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很慢,时光很快,时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划过淳于澈的生命,留下温柔的痕迹。
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赋闲在家的芮珏每到下午时候,就在王子安的帮助下,“溜”进淳于澈的办公室。而淳于澈也就听话的放下手里的工作,和芮珏一起去医院打针、做复健。其实,是淳于澈默许王子安把他的所有工作都尽量往前提,才能勉强空出下午到晚上的几个小时时间。
每当傍晚时分,芮珏会为复健完毕的淳于澈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煲汤,猪骨汤、鱼头汤、鸽子汤…每天都不重复,而且味道鲜美。然后,在淳于澈的书房里,或是露天花台上,两个人一次又一次望着夕阳把窗前的花影拉长,安静的相视而笑,或者轻声谈论着一部文学作品、一个政治事件、一则社会新闻,亦或历史上的一些风花雪月。一切都很平常,都很自然,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是那种和谐的、默契的融洽,那种人生观和价值理念的相似,那种酒逢知己般的相见恨晚,却是令芮珏和淳于澈都始料未及的。
两个兜兜转转了那么久,怀疑防备了那么久的人,却原来是那么容易坦诚相见,又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啊!
时光很慢,时光很快。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以后,淳于澈的手臂基本上痊愈了,从一开始端一碗水都会洒出来,到现在已经可以微微颤抖着用左手写些毛笔字了。当然,左手书法是淳于澈原本就掌握的技能,只是现在还在恢复期,写起来自然稍微有些吃力。
淳于滢在这段日子里也渐渐放宽了心。芮珏是单纯而坦诚的,弟弟虽然还是时常心存顾虑,但每当面对芮珏时也显然是情不自禁的放松。两个人的感情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好,而且,两个人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份感情了,淳于滢感觉也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淳于滢准备启程回美国了。
机场大厅里,一轮朝阳正在明亮的大玻璃窗外缓缓升起,淳于澈亲自跑前跑后的帮淳于滢办理安检和托运的手续,想着淳于澈的左手还没有完全恢复,芮珏想要去帮忙,却被淳于滢叫住了:
“这些事就让男孩子去干吧”,淳于滢微笑着看着芮珏,说得干脆,但语气温婉。
芮珏也只好笑一笑,停了下来,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随着淳于澈的身影飘远,正是热恋中如胶似漆的感觉。
“小珏,其实我弟弟他,还没有谈过恋爱”,淳于滢轻声说,“而且,你知道他从小的成长经历,使他的个性很坚强,很独立”。
芮珏立刻收回了飘远的目光,因为她很清楚,这位即将远赴美国,不知何日再见的,淳于澈唯一的亲人,而且是深深爱着他的姐姐,临行前一定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我知道”,芮珏答应着,目光中有一点神圣的坚定。
“其实所有坚强、独立的人都很辛苦,因为他必须默默承担很多东西”。
“我知道”,芮珏轻声回答,但语气中依然是神圣的坚定。
“可是你知道对于这样的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淳于滢深深的看着芮珏的眼睛,那目光中有一抹深重的忧虑。
芮珏看着淳于滢眼中的忧虑,各种思量,却仍然无法找到答案。
“就是他甘愿放下所有的坚强,把心变得柔软,是他放弃独立的姿态,去适应依赖与分享的快乐”,果然,当淳于滢说出这番话时,芮珏的眼底充满了迷惑。
爱情不就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分享生命中的快乐,一起承担坎坷与风雨吗,既然她也说一个坚强、独立的人会很辛苦,那么淳于澈终于拥有了可以分担的人,作为姐姐不是应该放心才对吗?这份担忧,是为了什么呢?芮珏无法读懂淳于滢的深意。
“我,会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良久,芮珏认为自己似乎明白了淳于滢的担忧,于是缓缓的,坚定的说出这一句。
可是为什么,淳于滢眼底的担忧却没有丝毫的退去。
“放弃了坚强和独立的人是很容易受伤的,就好像放弃了坚强和独立的猛兽,面临的可能是生命之忧!”
“都办好了”,淳于澈拿着登机牌和办好的托运手续走过来,打断了淳于滢的话。
淳于滢转身,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微笑着接过淳于澈递来的各种单据,“辛苦你了”,一边说着,就很美国的上前拥抱了淳于澈。
可是,淳于滢刚刚的话却沉甸甸的压在芮珏心底,久久无法释然。
三个人又在候机大厅里聊了一会儿,说着什么时候淳于澈可以带芮珏去美国,看看他的小外甥们,说的芮珏都有些红了脸,毕竟,她觉得自己和淳于澈,才只是朦朦胧胧的互相吸引,还从没被人这么清楚的说破过,一下子便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想想远在美国的,那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芮珏也不由得感到很温馨,于是脸上的神色也越发温柔起来。
当淳于滢乘坐的飞机划过长长的机场跑道,迎着朝阳缓缓升起时,芮珏在明亮的大玻璃窗前,轻轻挽住了淳于澈的手臂。可能因为自己是独生女的关系,所以从未体会过这种手足之情,看着淳于澈和姐姐这么好的姐弟关系,这一刻,芮珏心中竟有点莫名的感动。
淳于澈转过头,看见她有点黯然的神色,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傻瓜,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很快就可以去看那两个小家伙的”。
淳于澈口气轻松且愉悦,只有女孩子才会莫名的多愁善感吧。
“上次我去家里看他们,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老大才三岁多,老二还在襁褓里呢,估计他们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淳于澈脸上浮动着难得的,居家的、温暖的神色。
可是,这却让芮珏忽然又想起了淳于滢最后和她说的话。莫名的,芮珏感到,她并没有完全了解淳于澈,也没能明白淳于滢的担忧,这让她隐隐的不安起来。
走出候机大厅,深棕色宾利已经等在了坡道的旁边,见淳于澈和芮珏走出来,王子安赶紧下车帮他们打开车门。
车子驶入了明媚的冬日暖阳中。
淳于滢回美国了,淳于澈在芮珏的督促和照顾下,手臂恢复得很快,不过,他的忙碌却从未改变过。本来他也是勉强抽时间去做复健,本来,也只有做复健的时候才有时间和芮珏相处,现在,手渐渐好了,复健的时间少了,芮珏也渐渐孤单起来。
对于芮珏这种事业心很重的女孩子,按理说刚刚经历的事业变故对她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只是更加猝不及防的这场恋爱让她一时沉浸于从未有过的小甜蜜,才忽略了内心深处的阴霾。
闲在家里的芮珏,不想去打扰林筱雨,当然,这个初尝爱情甜蜜的时候,她也绝不可能去找褚瀚,午后的时光,一个人在安静的街角闲逛,成了这段时间以来她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
步行街上有一家安静的书吧,冬日的午后,门可罗雀,芮珏却成了这里的常客,点一杯卡布奇诺,读一会儿书,时光仿佛回到了单纯的学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