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倒是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我要说的,可能都是一些很无聊的事情罢了。”
楚思琼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愿意听的。”
听到楚思琼说这话,景曜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他却还是垂下眼,继续说下去:“我从小一直生活在魔渊的玄阴国王城中……”
然而,楚思琼听到这里,抬抬手就打断了景曜的话,说道:“打断一下,原来,你们魔渊里……不止一个国家啊?”
悲伤的气氛还没来得及酝酿开来,就被楚思琼扼杀在了摇篮里。
景曜噎了一下。他转过头来,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瞪了楚思琼一眼:“这是当然的啊。就算是在你们修真界,也都不会只有一个宗门吧?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修真者啊,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修真界和魔渊已经千万年不曾有过联系,就算是有联系,也是征战万年的联系,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吧?更何况,说不定我还是深入魔渊的第一位修真者呢。”楚思琼嘀咕一句,就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打断你,你继续、你继续……”
景曜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好了好了,那我重说……我刚才所说的王城,其实是魔渊的玄阴国王城,其他那几个国家已经很久没有折腾麻烦事了,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我想,他们这些国家……大概都像我们一样,国家之内的几个兄弟忙着在争夺王位吧?哪里有时间管邻国的事情?”
“兄弟阋墙,叔侄相争,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上流血的王位。”景曜说着,就抬起手来,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说道,“我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就曾为了玄阴国魔君的位置大打出手,最后,我的父亲杀死了他的三个兄弟,夺得了魔君之位。”
“我听说,我最小的那个叔叔当年和父亲感情亲厚,是以我的父亲最后心软了,放过了他,但如今,我的那位小叔不知所踪,我的父亲却日复一日地陷入惶恐之中。他没有一日不在后悔,说若是当年他能狠下心来,杀了那个家伙就好了……”
“我知道,我的父亲年纪大了。总是会在潜意识里做出和当年不一样的选择的,不过,他现在年事已高,这样一来,我的兄长自然也开始浮动着各种不一样的心思。”
“人人都想夺得王位,明里暗里的争杀并未曾少过多少。唉,父亲在世时尚且如此,若是等他不在了,又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才会有一个人踏着亲人的枯骨走上那个位置?”
“我有的时候在想,究竟是魔族生性嗜好杀戮,才因为一个王位便争杀到如此地步?还是因为我们历代都要重蹈覆辙,重复如此悲剧,所以才在魔族的血脉中留下了残暴的根源……”
听到景曜这样说,楚思琼犹豫了一下,还是发问:“那……这王城之中,就没有真心对你的人吗?”
万一啊,她是说万一,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害他,那他黑化得是不是会慢一点?
听到楚思琼这样说,景曜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对,当然有。景霜哥就对我很好。”
“景霜和我是亲兄弟。我的父王薄情寡义,又颇爱流连芳丛,所以,我父王宫中后妃无数。我们的母亲原本不过是宫中洒扫的一个侍女,魔族的生命又漫长得不能再漫长,所以父王将目光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过一场,很快就又将她忘记了。”
“我们的母亲性子柔弱,没少被宫中的人们欺负,她将我和兄长带到这个世界上后,很快就因为对我的父王失望,郁郁而终。从此之后,只有我和我兄长相依为命。”
“我父王虽然多情,身边莺莺燕燕众多,却反而子嗣单薄,是以我们两兄弟很快便入了父王的眼,渐渐得到了父王的信任和爱重。”
“而到了如今,我父王年事已高,说一句不大好听的……也快到了传代退位的时候了。我、我是没有这个心思的,但是景霜同我说过,他会想办法除去其他的竞争对手,而等到他将来坐上王座,我哪怕只在他身边,继续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地消磨日子,这样也很好。”
楚思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些话,都是你哥哥跟你说的?那你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对你又如何?”
“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景曜迟疑了一下,说道,“关系当然没那么好。我哥哥说,这魔宫之中,你不杀人,便是他们来杀你。我若不愿意对他们下手,那便他来。”
“我虽然不想看到他这样做……但是,到了如今,魔宫之中已经是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我本就对王位没什么追求,只想平安度日。所以,景霜也不愿让我手染鲜血,甚至他见父王同我很是亲厚,在前不久还同我说,父王寿宴在即,若是能取来炼血虎的皮做裘氅,父王一定会高兴的。”
……得,现在看来,说不定害你在心口难开的就是你这个亲哥哥呢。
听了景曜的讲述,楚思琼有些绝望地想着。她看了看景曜,欲言又止好一阵,这才偷偷召唤出了系统的收藏图鉴。
就像游戏一样,楚思琼击杀过的所有妖物以及遇见的一些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都会被系统收藏在图鉴中。
而楚思琼也是听到了景曜方才提及炼血虎,这才想起来查看收藏图鉴的。
【炼血虎:常年驻守在山洞之中,虽其名为虎,但性情温顺,不易主动攻击人类,除非闻见赤月露的味道,才会狂性大增,陷入癫狂状态。】
果然,她就知道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
这样想着,楚思琼又开口喊道:“对了、景曜——”
她本想问赤月露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刚一开口,就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她前脚才说了自己不了解魔渊中的东西,这话若是问出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叫得出赤月露的名字,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然而,这时候的景曜已经回过头来,问道:“嗯?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听了我的故事,觉得很心疼我?”
楚思琼沉默了一下,挪开了目光,但她脑子却转得飞快,很快便找到了理由。
“谁心疼你了?我是想问你——你们玄阴国的稽查使,到底是什么?”
“稽查使?我们玄阴国是设有稽查使啦,他们一般会负责镇压辖区之内魔物暴动现象,除此之外,也会管一些其他的事情。诶,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稽查使的?你不是说你是修真界的人吗?”
看吧,她就知道景曜会这样问。
楚思琼耸了耸肩,说道:“我刚到你们这里的时候,就撞上了一场魔物暴动,当时靠近封印之地的那村子里的人问我是不是稽查使。”
“当时情况紧急,我又不好透露我的身份。所以便冒名迎了下来。而且他们说,自从魔物有暴动的现象后,便去信一封给了王城那边的人。但我想……”
“虽然说那封信不是那么容易便能送到王城中去的,但是,稽查使应该也不是吃白饭的吧?玉河水城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稽查使却偏偏不知所踪,这不应当吧?”
听到这话,景曜也跟着沉默下来。
他思索了一阵,这才又说道:“你说得是,等我们回到王城当中,我会想办法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情的。”
听到景曜这样说,楚思琼松了口气。
他到底想要怎么查,楚思琼没办法管。但若是那个叫景霜的家伙真的要害他,那么,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
至于后续的结果,那自然是要等到回返王城再说了。
更何况,就算是景曜什么都没查出来,但他如今活着回来,想要害他的那几个人,早晚也要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
如楚思琼所想的那样,景曜的回归,果然使得王城上下为之一震。那宫邑之下森严列阵的守军在,看到景曜归来的时候,皆是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
然而,景曜不疑有他,只是一挑眉,便咧开嘴笑了起来:“怎么?不认得本王子了?还不快点为我开城?”
景曜这个小王子傻乎乎地在冲着这些人笑,但楚思琼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守军的眸光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重欲来的呼啸风雨。
“这,殿下……”
见守城的侍卫略见迟疑,楚思琼沉下了脸色,故意厉声喝道:“怎么?想死吗?还不快点把城门给我打开?”
“这……”那侍卫听到这声音,面露难色地皱了皱眉,转头就看向了一旁的楚思琼,问道,“这位是……”
魔族人和修真者长相无异,根本看不什么太大的差别,除非个别一些魔性深重,深受魔渊之内的魔气影响的那些人,才会显示出异于常人的形貌特征。但饶是如此,楚思琼还是在进城之前想办法找了一块面具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而此时听到这侍卫这样问,她刚想说话,景曜就一把搂住了楚思琼的肩膀,说道。
“怎么了?这位是我的恩人。”
景曜搂着楚思琼的肩膀,朝着那守城的侍卫扬了扬下巴,笑得傻乎乎的,又对那些守军说道:“若不是这姑娘,小爷我现在就死在魔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还不快点开城门,让我们回去?”
守城的士兵最后对望了一眼,这才各自散去。接着,楚思琼便看见,那巍巍皇城沉重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