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阵法汇聚,身后陆续来了几位白胡子的长辈。
其中几个落在箫子渝身旁,为他疗伤:“少君殿下,您无碍吧?”
箫子渝缓了缓,待伤势好了一些,抬手召来了胜邪。
几位长者有些慌了,急忙拦住他:“少君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现在有伤,应当好好修养,这里有我们应付。”
可是说的轻巧,现在女帝不在,身为她唯一的儿子,他又怎么可以不在场!况且,那男子身后之人,灵纹术应该可以达到八级!而目前灵纹最强的只有他是七级。
除了箫子渝自己,谁能和他战?!
箫子渝咬紧牙,肩膀忽然一重。
这时一股淡淡的暖流流入肺腑。
“阿渝,我们这些老人在,就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年轻上。”沈玉书对他笑了一下,指尖涌上一个金色的符文,“可保平安。”
“开阵!”
一声呵斥,几位长者一齐设法,五行八卦霎时汇聚,织起一张弥天大网。
而大网之中,正有一位紫衣女子右手捏诀,左手端香。三千青丝散在风里,连同发间的珠钗一齐缠绵。
她一回眸,恰好遮住夕阳,烙下美不胜收的风景。
“沈公子,劳烦带阿无先走。”
箫子渝一愣:“娘?”
沈玉书却将他推向一旁的蓝衣青年,飞身到女帝身旁。
“阿无懂事,让国师陪他出去吧。”说着,他抬手盖住了声音,轻声道:“岑怜姑娘,这个气息想必你也感受到了。”
女帝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片火海,良久,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抉择。”
“看你的样子,他此时应当无碍,那我也打得放心些。”沈玉书垂眸,右手陡然出现一把长剑。
金色的罩体附在他的身上,威压铺天而来,近处的凤凰几乎当场丧命!
“沈公子,大阵永远为你敞开,直退即可。”女帝忽然叫住他,“还有,谢谢你。”
沈玉书回头,持着剑迎光而去,“他也算我半个师弟,为他,也为你们。”
而下方,国师刚要作势要将箫子渝打晕,却恰好让对方躲过去。
两对吊珥扫在双颊,箫子渝此刻却燃起戾气:“国师,大可不必这么防我!”
国师垂眸,道了声错,淡淡道:“这边请。”
箫子渝知道他在打哑谜,但为今迫在眉睫,也容不得再猜测了。他当即道:“国师心里的肚量直说便是,我也并非是无理之人。”
国师淡淡地看着他,摇头:“此处人多繁杂,不易议事。”
国师此人向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箫子渝也明白不到地方,他是不打算说了,当即便随他一同去了。
两人很快到了灵族人的宗祠。国师点燃一支火炬,踏上层层台阶,绕过一片水域,前面是一座雕像。
国师轻声道:“此处是灵族世代守护的地方,也是灵族天生灵气的秘密。”
箫子渝眸子低垂。
“不错,这里灵气逼人,尤其是这片水池。”他淡淡道:“我族虽受山水庇佑,但毕竟地处荒原,又何来这么一大片水?”
国师没有回头:“不知道。”
箫子渝有些震惊:“这世上还有国师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没有答,却是单手结印,点燃了一处观星台。
“一个月前,我观得天象。生门紧闭,大难之兆。”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什么情感,“我将此卦呈给了女帝。”
一个月前,那正是女帝出走的时候。
箫子渝思索片刻,问道:“我娘怎么说?”
“女帝命我等日夜掐算,我预见了九十九次。其中九十八次,我们都输了。”
箫子渝瞪大了眼睛,“所以最后的一道,是我要离开?”
以他的修为,一个人逃出去有六成把握。而一旦出去,茫茫人海,凤凰一族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那时候,就是拼他天赋的时候。拼他是否能在大军来之前提高修为活下去,活下去,则灵族不灭。
“你们是想拼尽全力助我离开?!”箫子渝怔愣,“难道再无别的办法?”
耗尽族人,换他一人独活?
“非得是我?灵族上下,在我之上者为何不能一起……”
国师却正色地看着他:“非得是你。”
“……”
他手一挥,阵法打在墙壁上,演绎出一代海晏河清。忽然,天边阴暗,烟火肆起,满地血腥,万物陨灭!
而所有祸源的开始,是幽州。
箫子渝内心一颤。
只听国师说道:“幽州紫薇星气息萧条,凤凰此举必是为造反一事,然后以幽州为基,掀起一场覆盖两域的浩劫。”
箫子渝道:“造反一事害人害己,这对凤凰有什么好处?”
国师闻声回头:“不知少君有没有听说过,仙令书一物。”
箫子渝嗤笑一声:“不过是传说中用来哄骗小孩子的玩笑话罢了。”
国师却摇摇头:“不论是不是玩笑话,只要能作为一个执念就可以了。”
“凤凰会为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发动全族、背上骂名,成为千古罪人吗?笑话!”
“是不是笑话也是做了后才知道,毕竟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国师突然一笑,“至少现在,他们的第一步是快实现了。”
话音刚落,石壁都在震动,掉落几层厚的灰尘。外面的大门轰然一声倒地,映入几对火红的羽翼。
箫子渝一惊:“他们攻进来了,那娘……”
还没说完,国师忽然一推。身体受到助力,箫子渝直接掉入池水之中。
而上面,他瞧见国师面容镇定,耳边响起一道传音:
“如今四方势力皆已分出,凤凰,幽州,灵族,人域。凤凰造反先灭与世隔绝的灵族,再起兵幽州。人族定不好插手妖族内事。待大业拿手,妖族上下大军与人族斗上几十年,祸乱百出,分崩离析。”
“他们此举,为的不是统一天下,为的是出现于乱世的仙令书。”
“灵族不能灭,幽州不能白白被攻陷,草根星火定然要留。只有此法才可解当时之局。”
箫子渝阖了目,任由身体沉下去。
“国师,我不爱与你下棋,就是因为你总是自作主张,为我开局。”
身体跌入水底,他忽然浮出水面,出现在一片密林深处。
自箫子渝一进宗祠,便感觉到不对劲。周身灵气充裕,但身边事物却都逆转了五行八卦。
按照这种说法,国师推他入水,便也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谓水底,才是真正的水面。而从这里走,是唯一一个逃出凤凰包围圈的方法。
箫子渝微微仰头,看着天空。树叶被风吹拂,点缀着白云蓝天。
他忽然哭了,泪划过了脸庞。
“娘…大家……”
箫子渝淡淡从回忆中走出来,将从腕子上放的血滴入余昭明的食品里。
这是最后一份,今日起,余昭明体内的暗毒就解开了。
箫子渝眸子闪过一瞬杀气。
“该开局了。”
今日皇宫上下气氛很是不对,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气。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跪在余鸿面前。
“他…他不见了……”
余鸿心中一颤,“太子呢?”
“也…也不见了。”
清冷的小河边上,正站着两人。箫子渝一身素衣,安安静静地看余昭明抓鱼吃。
余昭明刚刚喝下他的血,箫子渝知道他在想什么。
“殿下,你大可不必伪装。想问就问吧。”
余昭明不笑了,缓缓上了岸。
“今日大家都很反常。”他突然想起那日爹对他说的先生要从他下手,韬光养晦的话,余昭明淡淡道:“所以,先生你要下手了吗?”
“是该下手了。”这句话一出,箫子渝很明显能感受到内心一沉。
余昭明看着他,但小小的孩子脸上是瞒不住事的。
“是要把我炼成傀儡吗?”
箫子渝一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小殿下,你脑袋里除了傀儡还有别的东西吗?”
“殿下,灵族的血是不能随意送人的,除了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把血送出去,用来炼成傀儡的。”他叹了一口气,“况且就算炼傀儡,我也会去选你爹,而不是你。”
余昭明有些迷茫道:“那先生指的是……”
“嘘——”
而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鸣。那边燃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余昭明愣住了。
“爹!!!”
箫子渝一把拉住了他。
“你做什么!放开我!那是我爹啊!!”
“殿下,你还不明白吗?王亲贵族待你浅薄,凤凰一族重出于世……是你叔叔要造反!”
余昭明一顿。
“不可能,叔叔和我爹他们是亲兄弟!”
箫子渝嗤笑一声:“生在帝王之家,竟然还有所谓的亲情?山下马上就要被包围,跟我走,你能活。”
“我才不信!”余昭明甩开他的手,“分明就是你!你来之前,幽州到处笑语连连,是你来了之后才燃起的祸端!我又怎么可以相信这些人不是你带来的!”
“信不信由你,你今日,必须走。”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快搜,别让那个小太子跑了!”
箫子渝闻声,急忙抱住余昭明,捂住他的嘴,一起藏在了草丛里。
“刚才还看到了两个人的。”
“太子修为浅,他逃不远。”
“还有他先生呢?那个人族的小子据说天资聪颖,极为难缠。”
他却笑了:“大人早已在他喝的药中加了东西,没有三年,他不可能重新凝丹。”
草丛里的箫子渝却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