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心情差到爆了。
宿醉的脑瓜子疼得嗡嗡响,不连贯的记忆碎片似的在里面游走——喝醉酒后,他踩上了吧台,在一片哄闹声中不知道被谁拽了下去,跟瘫烂泥一样歪倒在吧台旁边。
然后。
然后……
他好像,貌似,大概……把过来照顾他的弥衣给按倒了。
当时他满嘴跑火车,说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也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吧,他清楚地想起,距离自己不过一根手指头距离的弥衣露出了十分受伤的表情,很显然,这是在听见他说完话之后的反应。
中原中也抓着钢笔的手猛然发力,笔下长长一道墨蓝色痕迹,划破了纸张。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要不现在去找弥衣解释一下吧,无论自己胡说八道了什么先道歉总没错——可她是今天出差,这个点肯定已经出发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啊!
用邮件,用电话,短信,托下属转达,不面见本人的道歉方式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怎么看都好没有诚意……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么多了,至少还能保持清醒的脑子去跟对方告别,现在全都搞砸了。
告别不能告,道歉没法道,倒霉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重要的时候来了个一股脑,他最近水逆吗,非要在这个时候搞他吗?!
中原中也捂住脑袋,咬紧后槽牙,只恨这世上没有时光机让他穿回去好好痛扁一顿昨天的自己——
“打扰了,我能进来吗?”门外响起突兀的女声。
中也正懊恼着,没有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随口应了一句,门被推开,他余光扫过对方的身影,感觉有些眼熟,这才抬眼看过去。
“唔!”他差点以为出现幻觉了,“你不是已经出差了?”
弥衣站在少年面前,和悦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要等一会儿才出发,方便聊两句吗?”
“方便倒是方便……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昨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我那都是瞎说的!”
“瞎说和认真我还是分得清的。”对方迫切地想继续解释的样子落在弥衣眼中,她张开唇,酝酿了一晚上的新称呼在嘴边滚了好几下,“你昨晚没对我讲过分的话,所以不要再纠结了……中也。”
“我那是喝了酒才——你叫我什么?”
中原中也被那声“中也”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短暂愣了一下才瞪大眼睛。
“只是改个称呼罢了,不算过分,另外你们宿醉胃肯定很难受,我拿了点药过来,你等会儿记得吃。”
带药是借口,她主要是想来叫一声“中也”安抚对方,不然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出国,这个疙瘩就会变成死结留在对方心里,还有她。
可如愿以偿的中原中也并没有因此乐观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昨晚虽然没有出口伤人,却一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希望弥衣能直接叫他的名字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愿望实现了他当然高兴,但前提是没有暴露出其他东西。
比如,他的单相思。
……
应该没有吧,否则弥衣怎么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儿跟他对话?
“我先走了,中也,你继续忙吧。”
说完就要离去。
“慢着。”中原中也忽然叫住她,目光闪动了一下,“我送你。”
一起出差的还有几个成员,他们的任务就是全程配合弥衣行动并誓死保护她的安全,其中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上,跟中也和弥衣同一辆车。
车子行驶在路上,底座传来轻微的颠簸感。
中原中也坐在弥衣旁边,默言良久后说:“你不用勉强,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他以为弥衣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拒绝才妥协的。
随后,视线别向窗外:“我也不是非要你改个叫法不可。”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强行挽尊的傲娇味道。
可爱。
这个词从弥衣脑子里一闪而过。
“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平和,“我觉得既然认识了这么久,年龄又相仿,直接叫名字完全没问题……难道中也认为是我太厚脸皮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真好懂。弥衣笑了笑:“那就让我们把昨晚的事翻篇,好吗?”
“……随便吧,我没意见。”
两人毫不避讳,副驾驶座上的部下和司机从第一个字听到最后一个字。
他们互瞄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将眼珠子挪了回去,目视前方。
虽然不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装聋就对了!
中原中也只能送弥衣到航站楼厅门前。
后者询问:“工作那边不要紧吗?”
“我要去珠宝店实地调查,从机场这边过去刚好顺路。”
掌控宝石走私事务的担子从太宰治那边移过来,落在了中原中也肩上,宝石市场将会迎来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时代。
出发在即,弥衣也不好跟他多聊,只能潦草收尾,互道一声再见。
半个小时后,航班起飞了,中原中也一手插兜一手捏着帽檐,仰头望向天空,那里有辆飞机正稳稳当当地飞行着,机体越来越渺小,带出两线尾迹云。
保重,弥衣。
他遥望着那片碧蓝天幕,良久,等机体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后才低下头,回身去办自己的事。
……
法国,花都巴黎。
根据手头的情报,弥衣很快便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人物,在这座浪漫秀丽的城市中上演了一起血腥案件。
叛徒也分有能和无能,他们找到的显然是后者。
“你们要找的东西都在这里,拜托了,请放我走吧!”
男人跪在弥衣面前,双手奉上了自己保管着的文件。
弥衣一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俱乐部里赌钱,看那架势,要是再输两把就会把关乎着港口Mafia生死存亡的机密押上去,当做赌资。
旁边的部下替弥衣拿走文件袋,然后安静地站到了侧后方。
“你应该知道背叛组织会有什么下场的,叛逃之前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闻言,男人又急吼吼地磕头,身体伏到了最低:“对不起!我受过先代首领的照顾,如果不跟着他们办事的他们会杀掉我的,弥衣大人,求您饶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一定离横滨远远的,再也不掺和上面的事!”
弥衣:“联络方式。”
“啊?”
“你们的计划虽然被武装部队打乱了,但肯定还留着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联络方法,毕竟叛逃是件大事,不可能连这点准备都没有。”
男人抬起脑袋,正好对上斜上方弥衣的眼睛,他又火速低下头,咬紧下唇犹豫着。
说,还是不说?
站在道义的层面上他绝对不能出卖伙伴,可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天大地大性命最大,以前他还在工作上跟弥衣有过交集,要是老实回答问题,说不定她还可以做主放他走……
他衡量完利弊,最终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交代了个干净。
“我知道了。”弥衣抬起手,缓缓道,“动手吧。”
男人的表情顺便变成绝望的扭曲。
“我把联络方式告诉你了,我已经背叛我的朋友了!你不能——放开我,快放——唔唔唔唔!!!”
最后是部下强迫他咬住台阶,猛踹他的后脑勺,将其下颚破坏的声音。
等对方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后,再把他翻过身来,对准胸口连开三枪。
这是港口Mafia对背叛者特有的处刑方式,极具代表性。
弥衣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不忍,而后垂下眼帘将情绪掩藏了起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下这种命令。
处理好尸体,她一刻都没耽误,立马用先代首领派的联络方式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几天后的下午,部下从酒店前台拿到一封信,他将信送到弥衣的房间,拆开后,里面是背叛者亲笔写下的地址。
“去订一下机票。”
浏览完毕后,弥衣如此吩咐道。
她转动打火机的打火轮,火舌肆意爬上信纸,逐渐将它烧成灰烬。
松开手,捻了捻手指,又详细补充了一遍:“去意大利,西西里。”
部下神色微变:“那边好像是彭格列的地盘。”
“嗯,我知道,所以要让其他人做好准备,行事尽量低调。”
“是。”
“还有,辛苦你另外订一下花莲的票,让她比我们晚半天到西西里,住的酒店也要分开。”
花莲是森鸥外特意从游击队里抽调出来的冰系异能者,组织内二十八名异能者中排名在前的成员,也是弥衣本次任务可以指挥的战斗能力最强的人。
部下不明白这个指令的用意,但仍然遵守了少说话多做事的规矩:“我马上去办。”
待房间中只剩下自己后,弥衣的脑子开始运算起来。
彭格列的辉煌成就没有Mafia不知道,既然这次要去他们的地盘上抓人,就得提前做好预防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