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所有人的白月光后死去[全息] 第17章 “折桂”

《天际》中只存在五个门派，对应的是传统的战士（长生剑派）、法术远程输出（星落山）、物理远程输出（月清阁）、治疗/辅助（济世楼）、刺客（影杀门）。

门派内衍生分支玩法不一而足。

在正式加入门派前，玩家们可以跟着新手村内的NPC学习各大门派的初级技能，只许学习一个门派。

这里的选择不会影响什么，只是如果和最后加入的门派不一样的话，到时候还要多花一点时间把初级技能补上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玩家有一种“始终如一”的想法，新手村练了哪个门派的技能，他们之后大概率也就是哪个门派的修士。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没问题，可长生剑派的初级技能横向对比其他四个门派，显得不那么强力。

和数值或是机制没有任何关系。

游戏前期玩家们应对的单人挑战比较简单，无论拿到的是什么样的技能都能轻易应付。

可到了副本这样需要多人合作的场合，拿了长生剑派初级技能的玩家便略有几分吃亏。

输出不如正经输出，辅助更是一点辅助能力没有。

临时拼凑出的野队彼此之间并不了解，只想着找强力的队友以求快点解决副本，这时，领取的门派技能就成了最好的筛选手段。

言望秋的确会更偏爱本门派的玩家，但他捞到的新手有三分之一出自长生剑派，不得不说也和这一条设定有关。

他视线瞥过去，不出所料地发现是一支已经满员的小队在争吵。

新人没有什么好装备，无论是谁都是一身白的打扮，只能从武器区分每个人。

另外四个人里，两个月清阁、一个星落山、一个影杀门。

言望秋特意拿道具换了副外貌，主动凑了过去：“你们是在组队吗，还缺人吗……哦。”

他拨开四个人，终于见到被围在中间的那名玩家。

瞧着年纪不大，多半游戏外还是个未成年。

“是还缺一个……”星落山的射手听到有人搭话，转头回答道，上下看了看言望秋，“你是什么门派的？”

言望秋从背包快要落灰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把其貌不扬的剑：“我也是剑修。”

“你要跟我走吗？”言望秋低头问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念出他的ID，“千灯。”

即使换了一张脸，人的气质在不作遮掩时却也是藏不住的，譬如现在，这支队伍里的人已经明白了言望秋是来找茬的，按捺不住就要朝他动手。

新手村副本门口外的区域不是安全区。

伤害落到实处，却无法寸进，甚至弹出一个大大的“免疫”，言望秋静静看过去一眼，什么也没有多做，动了手的玩家身形全部原地消失——被杀回复活点了。

千灯看呆了，开口第一句居然是：“剑修还有这一招吗？”

“不是，这只是单纯的修为碾压而已。”言望秋回答道，他朝着千灯伸出手。

千灯瞧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其实和他想象中的剑修相比，这样一双手还是过于纤细了，但关节处的茧子和手上隐隐可见的道道伤口又仿佛在昭示着那些主人过往的岁月。

他也伸手，借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跟着言望秋换了个比较僻静的角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NPC！？”

千灯的手上其实也有一道小时候顽皮留下的伤口，但游戏内自己的建模上明显是没有这道伤痕的，听说这也可以调整，但大多数人不会特意去搞这个。

“嗯？”言望秋回过头来，朝着千灯笑了笑，与此同时，他也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千灯很是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他在一年前刷过不少有关《天际》的视频，当然认得出来，这是言望秋！

玩家骂天骂地也不会骂言望秋的建模，当时有一种骂法是说言望秋的建模做了十年，策划脑袋的建模做了一天。

离得这么近看，确实精致无比，就像……

新手村待着的时候，千灯能够明显分辨出NPC和玩家，但直到刚才，他意识到了手上那些痕迹的问题，才发现言望秋的NPC身份。

“剑尊大人！”千灯跟找到了老家似的，极为恳切地喊了一声，尾音还因为激动带着些颤。

“我带你升会儿修为。”言望秋微微颔首。

千灯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

哪怕是现在第一梯队的玩家常去的怪区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压力，更何况还是在新手村。

等级差距太大会无法收获经验，言望秋还是用的老一套，只打辅助不打输出，保证千灯无论怎么浪也不会死。

打着打着，他意外地发现，这名少年的招式用起来颇有章法，看得出来的确是个新人，但曾经应该也有过底子。

甚至还能一边刷怪一边分神来找他说话：“剑尊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见言望秋并没有反对，千灯更加大胆：“那个，就是，我们剑修真的很穷吗？”

言望秋抬头，以眼神打出一个问号。

“因为选了长生剑派技能组的新人很难混出头，我翻了好久好久攻略，结果唯一一个说的是破财消灾，氪金买武器，有了属性就有了输出……”千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再然后，底下就说、就说果然是非常剑修的设定，直接吃现实里的钱。”

“不用买武器，也不需要满级，你现在这个条件，已经可以去单挑那处秘境了。”言望秋说的是新手村副本。

新手村副本要么单人开要么满开，里头的环境又十分逼仄阴暗，所以玩家们才会大都倾向于后者。

“至于穷或不穷，不知道，只是比起磨炼剑，有的人更多需要的是磨炼自身。”他随意抬手，折下一根树枝，往前一划。

千灯什么也没有瞧见的情况下，怪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于那里过。

“我不穷，可对你们这些外来的修者来说没什么可比性，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门派里排行前列的有一个特别穷的，至于其他人，装备大都是自己打的，剑修和其他门派的修者没什么区别。”

言望秋摩挲着树枝的手倏而一顿。

他有了些关于【折桂】的灵感，这灵感来得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材料还在他这里，但剑已经被主人给领走了。

“好的，我知道了，肯定是外面的人在胡说八道！”千灯活力满满地应完，却发现言望秋好像陷入了走神的状态。

怎么回事，全息游戏也会卡吗！

他不知道怎么办，试着叫了两声言望秋。

“哦，刚刚在想另外一个人本命剑的事，不好意思，稍微走神了一下。”言望秋回过神，却还是没舍得抛弃短暂闪过的灵感，只先悄悄记了下来。

新手村升级非常快，千灯本来也是中上靠上的那一批，言望秋陪他练了一个小时，他放开手去打，竟然不知不觉中刷满了。

“剑尊大人，谢谢你陪我练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我可以单独去把那处秘境给解决掉……现在门派靠前的那么多大佬，是不是也有不少人当时是这样做的？”

千灯一问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一点离谱，言望秋是归属于长生剑派的剑尊，就算他的确会时不时到新手村来，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事实上，这个言望秋还真的知道。

“现在的前200名里，有七八十个是自己一个人闯过去的吧。”言望秋见千灯一副燃起了斗志的模样，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换作是单纯的新人，他可能会多说两句，让他们不要太过执念于新手村副本，不如早入门派来修行，但千灯的确可能做得到，那干脆就让他去做好了。

这些天外来客，这些玩家离开新手村后，除非身上背着特殊的任务，不然是不允许再返回的，换言之，机会只有这一次。

“副本BOSS有带流血BUFF，一个人需缺少续航不太好打过去，这个对技术有比较高的要求，需要能够次次命中要害打出暴击……”千灯碎碎念了一大通话，“我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不太敢去，那BOSS长得又那么恶心，死亡的感觉太可怕了。”

他没有说他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或者说，即使说了，面前的NPC估计也听不懂吧。

千灯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真的哎，之前看到有人分享说不管说什么，言望秋都能接话并且和你聊上是真的哎！

“对你们异界修者而言，死亡迟早会变成司空见惯的事，毕竟是可以压在台面上，一次次去探索秘境奥妙的筹码。”言望秋轻轻“嗯”了一声，“但是死亡的确不好。”

千灯知道NPC不可能替他做什么决定，坐在原地想了半分钟还是想通了：“我还是会去一趟，谢谢你，今天陪我聊这个，死亡是不好啦……”

他重复着言望秋的话，试着继续向下解释自己的理解：“但就像剑尊大人你说的那样，总有一些事要不惜代价去做。”

说着说着，似乎是过于激动，千灯还站了起来。

言望秋靠坐着，稍稍抬了抬下颚，像是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意思，竟是又一次笑了笑。

千灯呆了呆，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刚刚的话会不会有一点中二，不好意思之余，瞧着他的笑容，脸变得通红。

“看了你刚刚的操作，我相信你能做到，即使遇到刚刚的人，也不会怕被他们找麻烦。”言望秋说。

察觉到他兴许是到了离开时刻的千灯失落下来，面上的热度骤降，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其实是在无理取闹，进本后看我伤害不如他们就说我是来混本的。”

言望秋不好对此评价，只是捡过了那根树枝，一道灵气扫过，上头坑坑洼洼的枝叶变得光滑无比，颜色也鲜艳不少。

“祝你一切圆满，若你之后有意愿到长生剑派，可以靠着这根树枝为信物来找我。”

千灯的战斗风格和一些细节上的地方，和一个家伙有点过于相似了，以后成熟起来，未尝没有搏一搏前排的机会，只是前十就要看机会了。

撂下这一句话，言望秋站起身，抬手的功夫召出一道门，往门前的阶梯上走了两级，侧过头来，朝他微微颔首，唇角犹自挂着残余的笑意。

下一刻，灵气激荡，是言望秋离开了。

月光映照下，只有一根树枝落在原地，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突然出现的幻想，而是真实无比的……一次相遇。

千灯俯身，双手将那根树枝捧起，只见树枝的简介那里则是明明白白地写了是“言望秋所赠”。

他郑重地收到了背包中，沉稳了没超过三秒，立马原地蹦跶了好几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外接光脑。

此时不狗叫，更待何时？

我运气好连这么位高权重的NPC都遇到了，我凭什么不能狗叫？

千灯挑选到的第一个受害人是自己的表哥。

表哥和他一样打小有跟着家里的大人学剑，结果反而因此对游戏内各种和剑沾边的职业不感兴趣了似的，碰也不碰。

《天际》也是，但听说他好像已经转到长生剑派了，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

【千灯】：表哥表哥，我已经满级了。

【折桂】：我给你买游戏舱是为了让你先留在新手村，给我办件事，你练级练这么快干嘛。

【千灯】：留就留呗，我找到了新目标。

【千灯】：说起来表哥，你当时过新手村那个副本是一个人打的还是组队打的。

【折桂】：单人打的……你问这个干嘛。

【千灯】：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言望秋了！他和我说我可以试试看单人去打这一个副本！

发出这条消息后，通讯的另一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千灯也不是非常在意，他就是来狗叫的，那肯定狗叫完赶紧跑，免得被追杀。

就在他打开论坛，研究了不下三个新手村副本有关的攻略后，终于有新消息提示响起。

【折桂】：……言望秋已经，总之你看到的那个不是言望秋，是时光找来扮演言望秋的替身。

【千灯】：？

【千灯】：我不怎么理解你在说什么，但我感觉跟我一年前看到的那些视频里的他没有区别呀。

【千灯】：你看，他还给我送东西了，说之后去了长生剑派我可以靠这个去找他！[截图]

【折桂】：？

【折桂】：这树枝的名称是在？

千灯经由提醒，这才发现树枝的名称是“折桂”，但这其实没什么毛病，表哥的名字虽然起自“蟾宫折桂”的成语，但游戏内却是实打实有植物叫这个名字。

好久不见，表哥怎么还变成敏感肌了。

千灯不太想理他，准备换一个人再继续狗叫，但这边肯定还是要回一下的。

【千灯】：唉，反正你没有。

折桂没有再回他，千灯想到折桂说的话，心里也没什么底，他上次了解游戏的各种资讯还是在一年前，于是也去论坛转悠了一圈。

四十分钟后，了解了一切的千灯从论坛里恍惚地转出来了。

论坛里真的不缺整理时间线和各方态度的合集贴，他看了一个没忍住又看了下一个，这才花了这样久。

总结下来就是，活动恶心人，言望秋还在这里面意外身陨，官方不给回应，还给言望秋招了个替身。

于是大部分人的观点是，官方一巴掌，但知道这是什么工作，还要来应聘的替身更是两巴掌。

千灯知道表哥非常喜欢言望秋这个角色，上次去他家拜年，两个晚辈被赶到一起玩，他进了折桂房间。

专门有一个角落是放周边的，画风各异、物品不同，但看得出来全部是一个人。

千灯也跟着有一点点难受了。

折桂这边他不认可，但能理解，可论坛里哪怕给“替身”说一两句话也会被人跟着骂……

而且论坛里只允许用游戏ID发主题帖和回复，动不动就容易闹到游戏内solo，这样的事多了，慢慢也就没有什么人敢说了。

千灯不好判断所谓的对和错，他没有那么真情实感地接触过一款游戏，并且喜欢上里面的某个角色，但想起刚刚那段短暂的相处……

他此时仍然在郊外的怪区附近待着，为了刷论坛，随意找了个好坐的地方休息。

这里是一片湖泊的边上，视野开阔。

夜晚的风无论是游戏内还是现实中都带着些许凉意，拂过人的面颊、发梢。

千灯抬头望向高处，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圆圆满满。

……也不是说非要站个队，他只是单纯认为，不太该是这样的，那样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品性非常糟糕，见着言望秋的人气就巴望上去的爱慕虚荣的人。

可他好像也不能做什么，才刚到能玩《天际》的年纪，在游戏内势单力薄的，刚刚还差点儿被人以多欺少了。

身边的同学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家里少有同意买游戏舱的，只有他是表哥送来了一台，父母也不反对。

哦对了，表哥。

表哥似乎是打算要他来做什么的。

千灯还是发了消息。

【千灯】：等我打完新手村副本就要去主城了，我想快点去长生剑派。

【千灯】：表哥，你之前说想叫我做什么是要做什么。

发完这条消息，千灯其实已经有了预感，多半是和言望秋有关的事。

不过表哥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达到新手村上限的等级也并非什么难事，所以千灯猜，其实他心里也是偏向于不叫他去做什么的，只是提出来了而已。

试探揣摩起人心了片刻后，千灯收到了一个大大的七彩“滚”字表情包。

千灯略有几分委屈。

不是，这也有一点太破防了吧。

*

言望秋回到门派后，第一时间把自己关于【折桂】的灵感记了下来。

当时他忘记了有这种名字的树，一门心思地往好材料的方向去考虑了。

新手村有那么一大片“折桂”，其实背后有一段较长的支线任务，讲的是一个踏上错误方向，多年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最终受桂树精怪点拨，找到自己的追求，有了一番成就的故事。

言望秋和折桂说过，在认识没多久时。

“这种树不止是名字像你，幕后的故事也同你相似，巧合成这样，便是一种缘分了。”

“哪有那么多缘分，全是单纯的巧合。”

“怎么会？像是我那天遇见你，如果你换了个人，我不会那么快注意到你，如果我换了个人，也不会向你提出这种略有些冒犯的建议。”

“……为什么不会提？”

“我肯定打得过你，换了个人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