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蹲在林子里如厕的那一刹那,只觉得林中空气清新,自由难能可贵。
这次离家出走惹出一堆麻烦,想来都是她阿勒过于任性。
平白惹上人贩子险些搭了一条命进去,若没有傅无咎舍命相护,她必然命不久矣。
救命之恩当报,但回不回长安便是又一说。
报恩可许金银财宝,或是将她一条小命也许给傅无咎。但回长安做金丝雀,那是阿勒万万不愿意的。
所以不日后回到王宫,阿勒定要想个别的法子让傅无咎死了这条心。
月黑风高夜,月下树影斑驳且互相重叠,阿勒忐忑一望,便能看见树林深处像是鬼影般的树,顿时吓得一哆嗦。
“妈呀怎么这么黑?!早知道应该让傅无咎跟着的——”
眼前的树盘根错节,树根横生在地面上,幸好阿勒一直小心翼翼才没有被它绊倒。
恐惧之余有有些庆幸自己的机敏,否则摔倒在此地必然会破了相。
抬脚迈过树根,阿勒灵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她脚步一停,那声音也随之消失。
“傅无咎?是不是你躲在那里?”阿勒小心问道。
方圆百里少有人烟,若说起来便只有傅无咎一人可能出现。
可是这般问出口后,阿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傅无咎这人说话轻佻粗鄙,但他明知道自己最怕黑,断断不会做这躲在阴暗处吓唬自己的事。
所以······
阿勒脊背一凉。
口水下咽,阿勒谨慎地迈出了一步,身后的脚步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当机立断,阿勒迈开步子撒腿跑了出去,不想身后的人速度更快,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扑上前来,抓住了阿勒!
男人身上难掩汗臭,力气极大,碗口粗的刀横亘在阿勒的脖子前,阿勒欲往反方向跑去,刹那间却被那人拦身一带,直接扔在了马上!
马的两边有鼓鼓的两个袋子,一动便能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响,声音略有沉闷,从袋子一角瞥进,便能看到一些金银饰物。
抢钱劫人,从小在沙漠中长大的阿勒瞬间对这人的身份有了一些判断。
是马贼!
马贼勒马疾驰,阿勒被他死死捂住嘴发不出一丝声音。强大的求生欲让阿勒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她用尽全身力气咬住马贼脏兮兮的手,在男人忍痛松手的一刹那,阿勒喊出声。
“傅无咎,是马贼——!”
景色飞驰模糊不真切,阿勒也不知傅无咎有没有追上来。
一声喊出,马贼一急,扬手劈在阿勒的后颈上,她后颈一痛,便了无生息。
一路颠簸,阿勒陷入了一片黑暗里,意识中只剩恐惧以及最后闭眼时残存的景象。
马贼。
飞驰。
救命——
冗长的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硌着阿勒的胃,野兔肉随之翻滚上涌,险些吐出来。
安定后,阿勒的眼皮出现了一片光亮,耳边模糊的谈话声传进她的耳朵。
阿勒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在一座毡帐内,抬眼能看到穹窿顶,顶上画着几只鸟兽振翅的图案。帐内挂着不少兽皮,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帐内正中的座椅,座椅边挂着整只的狼皮,在两张狼皮之中摆放着靠椅。
男人翘着腿靠在兽皮上,画着彩纹的脸略有不屑,听了马匪的吩咐后,才正眼瞧了阿勒一眼。
“就是她?哼。”
刚被抓进毡帐的时候,阿勒还是一头雾水。她这一路上一没炫富二没得罪人,马贼更是没理由抓自己。
见了头领,阿勒便安慰自己是马贼抓错了人,许是过不久就会将自己放了。
但听头领这语气,似乎没有抓错。
头领的狄凉语带着极重的口音,下属点头哈腰答应说就是这个丫头,头领才像是相信了般。
他站起身,缓缓向阿勒走来。
庞大的身躯站在阿勒面前,被绑着的阿勒无法和他对视,低垂着眼眸却只能看见他的鞋尖。
头领蹲了下来,抬起了阿勒的下巴。
“你叫热乌?”
热乌?
阿勒瞳孔一缩,这是自己骗布罗沙他们而化用的名字,除了布罗沙几人之外便是傅无咎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又是怎么知晓的?
头领对下属质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么娇小的丫头是怎么杀人的?”
杀人?
他们在说什么?
下属走到头领身边一阵耳语,而后头领缓缓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阿勒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打量。
紧接着那个绑自己来的马贼,便走到了阿勒身边,一把将她提起来。阿勒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随后便不满地斜了马贼一眼,一甩肩膀挣脱开他的手。
“把你的爪子拿开!”阿勒骂道。
马贼一怒,粗糙的手扬起扇向阿勒的脸颊,他的手掌上还带着茧子,一掌下去便将阿勒扇倒在地,她口中一股腥甜。
繁复花纹的地毯柔软精致,阿勒跌倒在地上,手腕的被绳子磨得生疼,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痛。垂眸时,地毯上的图案映入阿勒眼帘,她想也没想,一口血水吐在上面。
头一昂,琥珀色的眼神带着锐利的光芒,直指头领。
“该死的丫头!”下属抽出刀就要砍向阿勒,阿勒吓得一瞬间缩起了脖子。
刀刃将触地面,头领抬手制止。
怒喝道:“滚出去!”
“······是!”
下属恶狠狠瞪了阿勒一眼,剜心的恨意毫不做掩,像是刀子一般笔挺扫来。
阿勒吓得不住发抖,刀袭来的锐意还残存在脖颈上,她后知后觉怕了起来,若是头领制止慢了些,恐怕自己就是一具死尸了!
见地面上的娇小人影抖如筛糠,头领才端起了红脸充作好人,半扶半扯推着阿勒坐起,画着彩色条纹的面皮微微一松,露出些温柔。
头领将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还带着一句夸赞:“你叫热乌?可真是个好名字。”
阿勒面上懵懂,心里却不住呕。
若不是怕死,她定是一口口水吐这吊眼青纹的头领一脸,抓都抓了自己,现在又装什么斯文礼貌?
见阿勒瞪着自己不应声,头领又道:“我叫贺奴骨邪,是他们的头领。”
谢谢,本公主没兴趣知道。
贺奴骨邪轻叹一声:“听说你和布罗沙在一起时也是个聒噪的姑娘,为何到了这里就一言不发?”
听到布罗沙这个名字,阿勒才正眼去瞧他。
贺奴骨邪蹲在她的面前,一改刚才的彬彬有礼,嘴角一扯笑得阴郁。他的手探向阿勒,双指用力直接钳住了阿勒的下巴。
一改刚才的温柔想,像是受了刺激般对着阿勒一吼:“那个中原男人杀了布罗沙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会落在我手里?!”
阿勒被他的口水喷的清醒,本想问他想些什么,奈何下巴被人掐着实在用不上力,只能含糊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贺奴骨邪眯着眼睛,周身杀气迸现:“热乌姑娘,你早晚都该是被绑到山上来的,只是可怜了我的布罗沙——一刀毙命,尸首分离。”
阿勒徐然清醒。
是了,大白天带着人和金银满沙漠晃荡,毫不闪躲惧怕又怎是寻常人贩子?
必是占地为王的马贼才这般大胆罢。
只是她阿勒醒悟的晚了一些,她吃惊道:“你们······是······一伙的?!”
想来自己如此倒霉,阿勒面露惊恐,整个身子下意识的后缩,可是贺奴骨邪的力气让她动弹不得,稍有反抗便会被他掐的脱臼。
所以······布罗沙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贩子,她是出债打劫的马贼!
什么热绥满,从一开始就是骗自己的!
见阿勒都如筛糠,贺奴骨邪这才微微松了力气,他的手探向阿勒的脖子。
粗糙的手指触碰着阿勒细腻的肌肤,脖子上被绳子勒的痕迹刺眼至极。
阿勒向后缩了缩,贺奴骨邪的表情实在是过于狠戾,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掐断自己的脖子。
而贺奴骨邪却没有这么做,他双手探向阿勒的身后,动作缓慢地解着绳子。
像是戏耍猎物一般的悠闲自在,强大的杀气让阿勒有种浸溺在水中的窒息感。
布罗沙死在了傅无咎的手下,贺奴骨邪一定都知道。
所以他会怎么做?
抓到自己设置陷阱,引诱傅无咎入套吗?
按傅无咎的性格,他一定会舍了命来救自己,那样岂不是正中贺奴骨邪的下怀?
该怎么办?
不能再让傅无咎中他们的陷阱啊!
“唉,也不知道那个保护着你的中原男人会不会找到这里,他杀了我的下属,我真想亲手为布罗沙报仇啊。”
贺奴骨邪解开了绳子,阿勒如获大赦向后躲着,可是毡帐内的空间一共便是那么大,她再怎么躲也逃不开贺奴骨邪带着戏谑的眼神。
阿勒从小一直活在他人的保护之下,她的性格顽劣平白惹出不少祸事,但不管是阿兄还是嫂嫂都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人生第一道考验便是千里迢迢来此的傅无咎,他奉了皇命而来,可是却一直没有用强硬的态度让狄凉屈服。
一直在温室中的她,第一次遇到了马贼。
一个接一个的马贼将自己设计进了贼窝,现在更是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头领,也不知道会不会要自己的命。
阿娘常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是不是该认怂?
求饶的话到嘴边,阿勒咽了回去,却是带上了极怂的语气,同贺奴骨邪抬杠道。
“你可知道,布罗沙箱子里的姑娘若是被绑到山上是要做什么的吗?”
“什、什么?”
请大嘎多多捉虫评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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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