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自恋 第4章 第四章

许安琪拉了拉白梨校服外套的衣摆，压低声音说道：“白梨，不会背就直说吧，你这样干站着，大家都尴尬，别浪费其他同学的时间嘛。”

语文老师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

这个棘手的问题学生好不容易摆正态度来学习了，就被这般为难，万一就此放弃希望了怎么办？想到这儿，语文老师感到有些懊恼。

“没事，白梨，你要是不会背，就给大家读一遍吧。”语文老师把声音放柔和。

台下已然响起了嗤笑声，隐约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

“噗，**不会背《离骚》？”

“《离骚》咱们默写都默写好多遍了吧，她还不会背？我估计这位大小姐读都不会读吧，那些生僻字她会吗？”

白梨没有依言坐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在等宋轻开口。

几秒的空白。

终于，那个女人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长太息以掩涕兮……”

依旧是冰冷的、无情绪的，白梨莫名听出了几分寂寞和荒凉。

“长太息以掩涕兮……”白梨张开轻薄的嘴唇，跟着女人的发音和重音重复出来。

一瞬间，教室安静了。

那些催促的、嘲讽的声音全部消失，空间中只剩下白梨背书的声音。

四十多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白梨的位置，看着这个几乎没上过课的差生一字一字地把文章背了出来。

白梨背得很慢，每一句都有停顿，但她声音低缓，微哑，显然比许安琪的甜软嗓音要更适合这篇文章。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白梨一边跟着念，一边想，这个叫宋轻的女人，声音是真的好听，比自己撩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都好听。

没有那么多抑扬顿挫，但是干干净净，每一字音都发得清晰饱满。像是历尽淘沙、洗尽纤尘、看尽千帆，所以波澜散尽，冷而不燥，平和自矜。

白梨听得入了神，跟读的声音都缥缈了起来。

三分钟过去，白梨背完了。

完完整整，一字没错。

语文老师笑得合不拢嘴，夹着书本鼓了三下掌，而后挥手让白梨坐下：“很好很好，虽然背得慢，但是完全正确！白梨同学进步非常大，值得表扬，老师很开心看到她的转变，白梨同学还要继续努力啊，见贤思齐，勤能补拙，其他同学也要积极帮助她，大家一同进步！”

【支线任务：尊师重道。】

【完成条件：改善老师对白梨的印象。】

【叮咚！完成度 10%】

【当前完成度：10%】

台下鸦雀无声。

各种难以置信和疑惑的目光在白梨身上纠缠，好像在白梨的身上切出口子来。

一个被大家暗着骂了一年多的顶级差生，一个从来不好好上课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休学一个月回来，突然就会背文言文了？

莫非报了什么魔鬼补习班？

许安琪张大眼睛，上齿轻咬着嘴唇。

她是最无法接受的——明明先前早读的时候，白梨这货还连基本的文言文字词和断句都不会，怎么可能突然就能背一篇长文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把白梨比下去然后狠狠羞辱的机会，居然就这么吹了。

许安琪一肚子的不甘心。

【支线任务：刮目相看。】

【完成条件：改善同学对白梨的印象。】

【叮咚！完成度 5%】

【当前完成度：5%】

白梨稳稳地坐回座位上，心情极罕见地还不错，自从家中出了变故以后，她的心情就没见过光，直到现在才稍稍见晴。

被赞美、被表扬，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从出生起，父亲就如此教育她：“你这辈子不用努力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天塌了有我和你哥给你顶着。”

她是一个娱乐性质的产物，有人撑起了大大的保护.伞，说要护她一生平安幸福，教她不用努力，不用学习，也不用肖想和长兄争夺家产。

除了天赐的容貌，她从未在其他方面被认可，因为根本没有人对她抱有期待。

但就在刚刚，被赞美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原来做好学生是这种感觉。

白梨躲在书本后，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上扬的弧度比之前的所有笑容都要深，眸底含着光。

像个讨到了糖果的小丫头。

接下来，语文老师有点了几个不同的同学，选了几篇其他的文言文篇目让他们背诵，都完成得不错。然后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走上讲台，“好了，早读的内容就检查到里，现在我们来讲这次月考的卷子。”

语文老师把一大摞卷子递给课代表，课代表又找人分发下去。

白梨没参加考试，自然没有卷子。

语文老师注意到了这点，有意照顾白梨，于是温声道：“我这儿刚好有张空白的卷子，白梨同学先拿过去吧。”

白梨上台拿了卷子，放到桌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那些阅读题的文章还是看得懂的，可下面的题目却是看不懂的，至于古诗词和文言文，就宛若天书了。

期末考试前二十……单靠自己的话，怎么可能？

“这张卷子很简单，我就不全讲了，下课后我把答案投影在屏幕上，大家自己对一下就好。这次上课我就着重讲一下错得最多的小说阅读题和成语题……”语文老师一边开始讲卷子，一边在黑板上板书。

语文课没那么难懂，老师讲的东西，白梨能理解个七八分。她还在那张空白卷子上做了笔记，只可惜字丑了一点，张扬舞爪，潦草得很，估计也只有她自己能看懂。

半节课后，题目讲完了。

“这次考试能反应不少问题，大家对成语的掌握普遍欠缺，现在咱们来玩个游戏，练一练成语！”语文老师放下手里的卷子，卖了个关子。

大家听到说要玩游戏，都提了提神。

“同学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语文老师提高音量问大家。

“教师节！”台下拖着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

语文老师笑盈盈地公布了规则：“既然是我的节日，那就请同学们来夸夸老师。现在从第一组第一个人开始，开火车，每个人说一个赞美教师这个职业的成语，不准有重复哦！没说对的今晚要加作业。”

话音落地，第一组的学生集体松了口气。反之，最后一组的学生脸色都不大好，等前面都说完了，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作业已经够多了，就是再爱学习，也没人愿意被突然加作业。

一时间，教室四处都传来细碎的声响，有人在交头接耳地请教学霸朋友，有的在埋头翻成语词典。

白梨没有朋友，也没有成语词典。

她只有一台智能机，可许安琪在后面盯着，她还不敢用。

在白梨思考的时候，小火车已经开了起来。

“诲人不倦。”第一个同学如是说道。

“春风化雨。”然后是第二个同学。

“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第四个同学迟疑道。

语文老师的标准放得很松，只要说得沾边，就算过关。语文老师点点头，示意那位同学不用被惩罚加作业，可以坐下了。

能进一中的成绩都不差，这点积累还是有的。而且现在说得人还算少，发挥空间也大，实在不会的请教请教同桌，都勉强过关了。

火车开得很快，转眼就到白梨那组了。

前面的人全部过关，无人出错。

终于，到她了。

“白梨，到你了。”语文老师点了她的名字。

白梨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空白的大脑中搜索不出任何东西。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宋轻依然没有出声。

显然是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里要是回答得漂亮，肯定能提高支线任务的完成度，白梨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许安琪见她半天不出声，借机小声嘲笑她：“刚背书的时候很装嘛，怎么现在连个成语都说不出来了？”

白梨无视掉许安琪地声音，继续认认真真想成语，奈何没有积累，胸无点墨。

语文老师对白梨倒是难得耐心，也不催促，谆谆善诱道：“别急，白梨，你再想想，只要是形容老师的成语就行。”

白梨想不出。

语文老师继续诱导：“再想想，老师是什么样的呢？”

“你心目中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

老师是什么样的呢？

白梨抬头，黝黑的眸子直视向语文老师。

她的知识储备里几乎没有成语，说不出体面的正经话。

她所掌握的语言技巧，都是混迹于酒吧和迪厅时，跟着另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学到的轻浮的漂亮话，关于搭讪的、撩拨的、调笑的、追逐和被追逐的……她擅长此道，就像学霸擅长做题一样熟练，很轻易地，就把那些混混沌沌的记忆勾扯了出来。

老师是什么样的？

白梨看着语文老师那张年轻、清秀的面孔，半晌，吐出四个字——

“秀色可餐。”

她说话时双眼习惯性地微眯，即使穿着正儿八经的校服，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居高临下的轻佻。

她不是故意的。

她是真的只会这些。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

语文老师涨红了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滴！支线任务：尊师重道，完成度清零！】

【滴！支线任务：刮目相看，完成度清零！】

【警告！请玩家不要瞎搞！】

【请玩家不要瞎搞！】

【请玩家不要瞎搞！】

在一片警告的机械音后，白梨隐约听到，脑中有道冰冷的声线轻“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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