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陆知秋睁开眼,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麻木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把手从少年脑袋下抽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但还是惊醒了逆卷礼人。他睫毛轻颤了两下,一片黑暗里,那突兀的碧色就宛如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罩在玻璃里摇摇欲坠,唯恐下一秒,便消失殆尽。那是难得的,如新生儿一般的澄澈,还带着些许茫然,格外的戳动人心。
陆知秋看着,愣了下,然后轻笑出声。
“……嗯?”逆卷礼人眨眨眼,微蹙着眉,一脸不解。
“没事。”男人笑过了,正了正神色,“该起床了,Laito。”
因为婚礼是在白天举行的原因,和吸血鬼的时差并不相符,几个人又不像是卡尔海因茨那样习惯了人界和魔界生活的交换,便贪睡了些。
说起婚礼……陆知秋对于藤川抚子的死还有些恍惚。
“小狼狗……唉~”逆卷礼人抱着被子,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出声打扰。
“嗯?”陆知秋回眸。
逆卷礼人嘴角上扬,露出两颗犬牙:“你这样,有些令人食欲大起呢。”
陆知秋抬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没说什么,抿起唇,温和的笑着。
逆卷礼人坐起身,笑着凑到他身边,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接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俯下头去,凑到男人颈边,似乎在琢磨从哪里下口好。
“……算了吧。”陆知秋的态度对比平常有些冷淡,他轻轻推开少年,“饿了的话,晚些就会回宅里了,先忍一下吧。”
逆卷礼人见状,舔了舔唇,碧眸隐约闪过几抹诡异的光:“呐,我说,那般诱人而浓郁的血的味道,你闻不到吗?小狼狗……真的是吸血鬼吗?”
“……”陆知秋微微上扬的嘴角带起一丝苦意。
原主本来也只是个人类啊。而可笑的是,间接使他变成吸血鬼的亲生母亲,此时正躺在法医冷冰冰的解剖台上,徒留她走后一室令吸血鬼垂涎欲滴的血腥气。
如果是原主的话,刚成为吸血鬼几个月,可能会把控不住,无视封条冲了进去。但对于相当讨厌血腥气的陆知秋来讲,似乎是心理因素,他一直以来都是下意识屏蔽那种味道对于吸血鬼的致命吸引。就连偶尔钻入鼻孔的香味,随之而来的也还有恶心的呕吐感。
不过话说回来,他穿来这么久,一直都是被人吸血什么……唉,不提也罢,想起来就痛。
逆卷礼人挑了挑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却没有做什么解释,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向卫生间走去。
还坐在床边的陆知秋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见卫生间被他暂时征用,便打开电视,坐在了沙发上。
调了几个台,毫不例外,都在讲藤川抚子遇害的事。
他看着电视上被记者团团围住的卡尔海因茨,轻轻蹙起了眉。
“是他杀的?”陆知秋在心底默默呼唤着027。
“不是。”027回复的很快,也没有绕那么多圈子。
陆知秋闻言沉默了会,半晌,他问道:“凶手是我认识的人吗?”
“是。”
“……”他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不是卡尔海因茨,还会是谁?
“呼。”那边的027打了个哈欠,“我刚刚思考了下,这个任务其实没什么好完成的,比起给你开个金手指进案发现场那么麻烦的事,还不如就把这任务当是白送你的礼物吧,反正你也快离开这个世界了。”
“嗯?”
“等到月圆那天,一切你都会明白的。”027故作深沉,“哎,困死了。我去睡了,这几天别烦我啊。”
……这是提醒他该上柱香了吗?陆知秋抿了抿唇。
收拾妥当,在去大堂和逆卷绫人、小森唯汇合随意的吃了顿饭后,四人迈出酒店大门,朝逆卷家前来接他们的轿车走去。
门外还有几位不分昼夜就等着陆知秋踏出酒店大门便围过来采访试图挖些什么的记者,但是当他们看到他身旁一个勾着唇笑的灿烂,一个面色不善隐有黑气的两位少年时,奇异的退却了,任由目标坐上轿车,一点点的远去了。
逆卷绫人今天有点奇怪,脸色有些阴沉,不知道是不是也受到了那浓郁的血腥气的撩拨。
一旁的小森唯还是怯怯的,脸色很苍白,脖颈上两点殷红也表明了她是为何又这般虚弱。
逆卷礼人见陆知秋面色有些阴沉,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挑了挑眉,便没有搭话,捏着下巴虚闭着眼假寐。
一时间,打着白灯的长轿车内,蔓延着一种可怖的沉默。
车身突兀的停顿了会,车外隐约传来几声嘈杂的叫喊。
“请问陆先生在车上吗?我们是上阳日报的记者,请问您能下车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他似乎起了个头,紧接着,又有几个不同的声音窜了出来。大抵都是问他能不能下车接受采访的……
陆知秋撩起遮住车玻璃的暗红色帘布一角,向外看去。
已经到逆卷宅的铁门外了,管家先生站在门边,刚刚掏出钥匙。车周围和大门旁都蹲着几个人,见他露出半张脸,竟有闪光灯就已经咔嚓咔嚓的晃到了眼前。
有记者拦在车前,开车的司机还算有礼貌,按了两声喇叭无果后,试探性的往前开了开,见那几个人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也很是无奈。
“车被他们拦住开不进去,顾及老爷在人界的名声,只能麻烦几位少爷下车进到庄园里了。”
陆知秋只觉得有些头疼,他回过头,一一扫过逆卷礼人和逆卷绫人的脸,好心提醒道:“千万别动用暴力暴露了Sakamaki家吸血鬼的身份。”
“啧。”逆卷绫人瞪了他一眼,又瞪了小森唯一眼,“真是麻烦。”语闭,便率先起身,一把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知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揽着逆卷礼人的肩膀下了车。小森唯咽了咽口水,紧随其后。
兴许是逆卷绫人的气场太过骇人,有几位记者被吓得给他让了路,他轻轻松松的走过去,回头看着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三人,不禁嗤笑出声。
“这群记者还真是敬业啊。”陆知秋小声感慨,把下车就险些被人挤丢的小森唯揽到身边。
逆卷礼人少有的没说话,他面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看着被递到身边人身上的话筒,几个不断扑闪的闪光灯,眸色渐渐冷了下去。
各种锐利见血的问题钻入耳旁,什么“听说您和藤川女士一直不和,请问您有没有可能杀害她呢”、“请问您是否一直憎恨母亲,直到她被害也如此?”等等……
人血馒头……?
有一点点熟悉呢。陆知秋忽的想起曾经在成为旅行者一号前,陆父自杀,被记者和追债的人围住的自己和母亲。
陆父生前是颇具威望一直以做慈善为名的企业家,公司倒闭,追债的一步一步紧逼,最后,他就那样倒在了自己面前。
……
陆知秋深吸一口气,把那早该淡薄的过去丢在脑袋后,他蹙着眉,推开几个围在身边的记者,艰难的向前走去。
终于,铁门将话筒和闪光灯拦在外面。
陆知秋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小森唯和逆卷礼人的后背,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走吧,Reiji和Shu估计还等着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