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较量
调查组的工作正在有序推进,随着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充分,霍启泽和杨光多年来的不法行为也越来越清晰的浮出水面,调查组约谈了一些事件当事人,但是却始终没有来找淳于澈。
调查组没有约谈淳于澈,主要是因为那天之后,顾飞以正规途径向调查组表达了希望保护关键当事人的意愿。
可是淳于澈却收到了另外一个邀约。
又是一个傍晚,王子安在整理当天的接收文件时,发现了一个并未封缄的信封,信封上只有“淳于澈亲启”的字样,显然,信并不是邮寄过来的,王子安赶紧询问负责文件收发的工作人员,可是没有人发现当天有陌生人来过。
王子安于是叫来安保部门的同事,又专门请了技术部门的人员,对信封和信件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样,王子安才把信件交到淳于澈手中。
淳于澈展开信纸,上面只寥寥一行字:请今晚9点来下面的地址,谈一点芮小姐的事情。落款是:老朋友。
淳于澈对信上的地址并不熟悉,只知道那是一个老式的会馆,地理位置不算偏僻,但是离清源总部还是有些距离,应该是霍启泽常去的地方吧。
“淳于先生,您不要去吧”,王子安最近的神经也崩得很紧,几乎是一种随时备战的状态,因为他眼见着淳于澈这一路走来所承担的一切,他深知淳于澈是怎样的人,所以才更要尽自己所能的去确保他的安全,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太多的不安和愧疚。
淳于澈注视着信纸上的字迹,脑际已经开始闪现各种处理方法可能带来的后果,以及各种利害关系之间错综复杂的可能性。
“不去的话,恐怕不礼貌”,几分钟后,淳于澈淡淡的说,却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您不需要和他这样的人谈礼貌吧,何况他现在的处境,正是垂死挣扎的时候,您去见他实在是不安全啊”。
“不会有事的,至少,今天不会有事”,淳于澈一边回答王子安,一边眼神坚定的看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他所有的答案和结局。
“那,我带几个人和您一起去”。
淳于澈未置可否。
王子安便迅速转身离开了,他必须把晚上的行程安排妥当。
老式会馆的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座同样古老的座钟,当座钟敲响晚上九点的第一下时,淳于澈在王子安的陪同下步入了会馆大堂,身后跟着清源安保部门的陆经理,和一个安保部的骨干员工。四个人身高相当,年纪相当,淳于澈穿着他常穿的黑色呢子大衣,王子安是藏青色大衣,陆经理和安保部同事则都是黑色皮衣短打扮,一行人步入这座死气沉沉的老式会馆,颇显得有些醒目。
前台等候的一名中年男子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他立即迎到王子安面前,一边打量着淳于澈一边用中等音量询问道:请问是淳于先生吗?
王子安点头并用手势微微引向淳于澈:“是的”。
“您二位这边请”,中年男子说着,转身指向大堂偏右侧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
不知何时,走廊口已经站着一个身着服务生衣着的年轻男子,他熟练的引着淳于澈和王子安向走廊里走去,而刚才的中年男子则引着陆经理两人,也向走廊走去。
一行人走到走廊中间的位置,左手边出现了一扇大门,门前两侧各有一个大盆栽,而对应的走廊右侧则延伸出一小块空场,摆放着几只小沙发和一个茶几,可以供人休息。
引着淳于澈和王子安的年轻男子轻轻敲响了那扇大门,一个同样打扮的服务生应声从里面打开了房门,他示意淳于澈和王子安进入,然后自己闪身出来,和刚才的年轻男子一道缓步离开了。
这时中年男子也已经把陆经理两人引到了大门对面的休息区。
“您二位请在这里稍坐”,中年男子欠身行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很快有服务生为陆经理两人端上了茶水和几小碟茶点。
淳于澈和王子安走进那扇大门,玄关处相对狭窄,但稍走两步眼前就一下子开阔了,房间的陈设有点像老式的书房,并排的两大扇窗子,此时都已经挡上了厚厚的窗帘,靠北一面墙是一排组合书柜,书柜前坐北朝南摆放着一套班台和班椅,房间南面则坐西朝东放置着蓝色丝绒面的长条沙发,侧面配着同样蓝色丝绒面的两只单人沙发。
霍启泽一个人等在房间里,见淳于澈和王子安进来立即起身迎了过来,“淳于总真是准时啊,请吧”,这是霍启泽的第一句话。
霍启泽和淳于澈乃至淳于家族的恩恩怨怨已经几十年了,但是这样单独的面对面却还是头一次。
霍启泽做出了引他们入座的手势,但是王子安并没有动,只是在玄关和房间的交界处站下,然后迅速的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淳于澈则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到侧面的小沙发处坐下来。
霍启泽也跟着在主位的位置上落了座,然后将茶几上正冒着热气的一杯热茶递向淳于澈,淳于澈礼貌的接下来,旋即放回到面前的茶几上。
“淳于总,早就耳闻淳于总是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恨如此人物,实在是相见恨晚啊”。
淳于澈听着只是微笑,一脸招牌式的淡然神色略显冷漠。
霍启泽见淳于澈并不回应,也自觉有点尴尬,但是必须把话题进行下去,这是他的长项。
“之前做您的专访时可能偶有疏忽,为此常常倍感不恭,幸而今日有机会单独相邀,淳于总肯赏光一见,也可见胆识气度确实不凡”。
……淳于澈却依旧沉默,只是微笑着看着霍启泽,心想:你搬出了芮珏相要挟,不就是算准了我的软肋。
“我们新都和淳于总也算是有些渊源,就是不知道这个渊源日后会是怎样的走向”。
霍启泽见淳于澈这般态度,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逼淳于澈开口。
“霍主编,烦请您有话直说”。
淳于澈听了霍启泽上面的话,对他这次邀约的立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见他终于停止了不着边际的寒暄,才终于开了口。
“啊,啊”,霍启泽干咳了两下,“好啊”。
以霍启泽的功力,本来还能再绕上十分、八分钟的,但是见淳于澈终于开口了,也就顺势转入了正题。
“愚兄不才,但也在新闻行业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商界的风云人物也相识不少,不过做新闻最重要的是讲究职业道德,虽然各界名流的奇闻轶事我们总能轻易得到,但要报道时却总是慎之又慎,生怕不能秉持了手中这把正义之剑”。
霍启泽这一番话实在是堂皇得令人作呕,不要说淳于澈,就连王子安在一旁听着都不禁一阵寒战,心想,这才是业界毒瘤的最高境界吧,一个私欲泛滥,内心阴暗,用尽不法手段颠倒黑白,打击报复,无恶不作的老家伙,说起正义之词来竟还能如此顺口,配上他那副透着几分书卷气的长相,也难怪芮珏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霍启泽这番话自然是极尽虚伪,但是淳于澈也已经把握了他要表达的要义,看来他是有了什么筹码,才来和自己谈判的啊。
淳于澈心下想着,却完全不动声色。
“还请不吝赐教”,淳于澈淡然如常。
“哦,不知淳于总的新清源在电子生产这一块做得可还顺手?”
此话一出,淳于澈迅速想到了那天袁经理跟他说过,在连锁酒店项目附近看到了曾在爱东电子就职的权喜旺,看来一切果然不是巧合,原来霍启泽已经联合了陈爱东,这就是他的全部筹码吗?!
“霍主编又有新的商界报道了吗?”淳于澈自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报不报道,那还得取决于淳于总,我这不是作为老朋友,特地邀您出来商议吗”。
霍启泽此刻的脸上已经尽显出得意和奸诈的丑陋之态。
“我不明白”。
淳于澈心中其实已经有数,新清源在并购爱东电子时,只有一件事出了纰漏,那就是并购期间他有一天在医院给余亮做骨髓移植手术,未及兼顾公司事务,而就是这一天的空当,韩纬林便贸然制造了爱东电子的厂房中毒事故,虽然这看似促进了双方并购的进程,并可以大幅压低并购成本,但实则是埋下了祸根。
事后,虽然淳于澈第一时间进行了补救,一方面提前了收购爱东电子公司股票的时间,减少了爱东电子的损失;另一方面及时派人对爱东电子的员工进行抚恤工作,并尽力与陈爱东本人争取谅解。但是,陈爱东还是自此心生罅隙,对淳于澈的信任已经无法回到从前,而且这个把柄也终究是落在了陈爱东手中。
碍于和韩纬林是日后的合作伙伴,并且一段时期之内,新清源海外运输这一块还要倚仗韩纬林的关系,所以淳于澈最终选择压下了韩纬林制造的事端,未予追究。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到底是他给自己埋下的隐患,果不其然,短处就是短处,终究会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