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负 第1章 第 1 章

“你来了。”

执玉站在湖边柳树下，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是自己的样貌，没有变化。

额前一抹挑染，颈后发尾系细长的辫子……就是多了一副耳坠。

执玉想修仙者也挺非主流的。

她整理着混乱的记忆，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谁？”

“你可以不用说话，我们通过意念交流。我是你的本命剑，长离。”

执玉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你好像一点不意外，但我不是她，所以你不是我的本命剑。”

执玉穿越了，她百分百肯定。

她本来和舅舅一起在路边等车，突然有人在背后推她一把，她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身体与灵魂共两世的记忆都涌进脑内，碎片化又混乱，她从搅成一团的记忆里竟一时找不出名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待慢慢捋清思路，将两世记忆分开后，才于天清地灵间听到一声呼唤，那声音唤她“执玉”，那她便叫执玉吧。

就是还差个姓氏。

“白师姐好。”

一名女弟子唯唯诺诺走到她身边，向她作揖。

现在知道姓什么了。

虽然执玉并不认识这个师妹，但人家主动打招呼，没有礼貌回应的不是。她笑着回道：“你好。”

年纪小就是单纯啊，心事都摆脸上。执玉没错过师妹在她回应之后，表现出来的意外与惊讶。

“师妹，还有事么？”

女弟子一瞬间有些慌张，连忙说：“没有，希望没打扰白师姐清修，我先告辞了。”

“嗯。”

得了执玉的应允，师妹匆忙离去。

四下无人，执玉问：“接着刚刚的话题吧，你知道我是谁。”

长离不答，带着不解问：“你不好奇刚刚那人的态度吗？”

要问的问题多了去了，一不认识的师妹的态度算什么重要事？

“怎么，她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吗？”

“那倒没有。”

这一打岔，执玉整理出的情报多了些。和她聊天的自称是她的本命剑，名曰长离。确实不假，但长离可是三任魔尊佩剑，实打实的邪剑。

执玉现下所处是正道仙门玉清宗，还有当今剑仙坐镇。上任魔尊十年前死于剑仙剑下，北境魔域至今无主，邪剑长离也从人们视野里消失，许多人都不认得邪剑的样子与气息，但长离也不至于落到正派宗门里，被个筑基期的弟子光明正大使用，还是被挂在腰间到处跑。

长离不忿：“我是邪剑不错，那也是因我被历任魔尊使用，才被冠上‘邪剑’的名号。”

那将长离视为洪水猛兽，确实有非我也兵也的意思了。

“我是邪剑，更是这天下数一数一的神剑。十年前魔尊陨落，我是被你师尊、当代剑仙亲手带回来，而后转交给你的。你要用剑，我就是最好的，关我是谁、你在哪里什么事？”

相当有名剑剑灵的高傲，执玉这么想。

“你与我说这么多，那你自己觉得，你是邪剑吗？”

长离与魔气共舞，经诸天万魔恶魂开刃，于魔域之中只一出鞘便魔气萦绕，挥动剑刃出招便裹着诸般杂念，血煞之气冲天。

长离坦荡荡：“按普遍观念来说，我就是邪剑。你当我是剑灵中的魔修，容易理解。我还是里面最强的，人类里最强的魔修叫魔尊，我是剑中最强的，同时还是魔修，叫邪剑。”

可那又如何？

诸天万魔从万物生灵中滋生，杂念来自各种有灵识之物，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普通修行者吸收天地灵力修炼，魔气也是一种力量来源，有人不用，有人用，吸收、使用魔气的就变成了魔修。

长离问：“你很介意我邪剑的身份？我要是都当不了你的佩剑，那别的剑就都没有资格了。”

执玉说非也非也。

“你是世间数一……数一的神剑，”长离似乎很看重这个头衔，执玉就体贴地按它的称呼来，“已经没了别人选择你的余地，只有你选择自己的主人。你选执玉当主人，是她对魔气亲近有修魔道的天分，还是她性情暴虐是魔尊的好苗子？”

总不能是被剑仙逼着认主吧，太窝囊了。

长离这回没果断回复，像是在沉思：“……不好说。”

“那你想想再说。”

“说不好。”

这长离剑，好似知道许多事情，但细究其中关窍，它又不能具体言之。

执玉问：“北境魔域出过三位魔尊，个个性情暴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若是入魔，也会那样？”

“你是担心这个？”

“实话说，有你在，我心难安，确实担心。”

长离问你这哪里听来的，执玉说修仙文里不都这么写，而且在这里不也是事实。

长离说你这是偏见，事是人做的，关是普通修仙者还是魔修什么事。有些人坏事做尽，也没见他入魔啊。

“不是他们当了魔尊才做那些事，是他们做了那些事，夺人精魄、吸收怨念，实力增强；恶行越多，实力越强，但受怨念影响越深，神志越难保持清明，对这种修炼方法越依赖，就会做更多的恶事，修为更高。你既为魔修，自然归为北境魔域，魔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实力为尊。如此循环，旁人修为不如他增长得快，他成了魔修中最强的那个，他就成了魔尊。”

执玉：嗯，很严谨。

“三任魔尊能使用我，是我为邪剑，他们使用魔气，两者相适应。此外魔尊往往积攒过多魔气，身体吸收速度跟不上，他们无法控制溢出的魔气，我能驱动魔气，起到压制作用；我又能吸收魔气，算是相互成就了。”

“你好像提前报了一些后期情报给我。”

“什么后期情报？又不是不能说的事。这世上有些事，一开始无人知晓，是听过、见过、体验过才增长见识。我知道，一没人问我，二我不会见人就说，那成何体统？”

执玉对长离说，你好似那个穿越系统。

“我不会有什么任务要做，不做就会死；或者是那个天道安排的工具人，有个什么正道之光主角般的人，要她当个魔尊给正道之光当垫子助他登仙吧？”

长离：……

“你放心，没有那么复杂的东西。除了你自己，没人对你有什么要求。你做你自己想做的，顺其自然就行。”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选择执玉当主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离说你不用想这么多，也不必分得这么开。

“我认执玉为主，你是执玉，你是我的主人。”

话说到这份上，执玉觉得自己应该对长离表达一下感谢：“虽然很感谢你这么坚定地选择我，但我更想知道，要怎么回原来的世界去。既然对我没有要求，那我穿越是一次性的，没有返程票？”

“你很想回去吗？”

想吗？

她的家人都在原来的世界；她在原来的世界苦读书多年上个好大学进修，学业修到一半还未竟；她过惯原来的生活，想念原先的居住环境、生活与娱乐方式；她是土生土长现代社会的人，三观已经形成，与陌生的修仙世界隔阂难消。

“我觉得我要坚定地说我想回原来的世界。”

长离觉得她的说法很奇怪：“你觉得？”

“我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长离问：“很想吗？”

“嗯。”

于是长离说，那你好好修炼，据说修炼到化神境后期，便可踏破虚空，穿越时空，那时你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据说？”

修仙界有史以来只有一个达到化神后期的人，那就是赤鸿剑的主人、第一位剑仙，无琊。

仙魔两道修为划分，由低到高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五个境界，从金丹开始每个境界有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四个阶段。没有更多的境界划分，是因为达到化神之境的人稀少，没再往后对境界区别和命名。

寻常修仙者，再努力、再天赋异禀，到元婴初期后，无一不在修为增长上寸步难行。很多人晋升元婴后，都放缓修行之路。

但赤鸿剑仙不一样。第一任魔尊为祸天下已久，自然生灵、修道之人、百姓苦不堪言。就在魔尊晋升化神初期时，无琊出现了。他像是凭空出现般，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初登场便以化神中期的修为压魔尊一头，一己之力消灭魔尊，令魔修退居北境。经此一遭，功德圆满，他的修为更是升到化神后期。他在时，魔域没再出现过第二位魔尊。

不过在百余年前，一代剑仙突然消失，从人间蒸发。像他出现时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没人知道他到哪里去。

有人说他是天道、神明派来拯救苍生的使者，人间太平后他便归于天际复命；也有人说，他是大道已成，踏破虚空，到了别的世界去。

听完，执玉平静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你这是给我丰富背景和设定，也没个准信。”

执玉也没有怪罪长离的意思，长离居然十分真诚地老实道歉：“抱歉。”

“你又没对不起我，不用说抱歉。”执玉想了想，问，“第一任剑仙，赤什么剑……”

“赤鸿剑。”

“你说赤鸿剑仙叫什么？”

“无琊。”

“哪两个字？”

“有无的‘无’，琅琊的‘琊’。”

“他是姓‘无’？还是没有姓氏？”

“这谁知道……”

执玉挑着这一件事特意问了问，长离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执玉的思维很快跳到别的地方去：“所以目前唯一有可能能让我回原来世界的方法就是修炼到化神后期？”

长离有些不忍道：“其实无琊早就化神后期，百余年前才消失，有可能需要到达的境界是化神巅峰……”

执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