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大楼里,褚瀚正在方炜同的办公室里,急切地看着方炜同帮他找出来的资料。可是,方炜同这里涉及龙翔集团业内违规的记载都只是些间接的资料,而且支离破碎的,非常零散,最有价值的,就是严总讲述自己当年被龙翔集团非法夺去对本市某商圈建设权的录音,但是口说无凭,要怎样才能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呢,褚翰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才能让芮珏相信主编口中所谓无辜的受害者杨光,其实并非是清白的,而主编对清源集团以及淳于澈本人的做法,却是非常恶劣的公报私仇!
褚瀚希望能帮助芮珏找到真正的正义之声,一方面,这也是自己作为新闻人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更是怕一向充满正义感的芮珏,如果日后知道自己被利用和误导,做出了不实的新闻报道,会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但褚瀚更在意的当然还是芮珏的安全,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芮珏可能正被卷入某种阴谋,这让她可能正面临着某种未知的危险,而如今的芮珏,却由于多年来培养出的对主编特殊的仰慕和信任,变得执迷不悟、甚至越陷越深。
褚瀚踌躇着,当务之急看来还是要找到严总,因为现在他是杨光不法行为最直接的信息来源,可是,既然他那次商场重创之后,已经不再来本市做项目,那又到哪儿去找他呢?
“你要找严总?”,方炜同看着褚瀚那执着又焦急的表情,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太巧了,严总其实前几天刚跟我联系过,因为这次采访之后,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那你知道他在哪儿了?”褚瀚的眼中又开始闪烁出光芒。
“要不怎么说吉人自有天向呢,你小子就是命好,他找我就是说他最近回来这边住,有空可以去他家坐坐”。
“去他家?他家在本市吗?”褚瀚有点儿糊涂了。
“是啊,他大学就是在我们这里读的,所以对这里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也是他之前想要在这儿做项目的原因,虽然最终他在这里跌了跟头,项目也没做成,但早在他过来做前期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在西北郊的龙泉别墅购置了房产”。
“真的?太好了!也就是说他此刻应该就在龙泉别墅?”
“没意外的话,应该是,等着,我帮你联系他试试”,方炜同说着就拨电话。
“哥们儿太给力了!”褚瀚又兴奋又庆幸又感动,狠狠锤了方炜同的肩膀一下。
“等回头请你吃大餐!”
“那可不够,我得好好想想让你怎么谢我,哦,还有芮珏也要谢我哦”,方炜同说着已经拨通了电话。
一阵寒暄之后就引入了正题:“严总,是这样,我大学的一个好兄弟,最近也在做房地产业的新闻报道,可是遇到点困难,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您看能不能抽点时间,我们登门拜访您一下”。
“哦?我这行将老朽之人能帮什么忙啊?”严总的态度并不热心。
“严总,是关于龙翔集团的事”,方炜同开诚布公,可是没想到,刚一提到龙翔集团几个字,严总就变得更加冷淡起来。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看还是不要再提了吧,而且,我马上要有个事情处理,就要走了”。
“严总,真的不行吗,就只是…”方炜同还没说完就被严总打断了。
“小方啊,你有空来我家吃个便饭我还是非常欢迎的,至于龙翔集团的事,不仅是你,我建议你的朋友也不要再提了”。
严总说完已经挂断了电话,方炜同有些沮丧,他如实转述了严总的话,以及他态度的转变,褚瀚听完更加疑惑起来,这个龙翔集团看来果然不简单!褚瀚心里想着。
“大同,把严总家的地址给我好吗”。
“嗨,这样不好吧,人家可没同意见你,而且他说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大同,你就帮我这一次,也帮芮珏这一次,好不好?”褚瀚的语气那么严肃又诚恳,几近恳求。
方炜同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把严总在龙泉别墅的详细地址告诉了褚瀚。
“褚瀚,我再不去接领导就真的来不及了,我就不陪你过去了啊,你自己把握好分寸,祝你好运”,方炜同也非常认真地说。
褚瀚当然明白,自己是要为了芮珏搏一次,不能让方炜同为难,“大同,已经太谢谢你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找严总,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感谢你!”
不等方炜同再多说,褚瀚已经拿着地址匆匆的走了。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白天的艳阳高照被阴沉的云雾取代,没有月亮,初冬的郊外,夜也好像格外的漆黑、冰冷,褚瀚按着方炜同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严总的住处。
这是一处建筑讲究的欧式花园洋房,大门外有一片休闲草坪,大理石门柱上醒目的挂着房屋的门牌号码,隔着紧闭的青铜镂空雕花大门,褚瀚看到小楼的二层房间里隐约还有灯光。
“太好了,严总还没睡”,他暗自想着,可是,刚刚电话里严总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邀约,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严总愿意跟他讲述关于杨光的过往呢,而严总不愿意开口又会是有什么隐情吗?
褚瀚一时又踌躇起来,他看看手表,晚上10点钟了,这个时候,芮珏一定还奋战在她的岗位上,白天的时候,褚瀚看得出来她有多冲动、多气愤,她这次的报道可是同时关系着清源集团的声誉和芮珏自己的前途啊,为了芮珏,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这儿,褚瀚毅然决然的按响了门铃。
大门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很快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应该是严家的老用人,他脖子上还挂着老花镜,可能正在看书或报纸,老人急步来到门前却并不开门,而是隔着门上下打量褚瀚:
“请问您是…”,老人疑惑的问。
显然,正如方炜同所说,严总不经常在这里住,偶尔回来应该也是鲜有人知,这会儿,不但有客人来访,还是这么深更半夜的,自然有些疑惑,况且看褚瀚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也不像是严总的挚友故交啊。
“老伯您好,我是严总朋友的好朋友”,褚瀚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别扭,“刚才和严总通过电话的,实在是有急事儿才会这么晚来打扰,麻烦您一定请严总见我一下”。
老人依旧一脸狐疑的打量褚瀚,“那,您有什么事,我去转告一下吧”,老人不紧不慢的说。
“这…,老伯,我恐怕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这样”,褚瀚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老伯,这是我的名片,我叫褚瀚,新闻中心的,是方炜同介绍我来找严总的,请您务必跟严总通报一声”。
老人接过名片看了看,又好像是听到方炜同三个字才打消了一点顾虑,“好,请稍等一下”,老人说着转身向小楼走去。
褚瀚看着小楼一层客厅亮起了灯光,良久却没了动静,褚瀚在门前踱来踱去,时间过去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才又见老人走出来。
“小伙子,今天太晚了,我们老先生已经休息了,您还是请回吧”。
果然是闭门羹,“诶,老伯、老伯”,见老人转身要回去,褚瀚赶紧叫住他,“老伯,我赶了3个多小时的路才找到这里的,实在是事情紧急,您知道,这事儿可能关系到我朋友的事业前途,而且,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明天,明天就要发稿了”。褚瀚着急的说着。
“年轻人,我只是个看门人,我们家老先生不想见您,我也只能照做,您还是请回吧”,老人说完转身回到小屋子里去了。
“老伯,老伯”,褚瀚继续叫着,又按响了门铃,无奈,老者只好又走出来。
“年轻人,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希望您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不是的,老伯,能不能麻烦您再去跟严总说一句,就说,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如果他执意不肯见我,我会在这儿等到他见我为止”。
“这,唉”,老人摇了摇头,大概是被褚瀚那一脸的真诚打动了,他又再次走进了小楼。
不过这次只一会儿功夫,老人就出来了,“小伙子,您要等就等吧”,老人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身走开了。
“老伯,老伯”,褚瀚又叫了两声,老人却不再出来。
出于礼貌,褚瀚不再继续敲门,他紧了紧衣领,双手环抱胸前。夜越来越深了,四周黑漆漆的是湿冷又凝重的空气,褚瀚看着青铜镂空雕花大门里,小楼一层客厅的灯已经关上,又过了一会儿,二层房间的灯也熄了,整个小楼笼罩在冬夜的沉寂中,褚瀚却坚定了继续等下去的决心。
他想着之前自己搜集到的关于霍启泽的资料,想着今天芮珏和霍启泽见面时的对话,想到芮珏见过霍主编以后的激烈反应,还有峰回路转的遇到老同学方炜同,这是个太难得的机会了,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得用百倍的努力去争取!
为什么,严总一听说要问及杨光在业内不法行为的事,态度就立即变得格外冷淡?为什么自己和芮珏挑选的约见霍启泽的地点,那么巧会遇见清源的人?为什么芮珏本来已经动摇了对霍启泽的信心,这么快又在发稿前的最后时刻重新倒向对主编的信任?为什么自己查到的种种迹象又都是指向对杨光和霍启泽不利的证据?
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突破严总这道关卡,这或者是最后的生机了。褚瀚想着,又看向黑暗笼罩中的小楼,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褚瀚仿佛隐约看到小楼二层窗口的窗帘在微微浮动,难道房间里的人还没有睡去?褚瀚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却又好像一切都那么的安静。
褚瀚失望的转回身,他背靠在严家的大门上,任凭思绪偏偏飞舞。可是,到了后半夜,天气冷的彻骨,褚瀚虽然穿着羽绒服,但感觉身体已经快被冻僵了,双脚由麻木到疼痛,现在也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但褚瀚还是下意识的不停跺着双脚。空气越发的湿冷,忽然有凉丝丝的东西打在他的嘴唇上、鼻尖上、脸上,褚瀚抬起头看着天空,是雨滴夹杂着小冰凌,在这个寂静寒冷的冬夜,在这个焦灼无助的时刻,雨雪混杂着正簌簌的落下,包围了已经冷得发抖的褚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褚瀚在心里感叹,他看了一眼自己停在路边的白色宝马车,其实,可以到车里去等的,至少可以打开空调暖和一下,可是,似是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从心头涌起,“严总,你不见我,我偏要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褚瀚这样想着,把脸又向衣领里埋了埋。
雨雪混杂着冬夜的寒雾静静地飘洒,虽然一些冰凌落地就悄悄融化了,但毕竟夜里的气温比较低,所以不知不觉间大地也隐约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白色,褚瀚紧紧咬着牙,可是身体仍止不住的寒战。
不知过了多久,褚瀚已经渐渐的从大门上滑下去,他背对着大门蹲坐在地上,风吹着冰凌和雨滴胡乱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又冷、又饿、又疲惫,意识也就逐渐的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