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黎九在响了一夜的鞭挞声中,睁着眼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她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云州舞真城的那个宅子里。
四周空荡荡地,似乎有人在轻轻哼唱着那首属于北疆的歌。她在秋千上高高荡起,看见云州温泉潺潺自湖内泉眼中涌出,府外不远处的黎锦与元逐两人,正并肩骑马,欢笑着追逐着一只野兔。
已经都不在了。
黎九坐在秋千上默默地想,拖着缃红的拖地长襦裙,从秋千上缓缓起身。
她斜戴在耳侧的狐面砰然坠落,在地面上碎成了两半,瞬间便化为细沙,被风扬起吹散。
远处的场景如碎片般分崩离析,野兔,骏马,大笑着的少男少女,黑色的黎家长狼旗…黎九沉默地转过身,看见那棵大柳树下坐着手执白棋,朝她弯了眸子的黑袍少年。
“主子。”
烟雾中的清俊少年缓缓开口,将那枚白石磨成的棋子轻放在了黑白交错的棋盘上,“现在…该您下棋了。”
——
黎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
她躺在床上,转过头呆呆地看着白得耀眼的窗外,一言不发地任由流月把自己从床上拽了起来。
“小姐,兄长他已经收拾好停在门外了,问你要不要进来帮忙。”
她边说边替她系好了袍子,还不忘顺路提醒一下他们扮成的身份。
“阿离啊…”
黎九随便吃了两口粥,忽然想起了了什么,冲流月笑了笑,“让他进来吧,我有话想要问他。”
“是,那我去看下马匹喂的怎么样了。”
流月开了门,看着萧世离撑着身子,挪到了搁在房间一侧角落里的短席上,朝两位弯了弯腰,轻轻巧巧地关上门出去了。
“我帮您梳头吧。”他抬头看着黎九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被睡得乱七八糟地发型,朝前挪了挪身子。
“啊,谢谢阿离!”
黎九正对着镜子发愁,听见后连忙顺势从梳妆台前起身,卧了双膝规规矩矩地跪在萧世离面前,将手里的梳子向后递了去,“你轻点。”
“九儿放心,阿离很会照顾人的。”
他用右手二指抓着梳柄,用剩余的手指将缠绕在对方秀发上的束绳细细解开,放在了短席一边。
“之前我就好奇了,萧家是百年大族,怎么你又会做饭又能照顾人…”黎九看着铜镜里映出了少年偏了头认真的模样,忽然轻声说道。
“我是养子。”萧世离将她的一缕长发梳好,笑笑,“很多事情…别人不会替我去做。”
她想要回头看他,却被对方伸出一只手遮了去,挡在了她的眼睛上,“别动,就快要梳好了。”
“你怎么忽然想去角斗场了?”
她看着那只五指修长的手遮在了自己面前,索性曲了腿半靠在萧世离身上,等着他把最后一段梳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之前在扬州的时候就听说,那个地方是很多北凉老将的光顾地,先去看看总归没什么坏处。”
他把那段束绳系了上去,拍了拍黎九的肩,“好了。”
“啊,我还当你是…”
黎九闻言之后倒是愣了神,低了头对着铜镜猛瞅,“好好看!阿离你手真巧,以后我梳头就靠你了。”
“怎么,您以为我是介怀自己的奴隶身份?”
萧世离抬起头看她,又摇了摇头,“不,我早就不在意了。”
——
贏杀百人者,自此门出。
黎九骑在马上,远远地仰头看着面前的玄铁高门。上面以黎族古语写成的这句话正以赤金烙印在高门之上。
“…苏那尔扎兀木。”黎九看着赤金之下那行小字低声念道,朝身后的萧世离两人解释。
“这句话在北疆黎族的古语里是‘万千修罗’的意思。所以角斗场,实际上是说这里‘万千修罗如苍狼般厮杀’,在胤然又被称为修罗殿,是除凉王府外决不可侵犯的地方。
只是对于外边来的人不太好翻译,索性就叫角斗场了。”
“我知道。”
萧世离点了点头,“当年黎族先祖与卞唐高皇并肩行军在北疆清剿异族,闲暇时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据说当年高皇曾经还和黎族先祖一起,为了一个奴隶女子亲自双双下场参赛,在史书上可是传为一段佳话。”
“啊,那大概是之前雪涧林那个地方。”
黎九刚刚倒是一时没记起来,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旁边下马。
“那个奴隶女子据说姓苏,在北疆历史上又被称为‘扎朵’,用来形容风吹开野棘上的红花。她是曾经的东海部旧族,当时是因为战乱才逃难来了北疆,自愿加入角斗场。
她天生生得一头银发红瞳,两杆银枪如果舞起来,在当时几乎无人能敌。
不过最后好像谁都没有得到她,很奇怪,角斗场一战之后,她似乎就在卞唐的历史上消失了。”
不过,和这戏本的女主倒是生在同一个地方。
黎九默默地想,下马进了角斗场。
emm短小了,明天争取肝回来
——
黎族那个古语是我编的!没啥语法求别拆穿,主要是想写当年这俩人的修罗场(bu)
扎朵妹子真的好可啊,要是我我也下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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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野棘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