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第56章 得知姓名

【江城别墅区】

“贝文秀还活着，就在镜城的西郊，百二河街道的一处老小区里住着。”

家里的空气循环系统戴望早就找人换了新的，制冷强劲。此刻的冷气充足地氤氲在一楼的客厅内。

叶净月走出厨房，竟然感觉到有些冷地缩了缩脖子。

系着围裙的罗夏从厨房里出来，到玄关处的衣帽间拿了件外套披在叶净月肩上。絮叨起来：“有点冷吧？我就说你家这新换的中央空调系统有问题……”

说着说着罗夏停顿了。他看着叶净月依旧很差的脸色，忽而语气一转：“你不会准备一个人去吧？”

“没有。你要想去就跟我一起。”叶净月披着外套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看了一眼罗夏，阴阳怪气道：“你不是想上班么？伤刚好的差不多就跑回医院去了。真是敬业。”

“从云哥还好么？”

见罗夏不发话，叶净月又问。

罗夏“嗯”了一声。尽管季从云的状况也不好——他拒绝去做检查，并且一直拉扯着的样子令罗夏很烦。

“02的事不能再拖了，我明天就动身去镜城。”

氤氲着排骨香气的空气里，叶净月的声音肃穆地响起。

“我和你一起。”

厨房里沉默了良久，罗夏低着头走出来，把汤端上了餐桌。终于抬起头对他说。

叶净月四下环顾，客厅里只有他们二人。于是探头朝二楼看了一眼。“02怎么样？还有从云哥呢？你一个人照顾他们行不行啊？”

“还说让从云照顾02呢。他自己那个样子，”想到季从云那天喝开水的事罗夏就皱起眉，“饭也吃不下，这两天还发烧呢。小吴刚走……”

“我已经好了。”

罗夏正说着，二楼忽然传来季从云冷冷的声音。

叶净月抬起头望向楼梯处，季从云正扶着02缓缓朝餐桌走来。

叶净月起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冰水递给季从云，打量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问：“嗓子好点儿了？能喝点粥吧？”

“我刚才给你盛了一碗小米粥在厨房里冰着。”罗夏说着走近他。

凑近了才发现季从云额上布着一层绵密的汗，罗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

季从云一把推开他的手，径直到厨房盛了一碗饭。淡淡道：“不用，我能吃了。”

但温热的米饭入口的那一瞬，舌头和整个上颚都如针刺般地剧烈疼痛起来。

季从云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一直到咽下去都面色如常。教人完全看不出分毫异样。

“看我干嘛？我真没事。”季从云镇定地喝了一口水。眉梢一挑，对一直盯着自己的俩人摊了摊手，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叶净月看着坐在自己身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02，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吃啊，愣着干嘛。”

季从云捏着筷子的手停顿了。方才咽下的食物却如同吞进了刀片，从喉咙一直到胃都刺痛的厉害。

直到二人的目光开始转移到02身上，季从云才喘了口气，抬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胃。镜片后好看的桃花眼颤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来。

“有几个好消息告诉你。”叶净月看着02道。02额前的长发挡住眼睛，精致的侧脸几乎被遮盖了一半。“你的母亲还活着。”

02的动作停顿了，握着勺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叶净月，纤长睫毛下的美丽双目也颤动着，一贯干净的眼神此刻却有些复杂。

“她在哪儿？”他问。

“在镜城，你的家乡。”叶净月笑着看他，声音尽可能轻柔。他放在02肩上的手没有移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贝锡兰，被你忘记的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半晌，贝锡兰垂下了头。

长发男子那阴柔的脸庞和神情都像他的名字一样，美丽而神秘。

“我准备去一趟镜城，把你母亲接过来看看你。放心吧，她会没事的。”叶净月靠近了他一些，偏头去看贝锡兰被头发挡住的脸，试探开口：“你记得的，对吧？你记得你母亲的名字和样子。她叫贝文秀，在百二河巷子里做小生意养你长大的。”

贝锡兰缓慢地点了点头。

见状，叶净月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贝文秀是02的母亲几乎已是铁一样的事实。如此一来，他们又有了新的线索。

叶净月抬头看向罗夏，后者正朝他郑重地点点头。

坐在罗夏身旁、02和叶净月对面的季从云一直抿着嘴没说话。他静静观察着贝锡兰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有一丝异样——他看起来太平静了。

平静的好像这一切他并非刚刚知晓。可02分明说过他对母亲的姓名、自己的姓名已经完全没有记忆。

但他在听到叶净月告诉自己的那一刻，连一句多余的问话也没有。

不过也说不好，AT实验造成的神经损伤虽然不可逆，但混乱的记忆倒是有恢复的可能性。季从云想着，又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吞下去几口刀片般的食物，胸口痛的愈来愈厉害。

罗夏注意到季从云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的目光落到季从云不由自主地摸着胸骨下方的手上。

罗夏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在忍痛这方面罗夏对他佩服的要命——永远能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还是听我的，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让叶展叫人送你，别害怕顾振东。”罗夏扯了扯季从云捂在胸前的那只手，皱着眉说。“你自己也是学医的，学的还比我好那么多——你应该清楚，这大面积黏膜烫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从云回过神来，立马放下了手。不自然道：“我知道。真没事儿，吃点消炎药就行。去医院不也是给开那些药么，况且万一……”

何时对痛觉置身事外的呢？季从云盯着杯中的冰块，抬起手指，对着光看了看伤痕累累的手上，那一圈陈旧的烟疤。

或许是从当年顾朋闯进他宿舍、将燃着的烟头熄灭在他手上的那一刻起吧。自此季从云再拿手指捏灭烟头，好像就感受不到痛了。

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悲苦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半晌，罗夏叹了口气。目光落到季从云的衬衣胸口上：“还这么疼？我给你带的药吃了么？”

“吃了吃了。过两天就好了。”季从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一直注意着正和叶净月交谈的02。

季从云心情复杂，直觉这个名叫贝锡兰的实验样本，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和小叶准备去一趟镜城，应该就在这两天。”罗夏将厨房里冰着的小米粥端出来，放在季从云面前的桌上，叹了口气，“你一定记着吃药，别喝烫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怕疼——别到时候整成胃溃疡就麻烦了。”

“让戴叔再来两天吧。”叶净月突然说。“没事，再麻烦他老人家两天，就当我再欠他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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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叶净月刚要从餐厅走去茶水间，衣摆忽然被从后面拉住。

叶净月回过头，贝锡兰正看着他，俊秀的脸庞神色似有一点担忧：“小叶医生，兰唐……他在镜城吗？”

闻言叶净月一怔。他开始仔细端详着贝锡兰的双眼，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紧接着贝锡兰又说：“我是说，你千万小心。兰唐……他下手比顾振东还要狠。”

“放心吧，兰唐在淮口。”叶净月笑了，安慰着贝锡兰。“长江商会的人做事靠谱，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回来。”

空气中的冷气毁灭如针。贝锡兰不停眨着眼睛，感觉下睫毛又有点刺痛了眼睛。眸中泛起一层晶莹的泪光来。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母亲了。”

【淮口市·淮山花园】

淮山花园是淮口市有名的别墅区。但建的年份比较早，别墅庭院里的花园也有些当时流行的欧式风。

兰唐家的别墅就是典型的老式欧风建筑，从外面看仿佛一坐民国时代的租界小洋楼。

兰唐家的花园里种着樟树和合欢。虽然夹竹桃是淮口的市花——街边随处都种着茂盛的夹竹桃，夹竹桃长势茂密，花朵妖艳。邻居的庭院里也多是种着夹竹桃，在即将到来的盛夏已经陆陆续续在枝头绽放着它们的艳丽。

但兰唐不喜欢夹竹桃。他认为那花太过妖艳刺眼，在大风里摇摆时如同矫揉造作、抬起媚眼的风尘女子，太过□□。

别墅的装修也是民国时期的风格，一进玄关处就是圆形的拱门，餐厅的桌椅都是花纹繁复的檀木。

沙发是镶着木质边的皮沙发，兰唐坐在客厅角落的藤椅上，凝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二楼书房里亮着的灯隐隐透漏些光线，洒在刷漆的木台阶上反着光。

窗边有一架三角钢琴。兰唐盯着钢琴，眉目隐没在黑暗里。

坐了片刻，兰唐站起来，犹犹豫豫地朝窗边的钢琴走近了两步。

刚掀开琴布，手指触碰到冰凉琴键的那一瞬间，放在矮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兰唐触摸琴键的手一停，转身回到沙发前拿起了手机。看着来电人，兰唐略微停滞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你有什么事吗？”兰唐眉头微蹙，淡淡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刻，“02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