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俞菁这理由有些牵强,荀钰盯着她看了两秒,心念一动,看着她的肚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扫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陶哲,一脸若有所思。mengyuanshucheng
那边霖沐阳见黑雾没动静,突然抬头看陶哲,提高了声音:
“我觉得就是你的床又问题,要不把这床带床垫拖出去烧了吧。”
霖沐阳说完后,还不得等陶哲回答,他旁边的何俞菁却赶紧开口:
“这怎么可以!”
何俞菁急吼吼的说完后,就见包括霖沐阳在内的三人都齐齐看向他。
顶着三人的目光,何俞菁也察觉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于是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
“小哲这床垫就好几万块,哪能说烧就烧。”
瞟了一眼开始不安的黑雾,霖沐阳问何俞菁: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是因为它贵,所以说不能烧?哪怕他已经威胁到了陶哲的安全?”
何俞菁脸上的冷汗顺着太阳穴落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捂住肚子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霖沐阳从床上站了起来:“那就把它烧了吧。”
何俞菁听了之后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屋内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而在荀钰和陶哲的眼里,就见原本聚成一团的黑雾,突然凝聚成一个人脸的模样,张大了自己的嘴往外吐气。
陶哲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往荀钰身边缩了缩,嘴里喊了一声:“我的妈呀!”
荀钰比陶哲淡定多了,拉着他往书架旁边躲了躲。
而陶哲还不忘提醒此时已经脸色苍白的何俞菁,让她也躲好。
像是早已经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况,霖沐阳目光从何俞菁身上移开,叹了一口气后,目光向了黑雾:
“如果我说不烧这个床垫,你是不是就一直准备这样藏下去?”
陶哲拉了拉身边人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霖同学是在跟谁说话?”
荀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幽幽开口:
“这还看不出来吗?很明显是在跟藏在你房间里的它说话。”
陶哲搓了搓胳膊,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看着架势,难道他还想跟鬼讲道理?”
之前看电视,捉鬼的和鬼一见面,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的不可开交吗?
怎么到霖沐阳这里就这么平和了,还能和鬼聊聊天?
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有鬼存在的荀钰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你问我,我问谁?”
就在荀钰和陶哲面面相觑的时候,霖沐阳走到黑雾面前,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枚发夹:
“你是在找这个吧?”
霖沐阳手中的发夹是白色的,上面除了镶嵌的细小水钻之外,中间还有个蝴蝶结。
荀钰看着霖沐阳手里的东西有些意外——
这人身上怎么还随身带着小姑娘的发夹?
而在霖沐阳拿出发夹的瞬间,何俞菁的失去的最后一丝血色,双唇变得异常苍白。
荀钰留神注意到何俞菁的表情,发现她死死地盯着发卡,嘴唇都在抖,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荀钰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何俞菁看到发卡反应会这么大?
也是在霖沐阳拿出发夹的时候,原本一直没有动作的黑雾,突然整个变得躁动起来,从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风吹过空谷,很是空洞。
霖沐阳也不说话,就等着黑雾开口。
黑雾抖了一阵,最后从里面传来一道苍凉又幽怨的声音:
“这是我的,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这陌生的声音话落同时,黑雾夹杂着狂风直直的朝霖沐阳冲去,陶哲见这阵仗,吓得浑身一抖,像一只被扼住了脖子似的鸭子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连贯的惊呼——
原来在他房间里的是一只女鬼!
连荀钰神经都不自觉绷紧,目不转睛的盯着霖沐阳。
在场最淡定的人就是霖沐阳了,面对突然发起攻击的黑雾,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黑雾速度很快,转瞬间便来到了霖沐阳的面前,下一秒,一只细小、带着血迹的胳膊,突然从黑雾中伸出来,枯瘦如柴的手上,是长长的黑色指甲。
那一条只看一眼,便觉得心凉的胳膊,直直的朝霖沐阳手里的发夹而去,想要抢他手中的东西:
“还给我!”
比起刚才的声音,女鬼现在话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撕心裂肺,焦急之中还带着一丝狠厉,大有霖沐阳不给她发夹,她就把他活活撕碎的架势。
然而女鬼即将碰到霖沐阳的手时,霖沐阳身体往旁边一侧,拿着发夹的右手往回一收,躲过她破空而来的手。
侧身躲过之后,霖沐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抓住女鬼的胳膊,然后抓着人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藏在黑雾中的女鬼一时不察,就这样,被他拉出黑雾。
女鬼原本的真实面貌特猝不及防的,就这样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女鬼看起来不到一米六,穿着及膝盖的长裙,长长的黑色头发披散着,挡住了小半张脸,脸上遍布血迹,露出来的部分白得像纸,根本看不原本的面貌。
不只是脸,她的胳膊和腿上都是血迹,还有黑色血顺着她的手和腿往下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站着的地板上就已经积了一滩黑色的血,其中还伴随着血落到地上时,滴滴答答的声音。
房间内的气温好像又降低了几度,更冷了。
看清女鬼的真容之后,陶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荀钰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
荀钰吃痛,抬手拍掉他的手。
霖沐阳仔细打量眼前的女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
“你是车祸死的?”
女鬼不答话,一直阴森森的盯着她手里的发夹,固执的重复:
“把它还给我。”
霖沐阳把右手背在身后:“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身边的小人们也叉着腰,看着女鬼气势十足,那意思——
你先回答我们沐沐!
女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怨毒:
“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就算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不会把我的东西给我!”
听了女鬼的话,霖沐阳还没开口,荀钰突然插话:
“变成鬼之前,你不也是人吗?”
女鬼一愣,转头看荀钰。
荀钰身边的陶哲被女鬼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往荀钰身边靠了靠,在心里喊他祖宗——
连鬼都敢怼,哥你不想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霖沐阳也没想到荀钰会突然插话,愣了愣,转头看他。
对上霖沐阳的目光,荀钰看他,眼里那意思——
怎么了?
霖沐阳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他只是没有想到荀钰的胆子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鬼,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敢跟鬼搭话。
女鬼打量了荀钰几眼,发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继续看霖沐阳,咬牙切齿改了口:
“你们天师没有一个好东西,为了一点钱财,不管我有没有作恶就把我封在了这里!”
霖沐阳一听这话,不赞同地摇头:
“把你封在这里的不是我,我……”
说完就被女鬼粗暴地打断:“我知道!”
女鬼:“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你跟他们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女鬼这话,小人们不乐意了,其中一个脾气暴躁一点的,做了一个撸袖子的动作,做事就要冲上去跟女鬼干架。
说沐沐不好就是说我不好,吃我一腿!
好歹他身边的两只小人拉住了他,小声劝道:
“哎呀,算了算了,她也挺惨的。”
“就是就是,消消气,这姑娘被人压在床底半个多月,心里估计也憋屈,你就让让她。”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师这么缺德,但把她栖身的发夹粘在了床垫上,还在发夹上贴了一张符,不允许她靠近。”
小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总算是把暴躁小人的怒火平息了。
荀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仇视天师的女鬼,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把你压在这里,不是你自愿来缠着陶哲的?”
女鬼听后翻了一个白眼,也不介意荀钰刚才怼了他的事,语气很是嫌弃:
“他的脚臭死了,谁愿意缠着他!”
陶哲现在也懵了,下意识张嘴反驳:“谁的脚臭了!”
等说完之后他又发现自己的重点偏了,赶紧又道:
“不是,谁这么缺德把你压在我房间的?”
谁这么恨他,要这么害他?
听了陶哲的话,女鬼抬手一指靠墙站着,从刚才开始就脸色惨白的何俞菁,声音里带着恨意:
“你问她!”
顺着她的手,陶哲呆呆转头,正对上何俞菁毫无血色的脸。
心里一咯噔,陶哲脑海中一片空白,喃喃开口:
“何、何阿姨?”
突然被叫的何俞菁整个人一激灵,慌忙转头看陶哲。
对上陶哲不敢置信的眼神,何俞菁眼里一慌,随即稳了稳心神,对他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
何俞菁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听见霖沐阳他们诡异的对着空气说话,凭借着他们对话的内容,猜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见何俞菁还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女鬼怒火高涨,直接冲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这个恶心虚伪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怀着孕,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也是何俞菁看不见女鬼,不然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鬼,几乎贴着他的鼻梁骂她,说要把她千刀万剐虚伪,她估计能当场吓流产。
在场的三人都不傻,从女鬼的言谈中不难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何俞菁有关,她是知情人。
陶哲宛如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看何俞菁的眼神也很陌生,就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他不相信平日自己嘘寒问暖何俞菁,竟然瞒着他,在他的房间放了一只鬼。
要知道他当初觉得自己房间不对劲的时候,是何俞菁第一时间站出来,提议说要不要找一个大师回家看一看,驱驱邪。
为此,他爸陶和志何俞菁颇有微词,觉得她大题小做,觉得晦气……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陶哲转头看一直静静看着女鬼的霖沐阳,声音发抖:
“霖同学,鬼可以说谎吗?”
对上陶哲的目光,霖沐阳缓缓地摇了摇头,打破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没必要撒谎。”
陶哲听后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女鬼在何俞菁面前蹦跶,身上的阴气太重,对何俞菁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影响。
天色也不早了,他得早点把事情处理完回家吃晚饭。
所以霖沐阳晃了晃手中的发夹,看向女鬼:
“你还想不想要这个?”
对着何破口大骂的女鬼动作一顿,把头往后扭成了一个正常人类做不到的、不可思议的角度,提高了声音:
“当然要!”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女鬼就回到了霖沐阳身边,作势要强。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霖沐阳就出声提醒:
“你打不过我的。”
女鬼动作一顿,看着霖沐阳浑身充沛的灵气,垮肩:
好像是打不过。
然而那女鬼眼珠子转了转,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于是变摇身一变,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身上的血污没有了,披散的头发也规规矩矩的绑在脑后,露出了稚嫩的脸庞。
女鬼转眼间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霖沐阳:
“天师哥哥,你就把发夹还给我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很软,语气近乎哀求,听得人于心不忍,连沉浸在何俞菁竟然要杀他的打击中的陶哲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见小女孩如此稚嫩的模样时愣了愣,年纪这么小?
荀钰也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小,一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已经去世了,不自觉蹙眉。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霖沐阳见了太多太多的鬼魂,有寿终正寝的,也有年纪轻轻突然死亡的青年男女,还有一生下来就夭折的婴儿……
所以看见小女孩,霖沐阳只是眼神动了动,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拿着发夹,霖沐阳看小女孩:
“我把这个还给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行不行?”
听见霖沐阳真的愿意把发卡还给自己,小女孩双眼一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下,眼里满是怀疑:
“你真的愿意把它还给我?”
问她几个问题这么简单?这么好心?
霖沐阳点头:“我留着你的东西也没有用。”
仔细盯着霖沐阳看了看,见表情不像是说谎后,小女孩一拍胸口:
“主要是你愿意还我发夹,别说是问几个问题,几十个问题可以,你问吧。”
霖沐阳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房间,开口:
“我问你问题之前,你先把这房间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小女孩听后一笑:“这个简单。”
她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张大了嘴做深呼吸,原本压抑的黑雾转眼间就被她吸进了嘴里。
黑雾消失之后,房间里原本阴森森的气息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目睹一切的荀钰和陶哲:“……”
胃口真好。
在问小女孩之前,霖沐阳转头看了快要站不住的何俞菁一眼,开口问:
“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
听了他的话,其余两人也转头看了何俞菁一眼。
要是放在以前,陶哲现在肯定去给何俞菁搬凳子了,但是现在,他没有动。
何俞菁也快要到极限,自己扶着肚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霖沐阳的问题也不难,就问小女孩是谁,是被谁压在陶哲房间的。
何俞菁都看不见她,所以肯定不可能是她动的手。
只是她是这件事的主谋。
小女孩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上的发夹,答:
“我叫林晶,今年十四岁……”
从林晶的口中,霖沐阳他们知道,她是一年前跳楼而死,死后之后她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便以鬼魂的模样守在她母亲身边。
听了林晶的话,荀钰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你既然舍不得你的妈妈,为什么又要跳楼?”
听了他的话,林晶苦笑一声:
“你们这些有钱人,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苦。”
林晶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她爸爸死的早,妈妈为了供她读书在餐馆当洗碗工,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初二的时候,林晶因为上体育课突然昏倒被送入医院,然后查出她癌症。
和她爸爸一模一样的病。
知道她也患病的时候,她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把一双眼哭得红肿,然后一脸憔悴地帮她办理住院,握着她的手说砸锅卖铁也要把她治好。
为了照顾林晶,她妈妈辞去了餐厅的工作,就在医院日夜守着她……
“没了餐厅的工作之后,妈为了给我筹钱治病,开始手工活,绣鞋垫、给医院的病人和医生送饭,一份饭一块钱、接做电子厂的散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扫了一眼荀钰霖沐阳等人,幽幽开口问:
“你们知道电子厂吗?有时候电子厂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了,就会找一些家庭妇女帮忙,允许她们把活带到家里做。”
抬手指了指灯的开关,林晶道:“就是这种开关,其中一个小零件组装要经过八道工序,但是做完一个就一分钱,你们想象不到吧,现在竟然还有一分钱的工资……”
说起自己的妈妈,林晶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就算林晶再伤心,也流不出一滴泪。
听林晶说完,陶哲哑然,他的确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的工资按分算。
林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缓不过来,霖沐阳和荀钰就静静地看着她,也没出声打扰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晶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选择跳楼很不负责任,会伤她的心,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我活不成了,但我不能再连累我妈。”
林晶的病只能用钱堆着续命,她不愿意让她妈这么辛苦,所以有天晚上才会趁她妈睡着,留了遗书独自走向医院天台……
林晶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女儿后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在她身边。
她变成鬼的模样。应该就是她跳楼死时的样子。
林晶的发夹是住院的时候,她妈妈送给她的,死了之后她便附身在发夹里。
听林晶说完,大家心里都挺不是滋味,难怪她骨瘦如柴,原来是因为生病。
沉默了好久,霖沐阳看了一眼旁边的何俞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你又怎么会在陶哲的房间?”
听了他的话,林晶脸上的悲哀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她转头瞪着何俞菁,咬牙切齿:
“是这个女人!她叫了一个道士把我抓过来的!”
被封在这房间半个月,林晶对何俞菁是满肚子的怨气,此时她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便看陶哲,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怀孕了,觉得你碍事,所以不知道找了一个臭道士把我抓过来镇你房间,知道我不是厉鬼不会马上取你性命,想让我慢慢影响你,把你身体搞垮,这样别人也不会怀疑你的死因,只当你是生病。”
听了林晶的话,陶哲脸色很难看,好久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
“她怕我跟她孩子争家产?”
陶哲万万没想到,就因为钱,他叫了几年阿姨的人就要害他性命。
听了陶哲的话,林晶还没回答她,一直脸色惨白坐在旁边的何俞菁却忽然开口了:
“不是为了争家产,是因为你爸爸命中只有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死,我的孩子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