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拉完坦恩后,华蔻只留下了现金和道具,把其他疑似值钱的东西全交给阿纳森,让他腿好点之后去变卖掉。
阿纳森眼红得要命,没忍住,把坦恩的衣服也给扒了,收起来,打算找时间去碎骨集市,一起卖了换钱。
现在的坦恩,是一个只穿了条裤衩、被五花大绑,还昏迷不醒的胖子。
华蔻在诊所养了三天,坦恩昏迷了三天,期间断断续续醒来。
阿纳森往他嘴里塞了面包和水,等他涕泗横流吃完,阿纳森压根不听那些鬼哭狼嚎,抄起家伙把人砸晕了事。
要是按照弗罗特森人的习惯,早把他宰了。用玛吉娜的话说,尸体比活人安全。
阿纳森也是弗罗特森人,但不动手,只是每天鬼鬼祟祟围着坦恩。
“……我、我在认药。”阿纳森略带结巴地回答。
华蔻把能回血的药喝得七七八八,能被识别的药也全部归类备用,诊所还剩下大量的瓶瓶罐罐。
阿纳森一不做二不休,把坦恩当试药员用。
他还说这是坦恩的自愿行为,他问过了,坦恩小心翼翼点头,生怕弧度太大,脖子不慎撞上阿纳森的刀。
这是坦恩最品德高尚的一次。
阿纳森的小算盘敲得啪啪作响,他得知道药剂大概有什么作用,才能推销出去。
胖子也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还没被毒死。
“你到底缺多少钱?”华蔻被阿纳森穷得没脾气了。
阿纳森竖起一根手指:“缴税标准是三百银奥古每月。”
他又竖了两根手指,“首次纳税得缴满三个月,所以是九百银奥古,再加上一百银奥古的保证金,总计一千银奥古。”
按照奥古斯特姆的货币换算,1金奥古等于3000银奥古,1银奥古等于1000铜奥古。
华蔻记得,玛吉娜到手的薪酬是五枚铜奥古每月,一碗麦粥则是三铜奥古。
诊所收费看人下菜,像之前阿纳森骨折得动弹不得的情况,炼金术士敢直接没收他的小金库,这和打劫没什么区别。
通常情况下,哪怕是危及生命的重伤,诊所顶多也只是索取一百铜奥古的费用。
……弗罗特森征税不按税种,不讲经济学利弊,强制征收一千银奥古,简直是乱来。
治安官本来可以直接抢的,但他居然还愿意慷慨下发居民证。
他真的,很该死。
“哪儿来的千税爷……”华蔻啧了声。
阿纳森没听清:“您说什么?”
华蔻舍己为人,为他提供新思路:“要不你拿我的消息去换悬赏,虽然拿不到两百五十万金奥古的赏金,交税买居民证肯定够了。”
阿纳森:“……”
他的表情十分好看,居然融合了“难以启齿”、“恨其不争”、“鄙夷”、“困惑”,还有占了九成的“我真是服了”。
“那张悬赏令的照片……就算我把您骗去治安署,也会被他们赶出来的,说我在骗人。”
华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不是我眼睛有问题,那我就放心了。”
阿纳森:“……”
华蔻:“别傻站着,帮我修下头发——你会剪头发吗?”
十分钟后,华蔻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心中啧啧,阿纳森居然手艺了得。
前不至眉,后不及肩,该厚的地方厚,该碎的地方碎,清爽又不丑。比起之前华蔻自己削的狗啃头不知好了多少。
而且更加分不出性别了,说男不像男,说女不像女,和通缉令上的艺术照差别更大。
作为报酬,华蔻让阿纳森小赚了一笔。
诊所搜刮出的道具不少,品级最高到“稀有”,不过大多是炼金工具,对她派不上用场。
除了翻箱倒柜搜刮出来的有用药剂,她把其余东西都让了出去,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
第四天,阿纳森在凌晨出了门,傍晚才回诊所,眉开眼笑的。
“您交给我的东西卖了2枚银奥古。”
阿纳森慎重地将布袋里的银币交给了华蔻,他把布袋缝在背带裤里层,鼓鼓囊囊,看着很不检点,但是还算安全。
或许是真的很高兴,阿纳森得意地扬高了脑袋。
“他们认出了是坦恩的东西,还想压价。呵,在我阿纳森手上可讨不了便宜,想强买强卖我转头就溜,没人比我更熟碎骨集市的暗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华蔻:“诊所那些破铜烂铁卖了多少?”
阿纳森头扬得更高了,卷毛一耸一耸:“五百六十三枚铜奥古!”
他说,“还只是一部分,我估计总共能卖出3银奥古呢,我简直太厉害了!”
阿纳森本来可以吞掉华蔻那些钱的,反正华蔻也不知情。
要想缴上税,2枚银奥古只是杯水车薪,但对现在的阿纳森而言,已经算是天降横财了。
但他居然老老实实全部交了出来。
华蔻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蠢,又或是单纯怕东窗事发被找麻烦。
“是挺厉害。”华蔻摸了摸他的卷毛。
他们这四天相处得不错,阿纳森又是协同搜刮,又是帮着跑腿分赃,华蔻丝毫不吝啬夸赞。
阿纳森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瞪得更大,仰头看着比他高不少的华蔻。
他一直觉得华蔻的眼睛很诡异。
那是一双黝黑的眼睛,会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但神奇之处在于,她的眼睛又一直是明亮的,像是从灵魂冲出的闪光。
如今,那双黝黑的眼睛半弯着,那些闪光被一点点碾碎,逸了出来,在这个看不见星星的蔽塞阁楼,唯独对着阿纳森闪烁。
华蔻收回手,懒洋洋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指尖,用拇指一挑,那小小的金属片便如银光跃起,划出漂亮的弧线,空中翻转了两圈。
没等阿纳森看清,华蔻双手一合,指节紧扣,银币无声无息被掩在掌心。
“猜猜在哪只手?”
阿纳森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指了些什么,当他低头,面前是带着浅红色伤疤的掌心。
掌心上,是铸有奥古斯特姆国徽样式的银币。
华蔻把银币放到了他手里,银币还带着温热:“救我命的报酬你早就拿到了。这枚银奥古算我的额外委托。”
阿纳森更晕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华蔻的套路,实在是太恐怖的招式,三言两句就让他晕头转向:“您想让我做什么?”
华蔻:“是谁委托的你去南托监狱?”
“我不知道……”阿纳森老实说,“帮派的单子是我顺路接下的,他们想让我带那两位囚犯越狱……”
“我没见过指名您的委托人,我们一直通过碎骨集市的保险箱留下书信交流,那个保险箱已经没人用了,我联系不上对方……”
华蔻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点头,合拢他掌心,哄小孩似的,说:“没别的事,你拿着。多亏有你,我才能触碰到天空。”
这天晚上,弗罗特森人憎狗嫌的男孩在诊所高兴得上蹿下跳,走路踮着脚,砸晕迷迷糊糊醒来的坦恩时,嘴里还哼着歌。
第五天,华蔻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骨折也不碍事,血条管够就行。
她穿好矿工服,揣上传说肋骨,找了个耐磨的帆布挎包,把全部存款塞包里,还捎了两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湮红试剂。
是时候去治安署应征清剿队伍了。
今天天气不错,连弗罗特森持续不散的雾霭都消散许多。
太阳依旧是冷的,八月的清晨居然教人直打哆嗦,阿纳森终于成功获得阁楼二楼使用权,趴在小窗边上。
他以为自己藏得精妙,但那头卷毛实在是碍事,华蔻稍微一抬头,他就重新躲回阁楼里。
果真是只小比格。
在华蔻离开后一小时左右,诊所的门被叩响。
炼金术士的死讯逐渐传开,这几天都没人上门,阿纳森还以为是华蔻去而复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就开了门。
弗朗科笔直站在门口。
阿纳森吓得睡意全无,弗朗科开口:“我找住在这儿的那位女士。”
“找她做什么?”阿纳森心脏狂跳,脱口反问。
弗朗科没回答,森然目光直盯着阿纳森。
阿纳森仔细想了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重新组织了语言。
“她去应征清剿征集了。”
弗朗科眼神一凛,配上壮硕的身躯,压迫感十足:“她早上几点出的门?”
阿纳森立刻意识到,弗朗科这几天恐怕都在监视着诊所,才会直接询问是今早几点。
所以说……华蔻在来到弗罗特森的第一时间就被零仓盯上了。
弗朗科一路跟着她来到诊所,想要交涉,但被拒之门外。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零仓”找华蔻做什么?
阿纳森念头急转:“不知道,我在睡觉,弗朗科先生。”
话音刚落,弗朗科立刻转身就走,直奔治安署的方向。
阿纳森犹豫了几秒,揣在兜里的手摸到了那枚从华蔻掌心接来的银奥古。
他想起华蔻昨晚说的,多亏有你,我才能触碰到天空。
阿纳森也触碰了天空,但他没有任何和浪漫与自由沾边的想法。
在坠落的时候,他死死攥着从炼金术士那儿偷来的保命器具,不断发出尖叫,哭号,实在是太难听了,撕心裂肺的,到最后把自己给难听笑了。
他想着,自己都有胆子帮弑君者越狱了,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等他回弗罗特森,马上收拾小金库离开。
去哪儿都行,响当当的人物是不会被命运埋没的。
可他还是没敢走,双腿踏上土地后,他又被弗罗特森的淤泥束缚在原地。
然后,阿纳森后知后觉,原来触碰天空真的是一件浪漫又自由的事,还很奢侈。
在华蔻看来,这件事价值一银奥古。
而对于阿纳森,金钱对他的价值远超金钱,没有任何东西比钱更值钱,所以他只能用其他标准来衡量这件事。
阿纳森沉默了很久,最后走了出去,在背后关上了门。
他悄悄跟上了弗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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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