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雨下了一整夜,淅淅沥沥。
狂风彻晚,盖月乌云。一刻钟以前还灯火通明的魏家大宅暗惨无光,欢语笑闹寥寥失声,仿若死一般寂灭。
万里高空坠下的雨滴在被撬开青石板砖的泥地上砸出水坑,枯枝残叶凋零而下,晕染开一片片新鲜的血迹。
水坑往外,一只断腿裹着其他不知名状的肢体碎块倒在风雨中,分辨不清精致纹样的华裳被砍裂成数道褴衫破布,慌乱逃命的脚怎么也跑不出由杀气交织的寒光刀影。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偏院一隅,风雨簌簌。趁乱摸到主人家卧房想要拿走些金银细软的家丁窥见窗外鬼面,脸上血色霎时逼退,双腿抖如糠筛。
就连华光溢彩的金钗掉落在地,他都不敢看一眼。
“不要杀我,求你……”
窗外寒眸如冷箭,男人不顾额上淋漓汗雨,一边小步后退一边观察外面的杀手,好不容易贴到门边够跑,却忽然听到什么破开寒凉空气的铮鸣声——
“砰!”
一支长剑从后心没入,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低头看从胸口穿出的剑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鬼面从正门绕进屋,姿态优雅从容,腰佩叮当作响,悠闲有如出游,浑然不像刚刚杀了个人。
行至尸体前,他抽出钉在其上的那柄长剑,细致地用锦帕擦去剑身上的血渍。
做完这一切,男人摘下藏在斗篷下的鬼面,忽然回身一望。
——恰巧一道惊雷炸响,白昼一般的明光映出他惨白的脸色,将他眼底那枚小痣照得分明,更衬得他如修罗道上的恶鬼罗刹。
——也见屋外尸横满院,肉血交融淌水,遍地触目惊心。
.
直到天濒亮时,这场杀戮才终于终止。
持续了一夜的雨势早已停歇,沉冗乌云拨散,天光渐明,凄厉不止的哭饶声随昨夜冲刷血迹的雨水流散而尽,若非魏宅内中面目全非,光从外看,很难想象得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哇——哇——哇——”
墨归于蓝的暮空澄净,几只老鸹低飞盘旋在这座死院里。宅院内碎肉堆成,尸臭冲天,这些象征着不吉的黑羽鸦鸟却不避分毫,争先恐后地分食着遍地腐肉。
“还有活口吗?”
废墟上,一只银靴踩在黎明的第一抹曦光前翩然而至。
来人尽身雪衣,青冠玉绶,眸若琉璃,唇似含丹。颀长白影虚踩在残瓦碎叶之上,青丝如瀑直下,腰间九曲玲珑双环佩撞出叮铛轻响,无端一派出尘之姿。
——却是脸色纸白几成病态 ,眼尾下的那颗黑痣在这不健康的白中极为显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几乎诡媚。
“应该是没有了。”
废墟另头,冯岭皱着鼻子小心避开遍地残骸走到宋持怀跟前,他心有戚戚地回望这片修罗场,似是不忿,“连每座院落的地砖都被翻了个遍,这就是冲着灭门来的,怎么会给我们救人的机会?”
“还是晚来了一步。”
宋持怀阖下眼,苍白的脸上显出疲态。
长时间的赶路让他本就单薄的病体更加虚弱,他往前踏了两步,身形摇摇欲坠,冯岭连忙上前扶他,宋持怀撑着他的手臂站好,却感到一丝灵气波动,神色微变,“不对……”
宋持怀长臂一伸,一只原本还在争食的乌鸦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展翅飞上他的手臂,扑张着翅膀扬声向天鸣叫。
宋持怀抬手轻点,一抹白光瞬间没入乌鸦额心,其后黑羽抖簌,不吉凶鸟以极快的速度往某个方向飞去,两人短暂交汇视线,迅速提脚追上。
鸦鸟最后停在了祠堂。
才刚经历过一场杀戮和搜刮,这里早没了该有的庄严和肃穆。供桌上本镶着金玉的边角都被撬走、牌位凌乱瘫倒、红墙华柱烧得深黑,无一不在控诉这里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冯岭大略扫了一圈,迟疑道:“我刚才检查过这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黑鸦不会出错。”
宋持怀淡淡摇头,他声音虽轻,却不容人置疑。
抬眼望停在祠外廊檐用鸟喙打理羽毛的乌鸦,宋持怀捏了个诀,然后在冯岭“魏氏不过是普通凡人”的质疑中,亲眼见到祠堂内部变了大样。
凡所白光经掠之地,黑地砖变成了青玉底、檀香木画成了梧桐梁,红漆石雕成了沉木柱,浮绿顶化作了琉璃瓦。
——虽只是个幻象,却也需要大量财帛维持这幻象中华贵景状,冯岭看得两眼发直,他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
宋持怀却自动忽略了这刺眼的金玉殿,他一眼看到躲在沉木柱后浑身颤抖又怒又怕的华衣少年,抬脚上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咬着牙,看向他的眼神又怒又惧,还隐隐有莹光闪烁。
宋持怀知他是被昨夜的那场变故吓到,抬手想要安抚,少年却蓦地往后退,让他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
宋持怀一顿,竟是低低笑了出来。他的笑声极轻,若不细听,甚至难以察觉:“别怕,我跟昨天的人不是一伙的。”
说是这么说,少年看着他勾起的唇角,忽然用力一推,一出声就暴露出强忍的哭腔:“坏人!”
半大少年没多少力气,又是没修炼过的凡人,宋持怀只有衣角轻动,他将腰间撞出清脆声响的环佩顺好,低声道:“魏士谦是我的恩人。”
魏士谦是魏氏家主,也是昨夜那场杀戮中死状最凄惨的人。宋持怀今早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尸首被晾在魏氏正门大院,血肉肝腑已被乌鸦分食,看不出一块好肉。
少年有些愕然,他年纪轻、经历少,正犹豫着该不该信宋持怀的话,又听他说:“昨夜那帮恶人若知道你还活着定会去而复返,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少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抖着唇望向宋持怀,眸光微闪,不知该不该信。
半晌才把宋持怀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们还会回来?”
宋持怀站起:“我不知魏家与谁交恶,但既然做到了这个地步,想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向来体虚,蹲久了再站起眼前总是一片灰黑,往往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于是冯岭又来扶他,宋持怀借着他的手站了会儿,终于好点,才又看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
少年犹豫了会儿,用力擦去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你……你能带我去报官吗?”
“报官?”
久违的词在唇齿间辗转开来,宋持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眸中新添讥讽,“你以为报官就能抓住凶手?”
少年不解他的疑问,更因为他的嘲弄感到羞窘,声音都不自觉放大了:“不然呢?”
“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我问你,你以为仙家的事,人界的官府敢管吗?”
“仙家?”
少年一愣,“邺城哪儿来的仙家?”
九州地域虽广、灵脉虽深,却并不是每一个人地都适合修炼。就比如邺城灵气稀微,不属仙地,此处普通凡人居多,虽偶有修士途径过往,终究是少数,除了镇守此地的王氏以外,平日里很难见到修道者。
想到什么,少年浑身力气像被抽干,几乎要站不住:“你是说,是王家……”
“应该不是。”宋持怀摇头。
他站得久了,总觉不适,于是走到幻象正中那张供桌边坐下,缓了口气,“王氏镇守邺城,行要服众,就算真要对付魏家,也不会留这么大把柄。”
少年不知道他嘴里的“把柄”是什么,顿过之后想要询问:“那……”
“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宋持怀拿起桌上的茶壶,没晃出水后又遗憾放回,“但如果跟我走,你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少年抿唇,他不知道能不能信宋持怀的话,但有一点对方说得很对:以昨夜歹人对魏家赶尽杀绝的势头来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
正他思考之际,高堂上又传来了宋持怀冷清的声音:“你的名字?”
“……魏云深。”
踌躇片刻,魏云深还是交代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想这人这么久都没对自己动手,起码暂时是不会害自己的,心底的焦虑也减缓不少。
想了想,他又解释:“你方才说的魏士谦……他是我爹。”
蓦然,镶金雕玉的供桌旁勉力支撑着头的宋持怀眸光锐利起来。
魏云深本是想着有这一层恩义在,他率先托出自己的身份好多求个好处,眼下却被宋持怀的目光盯得发毛,不自在地抓着衣袖,问:“怎么了?”
“没什么。”
宋持怀站了起来,他走到魏云深身前,眸光含笑,眼底却无端冰冷,“原来是你啊。”
什么原来?什么是你?
魏云深被他的话搅得一头雾水,他想问这话缘由,又不敢多问,犹豫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问出一句“你认识我”。
“只是听说过,养父常常写信说起你,我常想一见,总是不得机会。”
宋持怀恢复了平常和煦的笑,余光瞟见魏云深一瞬的不自然,男人轻轻玩弄着腰间的那两块环佩,动作间满堂金玉消散,祠堂里又恢复成历劫难后满目疮痍的模样。
他望向堂外,几只鸦鸟盘旋低飞,黑羽烬天,“哇”声满院。
“却没想到头回见你是在这样的场景,有些可惜。”
他声音里并无可惜,甚至穿透着几分刺骨的冷意。宋持怀提起不知何时染上血迹的袍摆跨出魏氏祠堂高高的门槛,从千疮百孔的破落楼阁踏入满布尸骨血肉的杀场。
天彻底亮了,被房檐挡住的晨光将从暗处走出的人全然笼罩,在宋持怀身上镀了一层神性的柔光。
他回身一望,看着魏云深,眼底的痣绰约柔和:“既然你没别的地方可去,往后跟着我吧。”
结果最后还是无缝了,今年这都第三本了,每次都是一边痛苦码字一边又特别有成就感,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手速和抗压能力(指指点点)
这次来点不一样的,前两本走的都是轻松风,这次搞正剧!搞爱恨情仇!搞虐恋情深!搞黑化!搞强制!!!(这么一看好像并不正剧?)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搞长篇!!!(应该会长的吧?)
总的来说,古耽?好!强取豪夺?好!年下黑化?好!都给我搞起来!!!
就是前面节奏可能会有一点慢(毕竟背景是不能不交代的),这点已经被严重批评过了,希望看文的各位小可爱多多包容,有问题可以提,作者非常听劝,说改就改,只要别动我大纲!(话说我有大纲这个东西吗?)
那么老话新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喜欢点个小星星收藏一下,不是最近阅读,最近阅读好用但使孩子emo()
这篇很新,有宝贝喜欢轻松文的可以看看作者专栏《反派他拒绝走套路》和《这下不得不跟他he了》,都是已完结,冲冲冲鸭!!!
最后再带个预收《仙尊他一心求死》,以下文案:
一朝身死,舟行晚穿到了某世界跟他同名同姓的反派仙尊身上
自称003的系统诱惑他:想要活命吗?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报仇雪恨吗?只要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我就让你在原来的世界复活!
舟行晚对在原世界复活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当即虚心求教:“我该怎么做呢?”
系统翻了翻世界设定:“原身少年时是修仙界一数一的天才,后入了宗门,由于身边天赋出众者极多,原身被魔物蛊惑,夺取同门金丹修炼,因此实力一路突飞猛进,修成大能,世称蘅晚玉尊。”
“后来宗门新选,原身收了个天赋绝佳的弟子,于是心生歹念,想要故技重施,谁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竟然是气运之子。”
舟行晚了然:“我只要等他识破我的真面目,再被他一剑刺死,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系统关闭剧本,“我们穿错世界了,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死,我好把你传送到正确的世界。”
舟行晚:?
系统心虚地安慰他:“不过放心,现在是世界线后期,修仙界道人都知道了原主的真面目,你要死应该很容易。”
很容易……吗?
.
为了快点回到自己的世界,舟行晚一心赴死。他拿着本命剑对着自己脖子就是一刀,谁知本来对他唾弃不已的剑灵收了锋芒,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以为你自戕,就能抵消从前做过的恶吗?”
舟行晚不欲解释,因见有人向师弟投毒而主动为师弟试药。大口黑色的血从口中吐出的瞬间,舟行晚以为自己终于完成任务,谁知师弟用尽灵丹妙药将他救回,他猩红双眼:“你想死在我这里,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本尊受了你这个恶徒的恩惠,让本尊成为众矢之的么?”
后来仙门大比,师兄重伤,舟行晚自告奋勇替师兄出战。他故意差错,剑偏一招,对面修士的长剑直穿他的心口,舟行晚自觉回天乏力,安心闭眼,谁知醒来却还是在修仙界。
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的师兄神情复杂:“仙门大比你尽了全力,虽然依旧不敌,但还是保住了宗门颜面。从此往后前债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为难你。”
再后来魔族复苏,魔物大举入侵,身为气运之子的男主为救同门首尾难顾,舟行晚找准时机为他挡了致命一击,他连身体都要撕成两半,想着这回终于能死了,谁知道一睁眼,还是在那熟悉的寝殿。
本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龙傲天徒弟委屈地趴在他床边:“师尊,我错了,你不是想要我的金丹吗,我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不好!”
舟行晚终于崩溃:“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很容易死吗,这些主角配角唧唧歪歪的,到底还让不让人死了啊?!!”
《虐文男主他罢演了》文案:
被异世界的“攻略者”占据身体,直到世界线后期,沈约众叛亲离,才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所有权
此时沈约疾病缠身,身无分文,已经没多少时间好活
离去的攻略者:虽然原主要死了,但攻1攻2攻3攻4可是永失挚爱啊,他们将会在巨大的悲伤中醒悟对主角受的感情,即使富可敌国却要孤独终老,这是什么绝世大虐文?呜呜呜神仙爱情!
沈约:?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曾在攻略者意识世界看完世界剧情走向的沈约决定逃离原定结局,但已定好的世界线无法违逆,他没办法,只能先走完剧情,然后趁机死遁
死遁第一天,沈约踏上了去国外的飞机,感叹世界如此美好,傻逼才为那几个“主角攻”身上寻死觅活
死遁第二天,沈约应邀参加华人圈最大的同**友派对,无数年轻的□□摇曳在眼前,沈约越发觉得远离那一群神经病是个正确的选择
死遁第三天,沈约结识了比自己小三岁的奶狗学弟,两人**一度,不知温存了多少千金
……
死遁第三十天,沈约……
沈约望着门外熟悉的脸,面如纸白
攻1怎么找上门来了?
攻2攻3攻4为什么在排队?
不是你们的白月光呢?我都死了,你们不应该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吗?
为什么都一副隐忍深情的样子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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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地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