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伤的如此重,要不然先去太医院包扎了再回宫梳洗。”封鹿栩一眼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顾司宜低下头看了看,手臂上早已血肉模糊。
这时手臂之上传来一阵痛感,那虎爪厉害得很,她刚刚都未曾想起来自己挨了一爪子。
季般般侧着脑袋瞧见,伤口处往外冒着鲜血,她一把拉过顾司宜,迅速扯下她衣上的白腰带,缠绕在那伤口上。
季般般下手极重,顾司宜来不及生气,便发出嘶叫,她疼的眼冒星光,季般般包完伤口,还直接在她衣服干净处擦了擦手。
好在今日这外腰带只是用作装饰的带子,这身白衣变得不合身起来,封鹿栩慌忙低下头,不去看她。
顾司宜脸涨的彤红,气愤地看着季般般,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直接一巴掌打在季般般脸上。
她气愤地说道:“身为女子,怎如此粗俗。”她斜眼撇了眼封鹿栩。
季般般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她缓过神来,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自顾朝着前方走去,“你这里头不是还穿着吗?”
顾司宜连忙追上去,继续小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怎能随意解女儿家的腰带,若不是今日这腰带是饰品,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你有在听吗?”
季般般往前走,都未斜眼看上她一眼,顾司宜知道和她讲不了道理,季般般连个眼神都舍不得抛给她回应一下。
封鹿栩待顾司宜走远,才敢抬起头,他面颊绯红,神色有些许慌张,他长舒一口气。
“原来侍郎还未离开。”
封鹿栩被拉回神,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常真出现在他的身后,恭敬行了礼,说道:“公公可是有何事?”
常真抿着笑,脸上敷的粉因出了汗,掉了一些,他站直了身子道:“今日侍郎解围,才使陛下未在继续玩闹,今夜的宴上,太后定是会赏赐侍郎,太后让咱家前来问问,侍郎可有想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封鹿栩愣了片刻,说道:“三年祭本是大祭,宫中上下也准备了许久,陛下年幼,今日之事本算不得什么,臣是怕僵持下去耽误吉时,至于太后说的赏赐。”封鹿栩面上挂笑,“臣实在无所求。”
常真往前靠近他两步,道:“侍郎可好好想想,再回答咱家。”
封鹿栩思量片刻,垂头笑道:“我真的想不到,公公若无别的事,我便退下了。”
常真不再说什么,相互行了礼。封鹿栩白衣飘飘,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容他毫不为过。
常真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将手拢进袖中,封鹿栩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是封家儿女,当年封鹿栩进宫时太小,未曾有人将他放心上,太后安排个礼部侍郎职位给他,这几年打着仗,国未定,宫中宴会减少,这职位便就是个闲散职。
“爷爷,可是对封侍郎心存疑惑?”一旁的太监小修子勾着身子上前,常真哼笑道:“若是你,你会求什么赏赐?”他斜眼看着身边的小修子。
小修子眯着眼,看了看封鹿栩,那背影已走远,小到快消失在了青石板路尽头,他答道:“那自是为自个儿在南璟求个官职。”
常真瞧上一眼,抄着手往前慢悠悠地走着,小修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弯着身子都比常真高上半个脑袋。
常真小指微翘起兰花指,指着他道:“所以你做不了咱家的位置。”
小修子闻言道:“愿听爷爷教导。”
常真将拂尘交到他的手中,说:“你可知今日为何池阁老会说让太后赏罚分明?”见小修子甩着脑袋。
他提上脚步继续说道:“皇上撒个泼,台底下那么多个大臣都不敢上前,偏偏封侍郎来了,他为何要来?还不是抓准了机会,今日池阁老若不提上那句话,太后也是会赏的,但是提了,这就不同了。”
他停顿下脚步,食指轻点在他的脑袋上,小修子困惑道:“敢问爷爷有何不同?”
常真笑了笑,说:“提了,这南璟就回不去了。几年前官宴上,江大人升职为宣处营统办时,南璟王公然之下便让池阁老下不来台,池阁老那张脸看的比命都重要。表面上池阁老这是在帮封侍郎,实则封侍郎若刚刚寻要了个南璟的官职,那便是公然告诉太后两家结下的梁子是假象,敬元皇后已逝,封家无靠山,太后借此便能拿回封家手中兵权。”
小修子听得认真,他恍然大悟,道:“眼下太后有意将侄女许给丞相幼子,两家便挂上了钩子,到底是丞相在帮太后。”
“这太后也是丞相一手扶着才能上位,敬元皇后当年受万臣敬仰,也不能垂帘听政,你以为那只是一句话,这里边儿的东西多着呢,好好学着吧。”常真笑叹道。
太后这三年能在朝堂稳住脚若不是靠着池相怎能如此顺利,但手无兵权这朝堂也不能稳坐,都处营迟迟坐不上这七处营主统的位置,她便只是池阁老手中的傀儡,这天下看似握在她的手中,实则没一人能只手遮天。
池相稳居朝堂靠的便是三朝元老的身份,一个饼四分五裂,分不到一人手中,怎得不着急。
顾司宜同季般般刚到隐仙殿,便见着柳儿坐在留碧园中大榕树底下,柳儿面色憔悴,望着前方,直到看顾司宜满身是血的样子狼狈走来。
她朝前奔去,险些摔倒,顾司宜急忙扶住她。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她吃疼地拧紧了眉毛。
柳儿一脸担心,看着顾司宜的伤口,连忙站稳了身子,生怕被自己不小心碰上,她颤抖着双手,不敢靠近那伤口,连声音也抖了起来,道:“都怪我,害苦了姑娘。”
顾司宜露出笑不让柳儿担心,“不过是点小伤,无碍,太后可有为难你?”
柳儿摇摇头,“不曾为难。”
顾司宜看向季般般,柳儿注意到顾司宜身后的季般般,低着身子行礼,季般般自然地转身进了隐仙殿。
柳儿问道:“姑娘怎和公主一同回来?”
“杀虎之事,幸得她赠我一把匕首,才让我捡回一条命。”顾司宜想起那些事情便觉着后怕,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柳儿说:“以前未曾细看,今日近了些,瞧着公主模样生的可真好。”柳儿只见过两次季般般,这几年在琼露殿出门也不曾遇着,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她扶上顾司宜,“快走吧,回去将你的伤好好处理一下。”
顾司宜抿着笑,说:“她的样貌是生的好。”顾司宜承认这点,她同柳儿往着琼露殿的方向走去。
回了琼露殿,包扎完伤口,那伤口太深,不免不了会留四道伤疤在这手臂上,柳儿一边包扎一边自责,责怪自己,都不敢睁大眼看那伤口。
琼露殿的浴堂内,顾司宜将胳膊掉在浴桶外,柳儿替她擦拭着身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今日的事情,虽未去皇陵,可也是四处打听着皇陵内的事情。
柳儿撸起袖子,小心地替她擦着桶外那只胳膊上残留的药渍,听她讲述着三年祭上,季锦十的事情。
顾司宜回想着,说:“太后偏在此事结束后,方才从皇陵出来,皇上是惧太后,但我觉着,这孩子并不是第一次如此。”
柳儿梳着顾司宜的头发,侧着脑袋说:“怎不是,去年我去太医院抓药时,便会瞧见太后宫中太监也去拿药,但都是替那些个宫女抓的。”
“那些个太监也是每回见着手臂之上不是抓痕便是咬伤,听抓药的小太监说,皇上便就是有个怪癖,生气发怒时便咬人,还有一个脸上被咬下一块肉的。”柳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司宜听得仔细,忍不住轻叹,在宫里当差,人多嘴杂,哪会有不透风的墙,主子生气打骂几下再正常不过,可季锦十的身份不同,他是帝王,此事太过荒唐,但只要大臣见着的皇帝是个乖巧的傀儡帝王,便不会有人多过问。
浔安延香宫常武殿常被用来作为是举行重要宫宴,大殿四周设宾客宴席,中间则是设了长桌分割家禽,一客一染炉,由宫女候在旁烫煮。
顾司宜走时故意在隐仙殿门前停上了一会,季般般除了换了身衣服,也未见有什么变化,新的发髻也不曾梳上一个。
季般般看着顾司宜头上的黑玉簪,笑着说,“这是戴给我瞧的?还故意在这门口等我。”
顾司宜注意到,季般般头上竟也戴着她的簪子,允乔在季般般身后,对着她行了礼。
“夜宴,没个体面的东西戴出去,怎保的住刚捡回来的小命。”
季般般轻笑,她并未多说什么,三人一同往常武殿方向而去,才一个时辰,宫中上下的白绫都已全部撤除,上下恢复如初,空中飘来桂花的香气。
顾司宜想起了大长公主,季良慈一直爱食桂花,一年四季她的宫中一直只有桂花做的糕点,因此紫云阁内外所有的桂花,都是多年前圣贤帝特意命人种给大长公主的。
几个小宫女凑在桂树前摘采,摘下的桂花定也是做成糕点送往大长公主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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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傀儡