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云重新回了宗,一到宗便直朝着师尊那走去。
他知道回去闵游肯定不喜,可他还要找师尊问清楚顾冥怎么还活着,分明当初不是这般说的。
他都隐忍于此,怎么又得受这无妄之灾?
白采云见到了师尊,对方仍是那副端正自持的模样,眉眼间的冷意陌生又熟悉,和陷入痛苦与偏执下的他全然不同,两厢比较下,鼻尖不由得有些酸涩。
他想怨,却没理由怨,于私,师尊只能说是旁观者;于公,谢知化前途无量,牺牲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白采云很快瞥开了目光,深呼了口气,尽量保持理智,才重新直视着对方。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面对当初捡到他的师尊,他还是不能对对方恶语相向。
“为什么顾冥还活着,并且还成功找到我?”
白采云说这话时连师尊都没叫,下巴微扬,语气强装的生硬与微不可查的惧怕。
当初的惩罚历历在目。
闵游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到少年脸上,数日未见,对方的模样仍然精致,神情带着倨傲,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位当初只会追着谢知化跑的徒弟,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闵游眯了眯眼,没有理会白采云的无礼,反倒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他分明应当是生气的,气白采云没有遵守诺言,他前几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彻底除掉心魔的魔器,由于谢知化近几日说是闭关,他还没来得及给对方用,今日白采云便回来了。
心魔原先是由谢知化的欲念产生,现今心魔未死,说明欲念未断。
这回的欲念,又产生哪里?
闵游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又想着应当是谢知化又与白采云发生了他不知晓的事。
归根到底,白采云本不该来,他也会陪伴在谢知化身旁,而后在对方心魔再次出来的时候用魔器慢慢彻底将心魔处理掉,届时谢知化便能心无旁骛走向大道。
可这一切肯定都会因白采云回来产生变数。这怎能让他不气?
可意外的,他目光逐渐移到少年裹得严实的衣领处,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一句有些冒昧、甚至有些下流的。
“那心魔弄你了?”
白采云一愣,眼眶倏地就红了,若是没人询问倒还好,他也能认真委屈强装镇定,可一旦有人问了,还是自己最想得到关爱与肯定的师尊,那便是想藏也藏不住。
他怕被发现,又嫌丢人,垂着眸子,并没有回答。白采云语气很冷,被气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问:“师尊也不清楚吗?当初不是说好我离开即可,那心魔又怎会来我屋中?”
闵游顿了顿,罕见有些沉默,心中更是掺杂着说不清的郁气。
看样子,应该是弄了。也是,那心魔当初那般癫狂,当是趁他不注意弄了白采云,才逼得对方回宗。
说起来,这还是他的错。
闵游皱着眉,心中那股说不清的郁气是越发重,他问:“那心魔生了旁的欲念,事由仍在你,你出宗前可与你师兄发生了旁的事?”
白采云艰难回忆着,当初顾冥在的日子简直成了他的心病,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身体几乎是有意忘掉了那段记忆。
现在想起来仿佛要窒息了。
闵游就这般静静看着,俊朗的脸上带着审视与怒气,但心中又有种说不清的怜惜。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原本好端端的事到白采云那边总会发生变故,而且对方总是那副让人看着就可怜的模样,怎么想他最得意的大徒弟都不会因为对方而产生心魔。
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甚至闹成这幅僵局。
“……我只是让大师兄刺他的金丹。”
白采云终归是想起来了,看着闵游皱了皱眉,似是不认同,他接着道:
“现在想来,我当初有点偏激了,应当将屠刀挥向顾冥,而不是谢知化,他们都是心魔的受害者。”
“谢知化产生心魔是不可变数,就如他再怎么救那些将死之人,对方说到底也活不了,这是不可控的,既是不可控,怨恨也无用。
“多一人憎恨,我便痛苦一分。”
放屁,难受的又不是你的谢知化,难受的是我,凭什么身为受害者的我要共情别人?
闵游眼中闪过诧异,似是没想到白采云能说出这番话,眼中的愠色少不不少,看白采云的眼隐隐带着欣慰。
白采云垂着目光,强迫自己忘掉那段记忆,他问:“是我做错了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问题?”
闵游挑了挑眉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白采云能这般想最好,他陈述着:“应当是这样,谢知化被刺了金丹,心魔虽死,可在他心中仍有残余,故而便在谢知化受伤期间趁机滋养蛰伏,才导致这一结果。”
白采云理解了其中意味,默然笑了出声,可眼尾出了泪,又哭又笑,那种迤逦的脸带着挥不去的悲痛。
闵游见状也不知该如何说,白采云哭是沉默又无声的,本该不惹人注意,但因为生的好,反倒越发让人移不开目光。——特别是在知道事情原委的情况下。
良久,他有些艰涩的安慰道:“也不全是你的错,那日你给我传信说去你那我也有事未去,若是去了发现了,也不会生出如此祸事。”
算算时间,白采云让谢知化刺金丹时他正在找魔器。
白采云看见了闵游眼底类似怜惜的情绪,擦了擦眼泪,似是意识到自己在闵游面前哭实在丢人,他冷静的问:“怎么彻底杀掉顾冥?”
还有谢知化。
既然闵游这般在意,心魔也是谢知化产生的,甚至所有人都喜欢谢知化,那便杀了他。
大家要像他一样痛苦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难受。
不是心中都暗藏龃龉吗,谁又比谁高贵?
胜者为王而已。
……
顾冥说了两种方案,一种是他亲自处理,不过可能时间有点久,因为要保证谢知化的安全;另一种则是是白采云彻底伤透心魔的心,趁对方不注意用法器再伤对方一次,但是不能太用力,不然就会伤到谢知化。
若不是白采云当初说得那番话,闵游也不会告诉压第二种方法。
白采云心中嘲讽,面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他想将命运握到自己手中,那些因为顾冥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等再次回到屋中,他将外面的花草重新侍弄了翻,拿出当初的阵法书,看了起来。
顾冥肯定会来找他的,他不该着急。
翌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轻,若非白采云这几日失眠,几乎都听不大轻。
他开了门,猝不及防便被蓝色的波斯菊挡住视线,旋即花没了,成了顾冥这张脸。
对方眉眼带笑,拿花的力道看着很重,根本不像是拿,反倒像掐,与桀骜的气质全然不符。
白采云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下去,他没接花,只是转过身,“你来了,进来吧。”
话语间像是笃定顾冥定会来。
他们是仇人,在某种情况下却又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顾冥见状眼神阴了瞬间,他扔掉了花,转而揽着白采云的腰,语气有些狎昵:“怎么,迫不及待想做?”
他是故意的,无非想看白采云生气,或者愤恨,那双眸子总该为他产生点什么才好。
白采云顿了顿,转过头,主动亲了亲顾冥的嘴角:“对啊。”
原谅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顾冥原本的荤话却全然被堵住了。
分明知道少年是骗人的,顾冥还是忍不住心动,或者说,他放任自己的心动。
白采云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主动又暧昧的在跟他调/情,就像他们前些日只是在斗气而已。
伴侣间会斗气,很正常。
顾冥将白采云抱得更紧了,眉眼弯弯,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细腻的肌肤,缱绻又带着些罕见的柔和,“今天怎么这么乖?突然清楚我对你好了,之前还要死要活的,以后别这样。”
说话音调像是对离家出走的伴侣的打趣。
白采云不想过多回复,他勾着顾冥的脖子,反过来落下一吻,又很快褪去,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偏生眼神很清亮,让人分不清真心假意。
“我有点想要了,你帮我弄出来,用嘴,好不好?”
白采云在试探,试探顾冥是否像往常一般自大。
毕竟当初他就是这般,随便哄哄,对方就上钩了。
这般看,还真是蠢笨。
顾冥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是没想过不对,可这次他有了提防。
送上门的肉也没不吃的道理。
顾冥目光很沉,没过多质询对方的意图,而是泄愤般的咬了咬对方的耳垂,闷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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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