝，“我知道你气，但是吧，你想想啊，以后不会有谁再说三道四了，不也挺好？你且多留心，勿轻信他人吧。”

“我看常幺受伤才帮忙的。”阿婧轻声解释。

“总之，你被骗了啊！”小钰有点不忍，但也看不惯阿婧这种单纯性子，他道出早已知晓的一事，“阿婧，你和厨子老丁关系不错吧？你可知道，他和旁人提过你和婆婆的事？”

阿婧震惊，“他怎么说的？”她的确与老丁讲过自己多亏蚕婆婆帮忙才能留在魔窟，不过没讲述具体细节，老丁添油加醋了？

“能说什么？不就是……”

“别说了，我知道了。”阿婧打断小钰，也不理他了，转身，跑出练武场。

阿婧不管不顾，冲过垂花门，来到大厨房所在的院里。庖屋前，老丁正在择菜。阿婧停下，慢慢走近。她不明白，难道一切善意都是假的吗？

余光察觉前方立了个人，老丁抬头，见是阿婧，笑了，“来了啊？”

阿婧没理他，只是站着不动。

想起灶上温着一碗鸡汤，老丁擦了擦手，从凳上起来，“来得巧，我去给你端鸡汤喝。”

阿婧还是没理，看着老丁进了屋。她更迷糊了，喊了声，“我走了。”径自离开，飞去了她最熟悉的小河边。

到时，红衣少年坐于岩石上，扔着石砾。阿婧刚一落地，碎星就回过头，看向她。

“伤好了？”

“嗯，没事了。”阿婧恹恹的答了，走到河边，仰头看少年，“你在这做什么，是在等我吗？”

“要告诉你一事。”碎星顿了顿，说。

阿婧呵呵笑了，“你们怎么都有事告诉我？说吧，我才不怕。”她昂着小脑袋，像要认真倾听所有难以接受的事实，不惧一切。

碎星嘴唇极轻的扯了下，些许苦涩，道：“日后不能教你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嗯，我知道的，你要教方空了。”阿婧嘻嘻一笑，“没什么啊，我不是武师，都能得你指导，已经很好。”

“你还记得他教的多少？”碎星勾了勾唇，他庆幸阿婧没有因此难过甚至怨怼。

“记住了口诀，不然，你再展示一遍？”阿婧笑道。实际上，她也记住了动作。但既然这个碎星愿意教授，她没道理拒绝。趁此机会，她可以检查是否存在疏忽的地方。

“好。”

清风飘拂，阿婧收起混乱思绪，专注碎星动作。纵然，她对这个世界存在无法理解之处，然不会忘记，她入魔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