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若昀手书的来信,大意是叫成羡羽不必惊慌,西南的苗乱已经平定了。
至于怎么平的……张若昀娶了苗族族长的女儿为妾。信尾末端,他亦不经意提到同时还娶了中原名门江家的江宜。
“双艳齐收,又添两派死忠,真真是一箭三雕啊……”成羡羽将信折好,缓缓重放进信封,赞道:“大哥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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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既平,成羡羽就带军回去了,继续守据西北。
十二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西北干燥,下起的雪积在地面上,脚踩上去也是干干的,并无湿漉的感觉。
成羡羽因事离了军营,此时她正独自在城内一家有名的铁匠铺里。
外头正下着小雪,铺子里却炙热到几位铁匠都打了赤膊,红彤彤的炽火在炉上烧,霹雳哐啷的打铁声此起彼伏。
铺外有一人夹带风雪踏进来,他褪了外披的鹤氅,显出一袭白绸紫蓝镶边的广袖长袍。
成羡羽急忙起身:“施公子,你怎么来了?”
施宴倾抖净鹤氅上的雪,将其工整搭在椅子上,方才问她:“你这是在这打什么呢?”
成羡羽一听噗嗤笑了:“前几日我从关外戎商那里购了奇材‘乌金之金’,削铁如泥触肌即破,没有什么砍不烂的。就拿过来打一把匕首,一对手铐脚铐。”
施宴倾觉得匕首尚且说得过去,手铐脚铐却是奇怪,于是他问成羡羽:“你打这些做什么?”
“以后对付一个畜|生用的。”成羡羽暗了颜色,语气和神情都忽然变得十分沉重,却又旋即故作轻松,笑问施宴倾道:“施公子那你来做什么?”
“今日你十七岁生辰,我来送你一件礼物。”施宴倾从袖内取出一样物拾,交到成羡羽手中。
去年在杭州不过匆匆一提,他竟还记着她的生日。
成羡羽接的,见是一支木簪,木是最上等的檀木,簪的样子和花型却奇丑,刀法不熟,坑坑洼洼,也不知道是哪位不合格的工匠做出来的……莫非是施宴倾手雕?!
“这是你亲手做的?”她失声问道。
施宴倾颔首承认:“你上次说让我送你耳环,但我见你并无耳洞,便觉与其送你耳环,倒不如送支簪子,行军打仗戴着,既方便又不花里胡哨。”
成羡羽不禁暗暗惊讶于施宴倾的观察细微。
“另外还有件事,本来沈副将要亲自过来禀告你的。”施宴倾说:“但我路上遇着了他,就一并将口信带了过来。”
“是什么事?”
施宴倾神色严峻:“中原来的消息,子曜病危。”
成羡羽表面指尖微颤,内里心惊肉跳。
又听施宴倾道:“听说已是昏迷不醒,医不得救。韵韵差人急报,请我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她立即接话。
施宴倾凝视她一眼,收回目光,道:“好。”
两人一同启程去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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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成二人一路风尘,轩辕韵嘉已派亲信沿路接应,连夜换马赶路。从他们焦急的话语中得知,张若昀最初只是沾染风寒,谁知持续高烧不退,自不能治。再后来四肢无力……到现在气息奄奄,只怕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到中原时,得知轩辕韵嘉怕军营潮湿简陋会加重张若昀的病情,已将他移至城内一栋宅院内。洗漱喂食,甚至小解大解,都是轩辕韵嘉亲自照料。一见施宴倾到来,她径直上前跪下,几乎带泪苦求道:“大师兄,你救救子曜吧!”她的样子分外憔悴,昔日端庄全无。
施宴倾伸手一扶:“快带我去见他!”
“好,好!”轩辕韵嘉连忙起来,在前面一路小跑带路,到了厢房门口倾身把门推开,催道:“师兄你快进去,子曜就在里面!”
也许是太过着急,轩辕韵嘉都没有在乎成羡羽也跟着进去了。
见床上笔直躺着张若昀,四肢僵硬,面容惨白,完全没有活人该有的血色。
施宴倾过去坐在床侧,掀开被子,抓着张若昀的脉就号起来,越号他的眉头皱得越紧。他将张若昀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
施宴倾站起身,表情凝重,语出惊人:“子曜害的不是病。”
“那是什么?”轩辕韵嘉的声音因为太过尖锐而变得嘶哑。
施宴倾五官因为严肃而紧拧,他注视轩辕,又注视成羡羽,告诉她们:“他害的是蛊。”
“怎么可能?”轩辕韵嘉近前一步。
施宴倾退后一步:“这种蛊虫因为从小喂食□□,又称‘□□蛊’,无色无味,放入宿主身上,症状形似风寒,宿主不能察。”他说着转头看向成羡羽:“成姑娘,麻烦你去把我挂在马侧的两个箱子取过来,这种蛊只有用特殊的器物才取得出来。”
成羡羽同他对视点头,立马就去取箱子。
数分种后,她就双手分别提着一只箱子跑回来。见成羡羽跨进门,施宴倾就对轩辕韵嘉说:“取蛊须静,还得劳烦韵韵你先出去一下。”
轩辕韵嘉听了,双脚却不移动,而是瞄了成羡羽一眼:“那成羡羽呢?”
她竟没向以往一样称她做妹妹,情急不顾直呼其名。
“成姑娘留在这。”施宴倾徐徐答道:“器物使用繁琐,我需要一位帮手。”顿了顿,又添一句:“而且这位帮手要武艺高强,才能用好我的器物。”
轩辕韵嘉本来要说那我也可以帮你的,话刚到嘴边,听到施宴倾的最后一句,直接将她的话堵回了肚里。
轩辕韵嘉只能悻悻带拢两扇门,退了出去。
成羡羽竖起耳朵,静听门外无人偷听后,才问施宴倾:“施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器物?”一路上她有帮忙照看施宴倾带来的两只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她都数过,并未瞧见任何特殊器物。
“我就是特殊器物。”施宴倾吐字从容不迫。
成羡羽紧盯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施宴倾便解释道:“我自幼食药百种,只有用施某的血,才能将这蛊从子曜身上引出来。”
成羡羽听着诡谲难以思议,但还是叮嘱道:“那你赶紧取蛊救我大哥,你自己也小心点。”
施宴倾从箱内取出一把小刀,挽袖滑破了自己手腕……
一开始成羡羽还镇定自若,待那小指甲大小,形似蟾蜍的蛊虫被取出来后,她反倒立马变色:施宴倾只说能将蛊引出来,却没有说会引到他自己身体里去!!
成羡羽望着小小蛊虫从施宴倾割开的创口里钻进他的体内消失不见,她担心他这是在以一命换一命:“怎么会引到你身体你去?施公子你要不要紧?”
“无碍。”施宴倾倒是从里到外好好的:“说了我食过百草,蛊虫会像上回在瓮中那样自行化去的。”他的身体就像上次给成羡羽取蛊时用的瓮,血就像瓮里的水,蛊虫放进去少顷就化了。
成羡羽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施宴倾心里突然十分开怀,笑意绵绵小声道:“你……这么担心我。”
“你是我朋友嘛。”她很快就既轻且淡的过了这个话题。
“三妹,大师兄。”躺在床上的张若昀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继而缓缓睁开他的一双星目。
也不知道他是刚醒还是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施宴倾急至床边,关切道:“子曜,你可感觉好些?”
成羡羽慢了半拍,但也跟在施宴倾身后过去,对着床上的人唤了一声“大哥”。
张若昀自己坐起身,面带微笑:“好多了,还得多谢师兄、三妹。”他说着站起来自己走到门前,双手将门一推,朗声唤了仆人过来。
“元帅有何吩咐?”
“元帅有何吩咐?”两个仆人齐齐行礼。
张若昀冷冷哼了一声,面若寒冰:“情思呢?”
情思?成羡羽正在思考张若昀到底说的是什么,就听见双仆禀道:“二夫人被大夫人叫去审问了,说她下蛊要毒害元帅。”
成羡羽恍然大悟:这‘情思’定是张若昀娶的那位苗女的名字了!
不过最初听到施宴倾说张若昀中的是蛊,她也立刻想到:亲近张若昀又精通蛊毒的,只有这位苗王的女儿了。
成羡羽就同施宴倾随在张若昀左右两侧,跟他一起去找情思。
进去的时候看轩辕韵嘉端坐在主位椅上,后面侍着一排执有兵器的婢女,亦有两名婢女押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强迫她跪在地上。
女子背对着三人,她不仅是双手,整个身躯都被麻绳反绑起来。
看来这个女子就是情思了。
成羡羽目光扫过去,却发现屋内角落里还有一名陌生的年轻女人,盘着妇人发髻。成羡羽注意到这位妇人,是因为她是除了轩辕韵嘉以外,这个屋子里唯一坐着的。
见三人进来,这少妇和轩辕韵嘉同时起身,垂首向张若昀行礼道:“夫君。”
两种女声皆是婉转温柔。
成羡羽瞬间心里了然:这少妇是张若昀那封信最后一句提到的,中原江家的江宜。
一间屋内,成羡羽一下子张若昀的一妻两妾全打了照面。
张子曜离奇中蛊,众人审问苗女情思,究竟下蛊是否真乃她所为?她又为何要这么做呢?是情?是仇?是怨?是妒?
敬请关注明晚六点《走进成帅之情思难断(下集)》。
感谢羲和的捉虫,双更感谢。
PS:无良的某灯才不是听你的话双更呢=皿=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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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情思难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